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控制質量對債務契約的影響
——基于我國A股上市公司的實證檢驗

□（云南大學會計學院云南昆明650091）

一、引言

COSO報告認為，內部控制系統由控制環境、風險評估、控制活動、信息與溝通、監督五要素組成。良好的內部控制有利于保證財務報告的真實可靠、提高經營的效率效果和保證合法合規。由于安然、世通等財務丑聞的爆發，美國國會于2002年頒布了薩班斯法案，要求評估上市公司內部控制建設情況，披露上市公司在財務管理和其他重要管理方面的重大缺陷，并要求管理層在會計期末對公司與財務報表相關的內部控制體系做出有效性評價（楊有紅、汪薇，2008），旨在從政府角度對上市公司內部控制的披露和評價做出嚴格規定。此后，世界各國更加關注內部控制的建設與研究。

在我國，財政部等五部委于2008年6月發布了《內部控制基本規范》，2010年4月發布了與之配套的《企業內部控制應用指引》《企業內部控制評價指引》《企業內部控制審計指引》，這意味著我國已初步建立起了企業內部控制體系。與此同時，我國對內部控制的研究也逐步展開。當前，我國學者對企業內部控制的研究側重于內部控制的內涵和外延（李維安，2000；閻達五，2001）、內部控制評價體系的構建（陳漢文，2008；張先治，2011）、建立內部控制的影響因素 （池國華，2014；黃奕菲、黃怡，2018；姚丹丹、鄒麗麗、湯新華，2016）、披露內部控制信息的經濟后果（方紅星，2011；張傳財、陳漢文，2017；李志超、馬春英、賈艷雪，2017）等方面。本文擬從經濟后果角度探討內部控制質量對債務契約的影響。

經濟后果是指財務會計報告對企業、政府和債權人決策制定行為的影響 （Stephen，1978）。 從債權人角度來說，內部控制質量對債權人具有保護作用（孫光國，2014），這種保護又可分為直接保護和間接保護，直接保護通過內部控制的治理功能實現，間接保護通過抑制盈余管理行為得以實現（杜海霞，2012）。內部控制披露的信息和質量還可以作為一種信號為債權人所感知，從而使企業獲得更多借款優惠（林斌，2009；李曉慧、楊子萱，2013）。

內部控制質量影響債務契約條款的設置。從新增借款角度來說，內部控制質量越高，獲得的新增借款越多（鄭軍、林鐘高、彭琳，2013），即低質量的內部控制使財務信息變得不可信，加大了財務信息使用者間的信息不對稱，不利于借款數量的增加（Hui et al.，2012）。從借款成本角度來說，內部控制會通過影響會計信息質量從而影響借款利率（孔凡峰，2012），具體而言，內部控制信息披露的質量與企業財務報告的可靠性呈正相關 （Anna&Regina，2010），從而降低債務融資成本（Dhaliwal et a1.，2011）。從借款期限角度來說，內部控制質量越高，借款期限越長（李曉慧、楊子萱，2013），而且企業規模越大、訴訟數量越少，越有助于獲得較長的借款期限 （伍倫，2014；林斌、周美華、舒偉，2015）。

綜上，之前的研究多從債務契約的構成，即借款規模、借款成本、借款期限角度考察內部控制質量對債務契約的影響，鮮有文獻從擔保能力角度進行考察。因此，本文利用我國A股上市公司2015—2016年數據，實證檢驗了內部控制質量對債務契約的影響以及在不同擔保能力下這種影響有何差異。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內部控制具有信號傳遞功能（李曉慧、楊子萱，2013）。從債務人角度看，發布“好消息”的企業期望通過披露內部控制信息將其與發布“壞消息”的企業區別開，因為高質量的內部控制向外界傳遞出企業經營效率高、效益良好、合法合規的信息，更容易取得債權人的信任從而獲得更多的新增借款。從債權人角度看，內部控制信息可以作為評判企業經營狀況優劣的信號，為債權人提供更多與決策有關的信息，有利于債權人充分了解企業的經營成果、經營效率，從而減少決策風險 （Elliott and Jacobson，1994），因此債權人總是將資本投向那些內部控制信息披露較充分的企業。因此本文提出假設：

H1：內部控制質量越高，企業將獲得更多新增借款。

信息不對稱理論認為在市場上某一類參與者知道有關企業的情況，而其他類型的參與者并不知道這種情況，此時因為信息了解的差異會導致不同類型的參與者在市場中處于優勢或劣勢地位，從而影響投資者決策。在債務契約條款簽訂的過程中，債務人充分掌握了企業的信息，處于信息優勢，而債權人由于不直接參與企業管理，處于信息劣勢，正是這種信息不對稱的存在，使債務人有美化、掩飾財務報表的動機，將會帶來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問題。正如Watts（1986）發現由于債務契約具有不充分性，簽訂契約的雙方存在為自己謀取最大利益的動機，雙方必將產生利益糾紛，因此有必要對債務契約參與者的權利與義務進行合理限定，使契約能夠達到預期效果。內部控制質量的提高，實質上可以限制債務人為自己爭取最大利益的動機，降低債權人與債務人的信息不對稱，從而保證財務會計信息的準確性與可信度（陳漢文，2014），債權人可以及時收本收息，從而同意以更低的借款利率簽訂借款契約。因此本文提出假設：

H2：內部控制質量越高，企業的借款成本越低。

債權人為了降低自身面臨的風險和信息不對稱性，除了提高借款成本，還可以縮短借款期限。目前商業銀行防范債務人違約風險的主要途徑就是縮短借款期限，當銀行收本收息的權利能夠得到充分保護時，其愿意提供期限較長的債務（葉志鋒、胡玉明、納超洪，2011）。而內部控制質量的提高，將對債權人形成一定的保護，降低債權人面臨的風險，從而延長借款期限。因此本文提出假設：

H3：內部控制質量越高，企業的借款期限越長。

債務契約的擔保能力通常使用固定資產凈額與總資產的比值衡量，債務契約的擔保能力與借款優惠呈正相關（曾海艦、蘇冬蔚，2010）。通過前面的假設分析可知內部控制質量同樣與借款優惠呈正相關，那么在不同擔保能力的企業中內部控制質量對債務契約的影響是一樣的嗎？根據融資優序理論，當企業資金出現短缺時首選的融資方式是內源融資，而不是債務融資（Holmstram，B and Tirole，1997），這在擔保能力強的企業中有更明顯的體現。與此相反，擔保能力較弱的企業由于受自身實力的限制，企業內部現金流較少，因此會有更大的需求簽訂借款契約。而債權人為了降低自身風險以及信息不對稱，會更加關注擔保能力較弱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因此與擔保能力較強的企業相比，內部控制質量對借款契約的作用在擔保能力較弱的企業中有更明顯的體現。因此本文提出假設：

H4：內部控制質量對債務契約的作用在擔保能力弱的企業中有更明顯的體現。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定義。本文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二）模型建立。參考以往研究文獻，本文建立如下模型：

（三）數據選取。本文選擇的研究樣本為2015—2016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來源于Wind資訊數據庫和迪博內部控制與風險管理數據庫，并剔除了ST公司、金融保險類公司以及數據缺失的公司，最終得到4 321個觀測值，本文選用的計量軟件為Stata 15。

四、實證結果與回歸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為消除極端值的影響，首先對各連續變量上下1%進行了winsor處理，描述性統計結果見下頁表2?？梢钥闯觯略鼋杩钜幠?、借款成本的最大值為正，最小值為負，說明不同樣本公司的借款需求、借款成本差異較大。借款期限的平均值為0.2431，說明大多數樣本公司更傾向于短期借款。內部控制質量的最大值為8.2258，平均值為6.9818，說明總體來看我國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質量較好。

（二）相關性分析。本文對各變量間的相關性進行分析，結果如下頁表3所示。下頁表3列示了pearson相關系數。總體而言，各個變量間的相關系數較小，并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VIF檢驗的結果也證實了各變量間并不存在著嚴重的多重共線性。相關性分析的結果顯示：內部控制指數與新增借款數量的相關系數在10%水平上顯著為正，意味著內部控制質量越高，新增借款數額越大，初步支持了假設1；內部控制指數與借款成本的相關系數為 -0.057，且在10%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內部控制質量越好，借款成本越低，初步支持了假設2；內部控制質量與借款期限的相關系數為0.025，說明內部控制質量越高，借款期限越長，初步支持了假設3，但假設是否成立，還需要依靠進一步的回歸分析進行驗證。

表1 變量定義表

（三）回歸分析。本文將三個被解釋變量新增借款數量、債務成本、債務期限分別放入模型中進行多元回歸。經過Hausman檢驗，選擇混合估計模型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從模型（1）的回歸結果中可以看出：內部控制指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內部控制質量越高，企業獲得的借款增量越多，證實了假設1；內部控制和擔保水平的交互項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內部控制質量對提高獲得新增借款的能力在擔保能力較弱的企業中更能體現，證實了假設4。從模型（2）的回歸結果中可以看出：內部控制指數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高，獲得的銀行借款成本越低，證實了本文的假設 2；內部控制指數與借款成本的交互項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內部控制質量對降低借款成本的作用在擔保水平較弱的企業中更能體現，證實了假設4。從模型（3）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內部控制指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內部控制質量越高，企業越能獲得較長的借款期限，這與本文的假設3是一致的；內部控制質量與擔保能力的交互項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內部控制質量對延長借款期限的作用在擔保能力較弱的企業中更能體現，證實了假設4。

表2 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3 相關性分析結果

表4 各模型回歸結果

（四）穩健性檢驗。為了使研究結論更加穩健，本文進行了兩個穩健性檢驗。第一個穩健性檢驗是替換變量，將新增借款數量用年末借款總額替換，得到的結果表明內部控制指數在5%水平上依然顯著，說明前文的結論是穩健的。第二個穩健性檢驗是替換數據，替換2014—2015年的內部控制指數再次回歸后，內部控制指數、內部控制指數與擔保能力的交互項的符號和前文一致，只是顯著性水平發生了變化，但依然支持前文假設；在觀察了其他變量后發現回歸結果與前文基本一致，說明前文的回歸結論是比較穩健的。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運用信息不對稱理論、信號傳遞理論、融資優序理論，實證檢驗了內部控制質量對借款契約的影響，研究發現：內部控制質量越高，新增借款數量越多，借款成本越低，借款期限越長；內部控制質量對借款契約的影響在擔保水平較弱的企業中有更為明顯的體現。本文的研究啟示如下：

內部控制質量的提高對債權人有保護作用。債權人在進行債務投資決策時，應更加關注被投資對象的內部控制質量，有利于減少債權人和債務人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從而對債權人形成保護。若債權人根據內部控制質量做出更加理性的投資決策，不僅可以減少自身的非效率投資，更有利于我國信貸市場的穩定，促進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繁榮發展。

債務人特別是擔保能力較弱的企業應更加重視內部控制的建設和披露。本文研究發現，內部控制質量越高，企業越能獲得更多的借款優惠。說明內部控制質量的提高，不僅可以減少債務人內部的財務違規行為，提高管理水平和經營效果，更能作為一種積極信號，影響債務人的借款契約，而且本文研究發現內部控制質量對借款契約的作用在擔保能力較弱的企業中有更明顯的體現，因此債務人特別是擔保能力較弱的債務人應重視內部控制建設和內部控制信息披露，從而為債務人的生產經營提供充足的資金支持，促進企業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