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家國命運生死存亡、個體命運危在旦夕之際,張煒的《獨藥師》以養生為出發點來敘述生命個體在歷史境遇面前的精神風貌,對養生與革命、欲望與修持、傳統與現代的選擇呈現雙重矛盾:堅守又背離。
關鍵詞:《獨藥師》;生命個體;矛盾性
作者簡介:董佳妮(1994.8-),女,漢族,江西九江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現就讀于河北大學文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0-0-01
張煒的《獨藥師》塑造了一批倔強的靈魂,季昨非、徐竟、朱蘭等盡管身份有別,但其行為、內心對人生信仰的追求以及對目標的堅守,所折射出的精神境界如出一轍,執著、倔強、矛盾。
一、革命與養生
養生講究身心靜養,注重順應四時、調攝情志、節制飲食、節欲保精、呼吸吐納。革命在于改變、改朝換代,打破陳規。一動一靜,如何選擇必然存在沖突。
小說一開始指出凡在亂世就必有長生術的長進,19、20世紀之交,中國正經歷數千年未有之變局,季府第五代傳人季踐臨終前仍對長生堅信不疑,認為死是一件荒謬的事情,人是不該死的。他深受養生世家熏陶,理應沉浸在養生世界里卻選擇了革命。永生是水到渠成的,“只要一個人出生了,就意味著永生”。[1]但若想達到永生就要不犯錯。殊不知季踐是季府幾代主人中壽命最短的,因為他犯了不可補救的錯誤:革命。他的行動與思想出現偏差,思想上忠誠養生,行動上選擇革命。類似徐竟,他義無反顧選擇革命,相信革命的力量,在隨時為革命犧牲的道路上依舊借助養生藥丸延長生命,他一直進行革命事業并沒有將養生完全丟棄。當時的環境迫使他將革命放在一切之最,出自養生世家又使他習慣養生,他認為革命和養生的本質一樣,一是挽救世道,一是挽救人生。
季府的第六代傳人季昨非潛心于阻止生命的終結,在邱琪芝的引導下注重吐納、餐飲、膳食、遙思。他不理解革命、流血犧牲,甚至覺得荒謬。多次將自己封閉與世隔絕,但現實又促使他走出來。于革命,他是消極被迫的旁觀者,但因為父兄,盡最大努力服務革命的矛盾沖突中繼續養生,繼續革命。有革命就有流血、犧牲,當徐竟輕描淡寫地講述死亡,滿城硝煙、匪患冒出,家園不斷失去時,季昨非感到絕望,他要擺脫生活的禁錮,不再與世界分離。
二、欲望與修持
季昨非獨特的身份,對家族事業的操守,為了振興養生世家,潛心鉆研養生秘術,全心全意地踐行自己的養生大業毅然選擇作一個衛道士。他從一開始的極力抵制性欲,到后來沉迷的無法自拔。針對“我” 罹患無名躁狂病癥,邱琪芝開出的藥方是:姑娘。在邱鼓動下,他將男童之身結束在一個年紀偏大相貌丑陋的非男非女處,后又產生與啞女白菊等小白花胡同中的眾女子以及仆人朱蘭之間情欲故事。這完全與他的修持相違背,圍繞著“我”所發生的情欲故事,全都巧妙地披上了一層“養生”的外衣,而且“我”與這些女性之間的情欲糾葛,也用養生中“雙修”加以解釋。邱琪芝引導季昨非:“記住,人世間沒有比欲念更可怕的東西了,你得從頭至尾把它去掉。”[2]感到可笑且強烈諷刺的是“我”的現實行為明明是沉迷情欲,肆意縱欲,但邱琪芝卻口口聲聲念叨著一定得“去欲”。所謂注重“養生”修持,在面臨情欲時,如此不堪一擊。
季昨非沉迷小白花胡同無法控制時,婢女朱蘭犧牲肉體挽救了他。朱蘭信奉持守戒律、不進廟宇的居士,面對季昨非的求助,“為了不至于犯下更大的不可饒恕的錯誤,你就做一個不那么嚴格的‘居士吧”。[3]她打破堅守做不嚴格的居士,朱蘭的心里不相信情欲是一種修持,但在修持與主人的欲望中選擇了滿足情欲,對老爺的衷心使她一次次背叛堅守。可她心底是矛盾的,將居士的想法埋藏起來,在季昨非提出要與她結為夫妻時,她終于再一次表明甚至離開季府。
三、傳統與現代
季昨非所勾連的社會文化場域極為復雜,在文明垮塌與轉型的特殊時期,季昨非的個體成長,在承襲傳統與接受現代之間相互糾葛、艱難轉換。他的愛情觀是現代的,認為愛情需要坦白與公平、尊重與理解。他是典型的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而陶文貝是受西方現代思想影響成長的西醫護士,二人的愛情可以說是傳統與現代的融合,東西文化的交融。季昨非向陶文貝袒露心聲采用古舊文法的書信方式,且認為只有古舊文法才能準確無誤地傳遞心聲;表達愛意時使用菊花作為愛情的標簽而非西方文化所推崇的玫瑰花,這是對中國文化傳統的執意堅守。季昨非沒走向禁欲主義,也沒追求理想的精神戀愛,他尋求健康合理靈與肉結合的現代情愛方式。季昨非對現代文明由不自覺地排斥與抗拒到后來的接受,作為獨藥師傳人,開始從西醫院附近經過都產生厭惡心理,后來去醫院看病使用化名,再到多次請西醫來家中治病,最后追求醫院護士陶文貝。一系列的變化,季昨非在堅守傳統中慢慢融合西方的現代色彩。在告別傳統進入現代的過程中,邱琪芝固守傳統的態度比季昨非更堅決,依然留著傳統辮子的邱琪芝象征傳統的被迫退場,他被外來的現代器物火銃所傷,又因堅拒西醫而死去,自己的養生大業未竟而終。
《獨藥師》中生命個體都在矛盾與糾結中成長,這是作者人物塑造“去單一化”的自我突破與超越。
參考文獻:
[1][2][3]張煒.獨藥師[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第15、39、8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