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傳奇與古文運動

宋丹丹

【摘 要】唐傳奇與古文運動之間是否存在關系，歷來觀點各異。有肯定的，亦有否定的。應從古文運動興起前后的兩個時間段來看二者的關系。古文運動興起之前，傳奇文以其散文的形式和通俗的內容，為古文運動開路，古文運動興起之后，進一步推廣了散文的形式，其“道”的內容給傳奇文增添了寫實精神，而傳奇想象、虛構等創作方法也或多或少地影響了古文的創作。

【關鍵詞】唐傳奇；古文運動；關系

關于唐傳奇與古文運動有無關系及有怎樣的關系。歷來觀點不一。鄭振鐸先生較早注意到唐傳奇與古文運動的關系。他在《插圖本中國文學史》中論及傳奇文的興起時說：“傳奇文是古文運動的一支附庸，由附庸而蔚成大國。”鄭振鐸先生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為傳奇文開花結果的時間與古文運動鼎盛的時間相同。這種觀點忽視了傳奇出現萌芽的時間。若說傳奇文是古文運動的一支附庸，傳奇文當在古文運動有一定規模后出現。就像大樹一樣，主干強壯了，才有可能出現旁枝。傳奇早在隋唐之際就出現了，所以從時間上說，傳奇早于古文運動出現。早出現的傳奇怎么成了晚起的古文運動的附庸了呢？在古文運動盛行之前，傳奇也是在向前發展的。因而要判斷唐傳奇與古文運動的關系，不能只看它們繁盛的時期，還要看它們從出現到繁盛的過程。鄭先生還舉例說古文運動的領導者韓愈亦寫了《毛穎傳》之類的游戲文章，被劃在傳奇的范圍之內，以此來證明傳奇文的運動就是古文運動的一支。

但在韓愈、柳宗元等轟轟烈烈開展古文運動的時候，傳奇已經備受文人青睞。宋趙彥衛《云麓漫鈔》云：“唐之舉人，先藉當世顯人以姓名達之主司，然后以所業投獻。踰數日又投，謂之溫卷，如《幽怪錄》、《傳奇》等皆是也。蓋此等文可以見史才，詩筆，議論。”因此，也可以說韓愈寫傳奇文不過是趕潮流而已，而且他所作傳奇文甚少，并不能從他領導的古文運動中分離出來，形成一種支流。韓愈倡導古文，不是為古文而古文，而是為古道而古文，他提倡的古文是從功利實效的角度出發的，所以也很難長出“敘述宛轉，文辭華艷”的傳奇文這一別枝。

“傳奇文的開始，當推于隋唐之際”。在古文運動興起之前，傳奇文已經開始發展，如《古鏡記》、《補江總白猿傳》、《游仙窟》等，都是取得了較高藝術成就的作品。在《唐人小說》中，李宗為為傳奇溯源，認為以散文寫作的志怪和史傳是傳奇的源頭。從傳奇的淵源來看，散文形式是一個現成的具備的傳統，因為“唐傳奇的文體是在漢魏六朝志怪小說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它基本上是散文”。傳奇文以散文形式寫作是其祖先志人志怪小說賦予的，從這一點說它不受古文運動的影響是可以的，但它卻影響著古文運動。古文運動是中唐以后在韓愈的領導下才發生的，這是針對魏晉以來流行的駢文提出的，它要求寫文章要用散文，提倡通俗易懂、樸素的文風。古文運動自始就反對駢文，提倡散文創作。傳奇用散文寫作也自有 其淵源。而古文是用散文的形式來明“道”的內容，傳奇是用散文的形式來寫“離奇曲折的故事”。在古文運動興起之前，古文是沒有廣泛的讀者基礎的，于是“乃用先秦兩漢之文體，改作唐代當時流傳之小說，欲借之一掃腐化僵化不適用于人生之駢體文，作此嘗試而成功者。故名雖復古，實則通今，在當時最便宣傳甚合實際之文體也”。“唐代當時民間流傳之小說”即是指唐傳奇。所以古文運動要順利開展就要找到一種合適的文體來試寫。而傳奇源自民間傳說，通俗而且大多使用散文形式，本身就深受大眾喜愛，正好可以為古文運動開路。

古文運動興起之后，進一步推廣了散文化的文學形式，推動了傳奇文的發展。古文運動批判六朝的華詞麗藻及空洞的內容，提出“明道”原則的目的在于“利于人，備于事”，切合現實的需要，這對唐傳奇的創作思想有極大的影響，唐傳奇開始由追求“文辭華艷”轉向寫實。唐傳奇的作者在創作的過程中，并不僅只采用虛構的手法來編造故事，而是努力地加入個人的真實情感、遭際，及社會現實，表現出極大的寫實精神，與六朝旨在發明“神道之不誣”的志人志怪小說及唐初“作意好奇”的傳奇作品大大不同。例如陳鴻在《長恨歌傳》文末概括其創作的目的是“懲尤物，窒亂階，垂于將來者”。李公佐在《謝小娥傳》中講述一個女扮男裝為父為夫報仇的奇女子謝小娥的故事后，于卷末說明其創作的目的為“智者不為，為之者不惑”。由此導致唐傳奇小說的作者對現實的極大關注，有的記錄當時社會的重大事件，有的描述在社會變遷中人們的生活遭際，還有細敘人類情感和心理變化的。雖然敘述上有時有些夸張與荒誕，但情感和心理變化上大多與人的真實感受相差無幾。

在古文運動發展到鼎盛時期，傳奇作品無論在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是其他時期無法比擬與超越的。可以說，至此中國小說的文學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韓愈寫《毛潁傳》雖然證明不了傳奇文就是古文運動的一支，但是他和柳宗元與張籍的論辯中，卻在客觀上為小說正了名。這當中，無論是有意還是自發的，但是這種努力對于傳奇小說的文學地位的提升是顯而易見的。

傳奇文受古文寫實精神的影響，其亦在想象、虛構等表現手法手法上影響了古文的寫作。古文的寫作過多地強調“道”的內容，很容易走向枯燥乏味的路子。適當地運用想象、虛構的手法，不僅會給文章注入活力，使文章生動有趣，而且會使古文中的道易于被人們理解、接受。韓愈作《毛穎傳》就是一個例子。《毛穎傳》雖然是古文運動的中堅人物寫出來的，卻算不上古文運動的代表作品，張籍譏其為“駁雜無實之說”、“有以累于令德”，所以不少人將其視為傳奇作品。

總之，唐傳奇和古文運動之間是有一定關系的，但二者的關系應根據不同的時間段來分析、討論。古文運動興起之前，唐傳奇的散文形式為古文運動開了路，古文運動興起之后，古文中原道的內容豐富了唐傳奇題材，古文運動的理論主張也為唐傳奇爭取到了合法的地位。“當時致力古文而思有所變革者，并不限于昌黎一派，元白二公亦當時主張復古之健者，不過崇尚稍不同，影響亦因之有別，后來遂淹沒不顯耳”古文運動的參與者積極創作傳奇，有的還為傳奇小說辯論，增加了傳奇作家進行寫作的信心，鞏固了傳奇小說的地位。唐傳奇亦在想象、虛構的手法上影響了古文的創作，幫助古文運動平坦了前進的道路。二者相互借鑒，相互促進。共同迎來了中唐繁盛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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