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和浩特市托克托縣補還岱村的田野調查

劉曉衛(wèi)

（北京建筑大學，北京 100044）

補還岱村位于內蒙古呼和浩特市托克托縣五申鎮(zhèn)，周邊相鄰左家營村、一間房、三間房村、什達岱（現(xiàn)名團結村）、乃只蓋村，是內蒙古中部鄉(xiāng)土民居的典型代表之一。

1 自然地理

托克托縣，位于呼和浩特市西南部，土默川平原南部邊緣。托克托縣以阿拉塔汗義子脫脫名字轉化而來。托克托縣地勢為東南高，西北和西南較低。屬于溫帶大陸性氣候，四季分明，日照充足，平均海拔1 000 m，年均降雨量362 mm。托克托縣屬于臺地，托克托臺地位于河套盆地東南部，臺地西邊為庫布其沙漠，受沙漠影響，臺地地表大都為全新世風成砂覆蓋[1]。補還岱村位于托克托縣臺地西北部，受整個臺地的影響，主要為沙質土壤和鹽堿地。距補還岱村5 km的大黑河，其周邊土壤肥沃，是托縣主要的糧食基地[2]。

在2000年前，村內居民主要種植枸杞以及小麥、玉米、向日葵、胡麻等經濟作物。之后由于枸杞行業(yè)經濟下行以及村中勞動力的流失，2000年左右村內將全部枸杞樹挖除，種植了其他經濟作物，而今已基本實現(xiàn)機械化種植，人力所占比重較小。

2 歷史文化

據(jù)《托克托縣地名志》記載：清初，“垂數(shù)十年無兵事”采取了重農撫商，碟批放墾。數(shù)萬山西、陜西的漢人，攜家?guī)Э谠丛磽淼酵锌h地區(qū)。有常住耕種，也有春出秋歸雁行耕作，開云田，筑板申，連村數(shù)百。來自山西陜西地區(qū)的人民通過走西口到達內蒙古托克托縣，隨著其不斷繁衍發(fā)展形成了村落。

根據(jù)蒙古語，補還岱也譯作“布罕岱”，漢譯公牛之意，泛指力氣大的人。據(jù)《托克托縣地名志》記載補還岱村名的由來，一說是“補還岱”為蒙古人名“布罕岱”的諧音；二說是來源于明代臺吉，老巴都爾臺吉，后轉化為補還岱村；也有村民講其為蒙古姓氏，原補還岱村蒙古人姓“補還岱”，現(xiàn)村內多為劉、高、杜姓氏，其中劉姓為村中大姓[3]。

3 村落狀況

補還岱村原屬于乃只蓋鄉(xiāng)后合并至五申鎮(zhèn)。補還岱村西500 m為小營子村，之后村落自然生長與補還岱村連成一片，現(xiàn)兩村以301鄉(xiāng)道相隔。村內道路現(xiàn)已全部硬化，進入村內的主要入口有3處，分別為村北公路入口，村西以及村西南處的入口。村中道路都比較寬闊，約在5 m左右，村中心位于整個村莊的東部，村莊周圍大片土地鹽堿化嚴重，村莊道路以戲臺為中心向四周發(fā)散輻射（圖1）。村落被道路分為北組團、西北組團、西南組團、南組團4大組團。

圖1 村莊概況圖（來源：作者自攝）

在村北有一處井房，為補還岱村定時供水，現(xiàn)村中接通自來水，吃水已不再是大問題，與此同時，伴隨著水井水質的下降，村內的水井也多數(shù)廢棄，少數(shù)留存的用于喂養(yǎng)牲畜和灌溉院中菜地。

村中主要道路連接村落中心，村中心建有人民劇場、奶奶廟，村內赤腳醫(yī)生原居住在村中心，過世后家人已搬離此居住地。縣里派醫(yī)生駐村后，村衛(wèi)生所仍舊建在村中心，村中心通達性較好，可方便及時地去到村中各處。村內3個小賣部也集中在村中心，幾經易主，成為現(xiàn)今兩個規(guī)模較大的“鄉(xiāng)村超市”，其中吉生小賣部為老房，其隔壁小超市為近年來原址新建房屋。村莊的村委會（當?shù)亟凶龃箨牐┳浯逯行模逦瘯约皟蓚€小賣部是村中活動的主要場所。。

人民劇場為原來老戲臺改造，沿用原戲臺的結構、體量，對外立面和形態(tài)進行了重新裝飾和微調，其體量巨大，內部空間高大，符合戲曲演出的要求，同時又與山西陜西地區(qū)的傳統(tǒng)戲臺有區(qū)別（圖2）。人民劇場及周圍小賣部成為村中老年人活動的主要場所。每年四月十八，補還岱村都會請外地的晉劇團到村中唱戲，活動持續(xù)3～5天，在此期間所有買賣、集市都集中匯聚到村中心，由此更加鞏固了村中心在整個村落公共空間的地位。

圖2 人民劇場（來源：作者自攝）

奶奶廟為20世紀重新翻修，據(jù)村民介紹廟中供奉的是金霄、銀霄、碧霄3位神仙，主要是為了求子、保平安。

村內學校最初在村委會隔壁，后經拓展擴大，搬到村莊最南處，由兩三排簡陋民居組成，早年間，學校還有學生，現(xiàn)今村內年輕人大多搬到縣里或市里生活或外出打工，很少居住在村內，其子女讀書也大多在縣城或市內，村內學校已經廢棄，獨留空房，后經改造，加裝彩鋼屋頂成為養(yǎng)殖場。學校前的場地成為村內居民攆曬谷物的場所。

村內有規(guī)模較大的加工廠一處，為土坯磚砌筑的建筑，它是村民進行小麥粉、糕面、豆面等食物的加工場所，因設備老舊及近年來村內居民多數(shù)從縣城購買面粉等食物，加工廠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4 院落空間

村內現(xiàn)存民居大部分為20世紀七八十年代建造的磚土木瓦房，以及在近年來進行的內蒙古“十個全覆蓋”中新建的磚瓦房或磚墻彩鋼頂房屋。村內原有生土民居已經全部坍圮消失。

補還岱村地勢平坦，用地沒有太多限制，因此院落多為大院。且院落為合院形式，院落空間基本相似，多為四合或三合院，極少數(shù)經濟條件有限的家庭會有兩面圍合的院落出現(xiàn)。通過建筑的圍合，對內形成了矩形的院落空間，對外相對封閉。

正房一般為兩間，分別為主人和晚輩居住用房，沒有等級之分，南房用來儲物，東西房為牲口棚，不同的家庭也會根據(jù)各自的需求適當調整位置，但所包含的基本功能不變。院落入口的選擇沒有固定法則，多數(shù)都是南向大門沿路而建，方便出入，有中部開門也有東南角開門，個別院落因為道路和出入問題而把門設置為東門。每家每戶除了大田外都有屬于自己的小塊菜地，用來種植日常所食用的蔬菜等，根據(jù)不同院落空間，有的選擇在自己院內，打井后方便灌溉，有的則選擇房前屋后的空地進行種植。除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院落空間外，每家每戶在其宅基地旁邊另辟一塊地作為曬場或圐圙作為院落空間的補充。大小依據(jù)需求確定，通常用作堆放柴草，晾曬玉米、葵花，小型種植或白天喂養(yǎng)牲畜。

下面對高劉兩家院落空間做簡要介紹。

高家院落，正房3間，正中間房屋為主人房，西側小屋原為長輩住房，現(xiàn)用于儲物，東側房為晚輩住房（圖3）。西房為主人儲物房間（稱為涼房），南房依次為牲口棚，大門，長輩儲藏間，草料房，羊圈、雞窩，炭房，廁所。原西房、南房均為土坯砌筑，黃泥、麥稈抹面，后因年久失修拆除，蓋了磚墻彩鋼房。且因村落整體風貌需求，將原有民居粉刷了涂料，失去了民居原有色彩和韻味。

圖3 高家改造前院落平面圖（來源：作者自繪）

劉家院落，正房兩間，西側房屋為主人房，東側房為晚輩住房，現(xiàn)在年輕一代已搬離村莊，東側正房閑置，只逢年過節(jié)人多時才起用（圖4）。院中設置菜地且沒有東西房，南房依次為牲口棚，大門，草料房，儲藏間，羊圈，廁所。南房頂部東西兩側建有晾曬枸杞的簡易小棚，后因枸杞產業(yè)的衰敗而逐漸拆除，隨著“全覆蓋”的推進，戶主拆掉了土坯砌筑的南房，重新壘砌了院墻，在院落南側搭建了簡易的儲藏間。

圖4 劉家改造前院落平面圖（來源：作者自繪）

5 民居建造

在民居立面上，正房北墻為保溫和抵擋冬季北風不設窗戶，山墻上有的會設置排氣孔。正房正面開窗，上端花窗為木質雕刻，后面糊紙，每年一換，下端窗口安裝玻璃。玻璃窗口用做采光，糊紙的花窗一般會有一到兩扇可以開啟通風，戶門上方的窗扇也可開啟，此做法與山西陜西農村民居相似[4]（圖5、圖6）。到了冬季晚上會用“擋子”將玻璃擋住，起到保溫作用，根據(jù)需要，某扇檔子上留有方形小孔，方便觀察院中狀況（圖7）。而檻墻也都采用土坯磚砌筑，內外都用黃泥麥稈和好后抹勻，之后內部墻裙、窗臺刷漆，外部窗下墻、窗臺用水泥抹面加固，形成較好的保溫與防水性能。也有經濟狀況稍好的人家檻墻的外墻部分使用青磚砌筑，并用青磚拼花或者紋樣進行裝飾，也有使用磚砌檻墻外框，內部填充土坯磚的做法。

圖5 村中傳統(tǒng)民居立面（來源：作者自攝）

圖6 高家改造后立面（來源：作者自攝）

圖7 窗戶擋子（來源：作者自攝）

在結構和做法方面，補還岱村民居多數(shù)是土木結構，富足的人家會采用磚木或磚土木結構。早期全部使用土坯磚砌筑的民居已寥寥無幾或已多數(shù)坍圮消失；20世紀80年代有兩種做法，一種被稱為“四腳落地”做法，即在房子的基礎和四角使用青磚或紅磚砌筑，有效保護土坯墻構成的維護結構；另外一種做法就是屋內使用土坯磚砌筑，其外使用青磚砌筑，達到青磚包土坯的效果，有“里生外熟”的叫法。在陜北地區(qū)進行調研時也曾見到相似的做法。

屋頂上傳統(tǒng)草泥抹灰后掛瓦，大多掛紅色板瓦，極少數(shù)民居掛青色筒瓦。因為降水量不大，大多民居起脊不高，單坡頂，人字坡頂，長短坡頂?shù)淖龇ň谐霈F(xiàn)。比較有特色的就是當?shù)氐膯纹马敚诮ㄔ煳蓓敃r，將建筑前坡使用椽子一層層彎曲，形成一個優(yōu)美的曲線，在房屋后墻處有一小截收頭，被稱為鵪鶉式屋頂[5]（圖8）。這些做法經過時間的檢驗并得到村民及當?shù)毓そ硟?yōu)化，形成了更加有利于內蒙中部地區(qū)的建造方式，同時這也與造磚技術的發(fā)展及當?shù)貧夂虻乩項l件有關。

圖8 鵪鶉式屋頂（來源：作者自攝）

在民居室內，正房室內多有火炕，炕與灶臺相連接，火炕的造型多為一字炕，根據(jù)廚房位置的選擇分為南北向和東西向，南北向火炕因臨近窗戶，南向光照強度高，舒適度較好，所以選擇南北向一字炕的居民較多（圖9）。

圖9 室內火炕（來源：作者自攝）

在補還岱村，戶門分為內門和外門，內門對外一側有油漆彩繪或者寓意美好的詩句，內側有門栓，保護室內安全（圖10）。一般情況下村內居民有兩套外門，一套冬季使用，選材厚實，保溫性能較好；另外一套夏季使用，為木框與紗網(wǎng)制作（圖11、圖12）。五一過后，天氣逐漸炎熱，村內居民就換上了夏季用門，增加室內舒適度。

在裝飾方面主要在屋脊處使用磚或筒瓦進行拼花以及個別人家在門口處設置簡易照壁（圖13）；屋頂院落外一側沒有出檐，但在檐下用幾皮磚進行疊澀處理，作為墻面裝飾；煙囪頂部會加蓋亭子狀的煙囪帽；門窗扇上一般采用幾何紋樣，或者動植物進行抽象、變化（圖14）。

圖10 內門（來源：作者自攝）

圖11 冬季使用的外門（來源：作者自攝）

圖12 夏季使用的外門 （來源：作者自攝）

圖13 入口處簡易照壁（來源：作者自攝）

圖14 亭狀煙囪帽及檐下疊澀裝飾（來源：作者自攝）

現(xiàn)如今，村內民居因為年久漏雨加蓋了彩鋼頂，房屋立面也更換了材質，剝落的油漆進行了重新粉刷，有些民居已經將正房南立面木質花窗全部換成大面積塑鋼窗以獲得室內更強的光照度，村內保持著傳統(tǒng)的民居數(shù)量已經不多。

6 結束語

與中國大多數(shù)村落面臨的狀況相似，村中大量的年輕勞動力流向了城市，剩下多數(shù)老人和少數(shù)兒童。應該說補還岱村是以同一個蒙古族姓式與漢族聚居發(fā)展起來的村落，但隨著時間消逝，這種民族性或文化性特征已經越來越弱，民族的融合也多數(shù)表現(xiàn)為聚居地民居特色的融合。同時也可以看出：在眾多民居的建造中，沒有完全固定的法則，多數(shù)都以適應當?shù)丨h(huán)境條件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