區域化背景下南方當代油畫學院派的地緣考究

楊燦維

從宏觀的歷史視野來看，自古以來，中國文化藝術的區域構成就有南北之分，其成因極其復雜，與政治更替、經濟發展、民族融合和地域文化等息息相關，涉及范圍廣泛?，F今在繪畫藝術領域，這種南北差異在全球化背景下變得更為多元，如何詮釋這樣繁華的藝術創作景象，是一個值得考究的問題。單就南方藝術創作現象而言，其已是星羅棋布，但是根據各自特色從本至源、由簡到繁，人們可以梳理出建立在高等美術學院基礎上的學源地域結構，用以點擊面的方式，以地緣學理為考，究窺其端倪。

從地緣來看，南方獨立的全國專業美術學院有四所，專業藝術院校六到八所，占全國的半壁江山。這些專業院校每年都會接收與外派留學生，還經常邀請各類外籍專家舉辦講習、講座，因此對外藝術資訊交流基本達到與世界同步，具備當代美術學院的特征。我國油畫大家名手大多分別聚集在分屬不同區域的學院之中，區域化特征明顯。這些大家學源清晰、技藝超群、思想包容，且授業傳道也有廣泛的社會影響，他們的創作技法與理論功底也都秉承各自門閥，修成一脈，在所屬學院體系中學術地位與成就了得，在區域圈內影響深遠、輻射全國。

一、學院生態的區域構成

以秦淮一線劃分南方十四省、兩個直轄市、兩個特別行政區共計18個省級行政區域，包括國家最主要的國際金融中心、沿海經濟生產最發達區域、傳統文化生態保存最完好地區等。自唐宋以來，南方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是各朝各代政府主要的糧食與日用品來源，能工巧匠、文人墨客多居于此，是全國經濟與文化的中心。從整體來看，南方人有著藝術創作上善于思考的優點，也有著既能巧營于細膩又能返璞歸真的共性。但南方不同區域的繪畫藝術特點也有明顯的個性差異與地域特色。就油畫藝術板塊而言，筆者根據方位把南方分為江南、西南、華南、華中四個藝術生態區域。其中，各美術學院坐館大家、各地畫院名士和自由學者等，他們的油畫創作風貌與地緣歷史人文關系緊密。

二、江南油畫——人文域境

首先看以中國美術學院、上海美術學院、南京藝術學院為中心的長江三角區域，即滬浙蘇皖一帶，以杭州為龍頭、南京與上海為兩翼的藝術集群輻射華東、江南地區。此區域古往今來是中國文人畫的根基所在，也是近現代最先引入西畫教育的優質示范區域，近代大師輩出，有很好的世界聲譽，至今全國影響很大，倡導中西結合、氣韻生動、意先筆勁的學品。其中坐堂的油畫大家名手有許江、何紅舟、楊參軍、毛焰、俞曉夫等。從區域性地貌來看，江南山水怡然，多平地、湖泊、濕地，又有巍峨的山脈、俊美的丘陵，也有運河、園林鑲嵌著民居、穿梭于大都市。從歷史來看，江南秀麗景色有先天的一面，加之文人、畫匠數千年的精心雕琢，江南逐漸形成了自然與人文景觀高度統一的區域特色，達到了氣韻生動、天人合一的意境，自古以來文化傳承延綿，底蘊深厚。近年來，中國美術學院引入西歐“現象學藝術方法論”，結合中國傳統“氣韻學”進行研究。這一理論與實踐落實到中國美術學院油畫系第三工作室師生的日常創作與教學中，并逐步擴散到油畫系及整個學院的整體教學與創作中，成為中國美術學院創作功法的其中一脈。從另一個側面看，崛起于江南影響全國的海派藝術，從土山灣畫館到上海美術學院，各個時期都有著強烈的地緣血統，絕大部分畫家來自江蘇、浙江、上海三地。就區域性而言，杭州、上海、蘇州三地作為中國最早接納西方文藝教化的區域之一，都市化結構明顯，特別是資本整合力驚人，由于該地區富足又能善于調動各方面資源，因而書畫市場有很深厚的民眾階層基礎。市民的情趣較高，有強烈的文化需求，該區域學院油畫作為人們追求精致文化的象征，在商業資本的助推下市場一片大好。

三、西南油畫——時代風標

其次看以四川美術學院、云南藝術學院、四川大學藝術學院為中心的西南地區，即川渝云貴一帶，以重慶為中心、成都與昆明為兩翼的藝術集群輻射西南及周邊區域。從方位學來看，西南屬“坤”，該地的人具有寬柔的性情。就地利而言，西南多為潤濕腹地，有種純陰之氣。從區域地貌來看，既有四川盆地，又聚云貴高原，海拔落差與民族區別較大，原生態密林與都市化建筑并存，因而自古西南多有奇俠軼事?，F今西南腹地是中國當代藝術的重要發源地，也是中國當代藝術教育與創作最為活躍的示范區域，從四川美術學院77、78級繪畫專業開始，幾乎每個時期都能涌現出引領時代發展的先鋒型藝術人才，在全國影響很大。西南地區的美術院校倡導貼近生活、俱時出新的學品，其中坐堂的油畫大家名手有龐茂琨、張曉剛、羅中立、何多苓等。西南人思維靈活，好變通之術，善于在與西方當代文化的碰撞中不斷自我調整修正，從跟隨式學習到自覺式文化整合，在中國當代藝術漸入全球化語境中起到重要作用。與之不同的是，地處西南邊陲的“云南分舵”，該區域民族眾多，因而地域特色明顯，涌現出一批地域特色鮮明的藝術家，如丁韶光、陳流等。從繪畫的民族性特色來說，他們的藝術特色與川派的“鄉土藝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四、華南油畫——務時求實

然后便是以廣州美術學院、廣西藝術學院為中心的東南地區，即兩廣閩一帶（包含港澳臺）的珠江三角區域，以廣州為中心、南寧與深港為兩翼的藝術集群輻射華南、海南沿海地區。廣州、澳門、香港作為中國最早的通商口岸，是最早接觸西方繪畫和西方藝術教育最早傳入中國的區域。從中國油畫史的地緣脈絡來看，西方油畫從海上傳入澳門是明萬歷七年的事情，輾轉四百余年，其間意大利畫家喬瓦尼在澳門設立了中國第一所西方美術學?！拈T圣保祿學院，到清中后期經澳門到廣州口岸往來大批商船，商業的發展促使文化的繁榮，至1819年英國畫家喬治·錢納利由澳入廣開館收徒，培養了關喬昌等一批十三行“外銷油畫”家。他們的作品遠銷歐美，這使該區域在中國19世紀油畫發展過程中起到重要作用。這種既尊重市場又善于表現純粹之美的區域認知，影響一批批華南地區畫家。從林瓜、李鐵夫到至今的學院派，他們詮釋著嶺南藝術的入世之道。華南地區的代表畫家近年來廣受官方認可，在全國有較大影響。近年來，華南地區所屬藝術學院倡導求實重勢、關注社會需求的學品。其中坐堂的油畫大家名手有郭潤文、范勃、張冬峰等。從古至今，兩廣地區的大家都極為注重作品的市場認可度，與社會市場接軌較早，又地處西風東漸的入口，對油畫純正味道的認識有其獨特之處，因而派生出雅俗共賞的風味。

五、華中油畫——至微求真

最后是以湖北美術學院、景德鎮陶瓷藝術大學為中心的兩湖、江西地區，即湘鄂贛一帶中三角區域，以武漢為中心，長沙與南昌為兩翼的藝術集群輻射周邊地區。武漢作為華中重鎮、歷史名城，自古出才子，人杰地靈。加之武漢三鎮向來都是國家重點扶持貫通南北的中心樞紐，其文化藝術兼容并包，倡導善學敏行、致美廣大的學品。從考究區域學院傳承因由的線索來看，其中坐堂的油畫大家名手有冷軍、周向林、鄧箭今等。如果從方位上看，華中是國家的地域中心區，從古至今人才輩出，在文化傳承上秉承兼容并包的精神，又注重資源整合，近年來華中地區的具象寫實畫家走出去揚名立萬者、功成后榮歸故里者不在少數，其中超寫實油畫在全國具有較大影響力。華中地區逐漸成為全國美術創作的一塊高地，力量不可小覷。

六、結語

南方地大物博、人才濟濟，但就南、北當代油畫學院派而言，從地緣歷史文化上看，近代戰爭促使北方人口向南遷移，導致南北學派互流，造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同生共融的形態。經過六十多年的沉淀、發展、解構和融合，當下南、北學院派區域性文化特色凸顯，形成地緣板塊格局。

本文從區域化學院體系入手，通過以點帶面分區的方式，分析南方各學院派油畫名家的區域布局，進而透析其影響下的區域學術生態概貌。這樣有助于受眾品味創作背后的故事，透過作品散發出區域人文的獨特味道，感知藝術家作品與創作區域的物與我的聯動，從中看到藝術精

神的實質。

（重慶文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