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宗教與哲學尚未分裂時,宗教具有巨大的社會影響力和精神吸引力。《源氏物語》對平安時代日本的社會生活進行了詳細的寫照,包含社會、歷史、文化、習俗、思想、宗教等方方面面,論文即將討論的就是佛教學說對《源氏物語》在美學上的影響研究。
【關鍵詞】:佛教 源氏物語 審美
一、對人情的獨特表達方式
“知物哀”論是日本國學家本居宣長提出的,以《源氏物語》為代表的寫日本古代故事的宗旨是“物哀”和“知物哀”,物哀,即“世界上的一切,不論是看到了什么,或者耳朵聽到了什么,觸摸到了什么,一切都在心里,欣賞理解,這就是“知物哀”。”感知物哀,首先要懂得“物之心”,而懂得“物之心”就要懂世態、通人情。在佛教看來,世俗安樂享受都是出于對“我”的執著,大乘佛教的出世思想是建立在對虛幻假象掩蓋下的無常苦空世界本質的覺悟和對常樂我凈彼岸的追求的理想基礎上的,人們對細草鳴蟲的枯榮盛衰、世間風物的存在與變遷與人情世態所產生的感受變的更加敏感,與解脫搭接, 和佛法連接,有一股淡淡的憂傷,這種恐懼郁悶之“哀”,是構成《源氏物語》“物哀美”的一個重要方面。
從正統觀念看來,光源氏、柏木以及匂皇子等人在男女關系中的一些相處模式,比心性強、狹隘偏執的弘徽殿女御更惡劣。 這種無常的哀傷和幽靜的美感,盡管紫式部“不回避淫亂和其它丑惡的行徑”,《源氏物語》沒有對輕薄之事加以贊美,但從中我們也可以看出,作者對人物的評價議論,道德因素往往不是占主要的,更重要的是這個人物是否能夠感知“物之心”和“事之心”。小說也含蓄宛轉地表現了藤壺妃子、六條妃子和光源氏等人細微的感情波瀾和復雜的心理變化過程。不僅對自己,也感同身受著他人的喜怒哀樂,柏木因為對源氏懷有巨大的愧疚感終于憂郁而終,盡管他與三公主偷情的事讓光源氏心存芥蒂,但是他卻為柏木和三公主黯然傷神,“他想:‘在婢女中,有些人是明白真相的,她們還以為我是被蒙在鼓里的傻瓜呢。頓時惆悵起來。但他又突然改變想法:‘我被視為白癡,純屬自己做了蠢事自己承擔。公主與我比起來,她被譏誚心里會更難受的。雖心里承認是這樣,但面部表情半分沒有透露出來他的真實想法。小公子外表溫柔可愛,笑起來還有小小酒窩,咿咿呀呀地學大人說話,眉眼小嘴甚是可愛。不知道真相,不了解本質的人可能沒留意到,但源氏認為他和柏木相似。他想:‘柏木的父母因為他沒有兒子而感到遺憾。哪里知道他還有這個不為世人所知的邪惡兒子,不能教祖父母知道。這種驕傲體貼的人,因為自己一個不好的念頭而毀了他的身體!他認為柏木是非常值得憐憫的,消除了對他的仇恨,流下對他的同情之淚。”作者這樣一寫,不僅讀者心中對光源氏越發有好感,紫式部也對柏木的死表示無限的同情。
相比之下,在桐壺帝正對桐壺更衣的死非常感傷時,“聽風和蠕蟲,都化成了無盡的哀思”。不識時務的弘徽殿女御不僅無法打破桐壺帝的悲傷,相反“很長時間沒有來過桐壺帝的住所,恰恰在半夜享受月光,管弦聲奏。桐壺帝聽了,甚感不快樂,感覺很糟糕。殿上人和女官們目睹了最近的皇帝的悲痛,聽到這種音樂的聲音,也是憤憤不平。這個弘徽殿女御原是一個非常頑固和冷漠的人,不把皇帝的事情銘記于心,所以有意為之。”
相反,《源氏物語》以“知物哀”為善,紫式部在這里把弘徽殿女御作為不知物哀之人而加以嚴厲的批評。
二、對四時變化、人生無常的細膩感覺
據日本專家的統計,在這部到處充滿著濃郁哀愁的作品里,“哀”這個字一共出現了1044次。如:
經過夏天雨季的洗禮之后,秋天的到來,容易使人陷入悲觀哀怨的情緒。早晨出發時,秋風慘淡,嚶嚶蟲聲不覺使人心思煩亂,明石姬望向大海,看到自己的父親比往常起得還早,在漆黑的夜晚誦經拜佛。這是一件高興的事,不應該有不吉利的言行,然而他們都不禁落淚了。光源氏派人去明石浦接明石姬過來,本段僅使用“這是在秋天,人們越來越哀怨”一句話,就把當時明石姬很不情愿離開家鄉遠離父母的心理和父母既希望光源氏早日帶女兒進京,又無法忍受與女兒天各一方的悲喜交集的心理表達的非常充分、透徹。但光源氏從壯年邁向中年時,由于物是人非世事變遷,他也經常發出“比我年輕的人,有些人先我而去,而有些人又比我先出家,看看這種無常,讓人意氣消磨,很難安心。于是出家的意愿,變得更強”的悲嘆,光源氏之悲皆是因他在親眼目睹或耳聞別人的不幸后,能夠感同身受,更難得的是,自己內心也會莫名的傷感。受”物哀“的影響,我們的主人公才會對一切都有更深的感受。
三、佛教與物哀的結合
在《源氏物語》中有許多能體現佛教與“物哀”之間相關聯的例子,《源氏物語》中的主要人物,忍受離別之苦、飽經生活風霜后,有心理傾向拒絕這個世界并渴望來世,心灰意冷出家為僧、為尼,修行盡未來際,隱居山水之間,誓與浮名散,《源氏物語》中描寫出家而深表“物哀”者不計其數。幾乎每一卷都是關于佛教的,就像上文我們列舉的那些因厭倦今世而遁世離俗的人,同時也是深懂 “物哀”之美者,通常只有那些有這種微妙感覺的人才會感到世事的無常,什么事都不能如愿,最終承受不了那個苦楚而結束塵緣。出家人要斬七情斷六欲,不僅是睹“物哀”也是與物共哀。第25 回中光源氏對其養女玉鬘說道:“佛教和道教也嚴格禁止孝道。”儒家所提倡的孝主要是建立于倫理綱常之上,佛教要求人摒棄紅塵,無妻無兒,不過這里,光源氏只提到佛,是因為如果不提洞達世事人情的佛道,婦女和兒童很難能夠理解。顯而易見,《源氏物語》中“佛教也顯示出濃厚的人情色彩”。
結語
《源氏物語》較為真實地反映了當時佛教在日本的發展概貌,在佛教世界萬有都是生滅變化無常的觀念影響下,《源氏物語》的主角,有些人討厭這個世界,有的表現出對來世的一些向往,甚至削發為僧、為尼,只為來世。《源氏物語》展示了佛教在敘事模式、刻畫人物形象和描摹情節方面的力量,反映了作者對凈土信仰的認可。
《源氏物語》日本文學藝術與佛教思想結合的最好典范,其顯示出的濃厚佛教色彩,具備為人們提供生存之道的指導作用。如果佛教沒有加入這個故事,那么它在文學上的感動和啟發人們關于生存的思考會有很大的不同,它不會是今天我們所看到的《源氏物語》。(仏教はこの物語の文蕓的感動を深く、豐かにし、人間として生き行く道において指導的役目を果している。もしこの物語に仏教の參加がなかったら、その文蕓的感動も、生き行く道の思惟も大きく変わり、今日みる源氏物語はできなかったのである)。.《<源氏物語>講座》第五卷.第 282-293 頁.日本有精堂出版株式會社,
以上是重松信弘在《<源氏物語>之佛教思想》的總結中所說的,紫式部在《源氏物語》中表現出對佛教某些觀點的認同,甚至作者還可能是一名虔誠的信徒。在她所構筑的藝術空間中,當人物面對世界無盡的煩惱時,佛教便成為其中一員,展示其豐富的價值,使得故事更加生動感人。
注釋:
①(日)本居宣長著. 王向遠譯.《日本物哀》. 第 66 頁.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0.
②(日)本居宣長著. 王向遠譯.《日本物哀》. 第 46-47 頁.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0.
③㈢(日)紫式部著.豐子愷譯.《源氏物語》..第 652 頁.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以下引文如無特別注明,均出自此版本。)
④《源氏物語》.第 10 頁.
⑤楊增和.《論佛教對日本物語文學思維圖式的影響》.載《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第 1 期.2003.
⑥《源氏物語》.第 318 頁.
⑦《源氏物語》.第 674 頁.
⑧(日)本居宣長著.王向遠譯.《日本物哀》. 第 71 頁.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0.
⑨(日)永井義憲.《源氏物語と仏教——作者の日記の眼から》.見山岸德平岡一男[監修].《<源氏物語>講座》第五卷.第 282-293 頁.日本有精堂出版株式會社,1971.
【參考文獻】
【1】(日)紫式部著.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2】(日)本居宣長著.王向遠譯.《日本物哀》[M].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0.
【3】楊增和.《論佛教對日本物語文學思維圖式的影響》.載《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第 1 期[J].2003.
作者簡介:鄭楚瑤(1993.06-),暨南大學在讀碩士生。研究方向:中國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