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言學角度分析方言電影《一個勺子》

趙靜

摘要：方言電影《一個勺子》以獨特的地域風光為背景，用純正的新疆方言演繹了小人物拉條子和一個勺子的故事，給觀眾帶來了新鮮欣賞體驗的同時，也增強了影片的紀實性和客觀性。本文將以《一個勺子》為例，分析電影《一個勺子》中的方言因素，并具體闡述方言的語言功能。

關鍵詞：方言；電影；語言功能；語言特點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8）30-0053-02

方言電影《一個勺子》講述的是一位淳樸的西北農民“拉條子”（馬吉）救助一個流落街頭的傻子并幫助他尋找家人的故事。它改編自河北作家胡學文的《奔跑的月光》，是導演陳建斌自導自演的發軔之作，憑借該片他獲得了臺灣第51屆金馬獎的最佳新人導演和最佳男主角兩個獎項。作為一部合格的方言電影，該影片中所有演員，無論是男女主人公“拉條子”和“金枝子”，還是在街邊售賣的小攤小販，均使用純正的新疆方言，使電影從頭到尾都流露著一股濃郁的西北地域色彩。

一、電影《一個勺子》中的方言因素

新疆自古以來就是多民族、多文化相互交流、相互融合的地域，這決定了新疆漢語方言具有包容性和繁雜性的特征。新疆漢語方言以北方方言為基礎方言，融合了新疆世居少數民族（如：維吾爾族、哈薩克族等）的某些語音、詞匯、語法等。電影《一個勺子》不僅向觀眾展示了豐富多彩、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更用獨特的新疆方言闡釋全篇，吸引觀眾眼球。

1.獨特的語音語調引人注意。語音，是由人的發音器官發出的具有一定社會意義的聲音。主人公拉條子在一個在建的工地上撿到了勺子，嘈雜的背景音之中，一句帶有獨特新疆特點的“沒[m？掮55]了”拉開了影片的序幕，緊接著，勺子就像一塊牛皮糖，粘在了拉條子的身上，“你是誰[ uei35]？”“你是[ 51]從哪兒來的？”“說[ uo55]話呀？”“我給你說[ uo55]你別[b？掮51]跟我了?！薄澳懔R誰[ uei35]呢你？”在一聲聲疑問甚至是憤怒當中，拉條子無奈地接受了甩不掉勺子的這個事實，并為勺子尋找家人。同時，這一聲聲嘶吼也激起了觀眾想要接著觀看影片的興趣。

2.方言對話展現人物性格。古語有云：“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個人的性格特征與他周圍的生活環境密不可分，而方言正是在特定地域的特定環境中形成的。在電影敘事中，人物間使用方言進行對話，能迅速有效地凸顯人物性格，使人物形象立體豐滿且形象生動。在電影《一個勺子》當中，每個人物的形象都刻畫得十分生動。如：在刻畫金枝子這個人物形象時，用了“他腦殼有毛病還是你腦殼有毛病，雷都不打吃飯人的嘛”這兩句話，不僅表現了此時金枝子接受了勺子住在家里的事實，更凸顯了金枝子善良淳樸的性格。在拉條子為勺子尋找家人的過程中，有一個商販一直頻繁出現，當拉條子告訴商販他與勺子并不相識時，她說：“諞啥呢諞，不認識你護著他干啥？”“諞”字在新疆方言中是胡說的意思，商販這句話間接地表示出了城市人人情關系的淡薄及互相之間的不信任，也反襯出了拉條子的憨傻樸實。

3.詞匯的使用展現地域特色。首先，在影片中，男女主人公的名字“拉條子”“金枝子”本身就極具新疆特色，因為在新疆方言中，“子”作為詞綴出現的范圍比普通話大，它不僅出現在名詞后，一些形容詞、量詞、動詞中也經常出現。其次，形容詞重疊一般要加語尾“兒”“的”，表示強調。如：“你就別害怕了，就把心寬寬兒地放在肚子里頭?！边@是勺子第一次出現在拉條子家時拉條子安慰金枝子的話，兩個形容詞重疊，表現了拉條子對解決勺子的問題的自信以及對金枝子的呵護。“你就定定兒地坐在這兒”這是拉條子在想法設法都甩不掉勺子之后威脅勺子的話，“定”字重疊，表現了拉條子的無奈和氣惱。最后，影片中人物對話喜歡用大量的語氣詞。如：“牙給你敲下來呢。”“你撞到個鬼喲?！薄笆謾C沒電，要打自己打去薩?！薄罢业剿肆寺??！薄鞍ξ叶伎吹酱箢^哥的車了?！薄鞍パ侥憧茨阋窍胧樟羲?，沒問題?！钡鹊?。語氣詞是表示語氣的虛詞，常用在句尾或句中停頓處表示種種語氣，方言中這些大量的語氣詞，通常在普通話中很難找到與之對應的詞語，但它產生的效果確是普通話無法帶來的。

二、方言的語言功能解讀

羅曼·雅各布森認為，交際是語言的第一要務。他認為言語事件主要有六個要素，即：發話人、受話人、語境、信息、語碼、接觸。相應地，他在交際的六個關鍵因素上創建了一套語言功能框架，即所指功能（傳達信息）、詩學功能（享受語言自身的樂趣）、情感功能（表達態度、感覺和情感）、意動功能（通過指令和懇求說服和影響他人）、寒暄功能（與他人建立交際）和元語言功能（弄清意圖、詞語和意義）。在方言電影《一個勺子》中新疆方言的運用便體現了這些語言功能。

1.通過方言的運用體現語言的所指功能。傳遞信息是語言所指功能的作用，影片中各類人物在使用方言進行交際的過程中傳遞了各式各樣的信息。主人公拉條子是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年復一年的任務就是通過自己的雙手換取勉強能維持生計的收入。影片一開頭就向觀眾展現了拉條子是如何將勺子撿回家的一幕，一句帶著濃重西北口音的“沒[m？掮55]了”入畫，一股濃郁的西北風格撲面而來。在他與勺子反復糾纏無果后，萬般無奈之下他將勺子帶回了家，理由是擔心勺子在寒冬之中睡在外面會被凍死。之后，他展開了為勺子尋親的道路，找村長、找楊警官、貼尋人啟事……終于有人找上門來，帶走了勺子，拉條子松了一口氣，本以為一切都會回歸正道，沒想到一波又一波的自稱是勺子的家人找上門來，要求拉條子歸還自己的兄弟，平靜的生活又起波瀾……在影片為我們所展現的細節當中，深刻地刻畫了主人公拉條子的性格，他老實善良、木訥軟弱，因為同情收留勺子給自己帶來了很多麻煩，是處事圓滑的村長、大頭哥、三哥甚至是路邊的小商小販這些“聰明人”眼里的傻子。聰明和愚笨的對比，城鎮和農村的映照，在社會的劇變之下，老實人該何去何從？傳統的社會規則是否已經不適應現代社會的發展？這一點值得人們深思。整部影片不僅通過方言對話傳遞了人物性格信息，還將導演想要傳遞的對社會變化的思考和世界觀人生觀都表現得淋漓盡致。

2.通過方言發揮語言的情感功能。語言的情感功能是指通過語言表達人物的態度、感覺和情感。影片中通過方言對話傳達著不同人物之間的情感：拉條子和金枝子、金枝子和勺子、拉條子和大頭哥等等。當情感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迸發，比如：當拉條子把勺子撿回家時，女主人公金枝子將因兒子入獄而無處關懷的母愛全部給了勺子，而勺子在體會到了這種愛之后，情不自禁地喊了全篇的唯一一句臺詞“媽”，這也導致金枝子在勺子被家人領走和遇到諸多麻煩之后，情緒失控爆發，和拉條子大吵一架，并說了“人好都沒好報”的經典臺詞。從遇到勺子到失去勺子，從冷漠到關懷再到丟失，金枝子的情感發生了劇烈的變化，這些變化都是通過方言以及人物之間的對話產生的，它們對情感的表現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3.通過方言展現語言的意動功能。意動功能，是指在交際過程中，說話者通過指令和懇求說服和影響受話者，是語言的主要功能之一。拉條子在撿到勺子之后，分別向楊警官、村長和大頭哥尋求了幫助，在這個過程中，他啟用了語言的意動功能。在找到村長時，村長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是：“這不是你們家親戚吧？”在得到拉條子否定的回答后，村長又接著諷刺道：“拉條子這個村的村長就讓你當了，那是啥地方，誰想去就能去的？有吃的，有喝的，全縣二十萬人都想去，行嗎？這話你也敢說？”“這是你個人自找的，啥不能拾，拾個勺子?！倍潭處拙湓?，可以看出，拉條子與村長之間建立的意動功能失敗了，他并沒有通過自己的懇求說服村長，反而受到了村長的嘲諷。同樣，這幾句話也將村長不為民辦事的丑惡嘴臉揭露得淋漓盡致。方言電影從出現至今，拍攝最多的就是紀實類影片，它們以小人物為切入視角，關注社會底層，展現普通大眾的日常生活。就方言自身的特征來說，它比普通話更貼近生活，在電影中使用方言不僅能突出真實背景，反映現實生活，塑造典型的人物形象，還能保留傳統語言，可謂一舉多得。《一個勺子》的成功讓我們看到了方言電影的發展與成長，但是我們在看到方言劇一派欣欣向榮景象的同時，也應清醒地看到，當前部分方言電影中，方言泛化和庸俗化的現象也依舊存在，這在一定程度上束縛了電影藝術的發展，使影片流于表面而失去其深刻性。我們無法抹殺方言在影視劇中獨特的魅力和無可取代的地位，但在使用過程中有必要予以規范。

注釋：

（1）勺子有三層含義：一是指喝湯盛飯用的工具；二是指一個人很傻，就是俗稱的“憨勺”（也有方言說某人勺子，是說傻的意思，比如新疆、皖南、湖北十堰等）；三是圍棋中的臭手俗稱勺子。影片中指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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