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瑰寶 歷久彌新

林冬陽

2017年11月24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消息，中國申報的甲骨文順利通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記憶工程國際咨詢委員會的評審，成功入選《世界記憶名錄》。這標志著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甲骨文，穿越數千年，作為世界文明的瑰寶，成為人類共同的記憶遺產。

甲骨文起源于殷商時期，因鐫刻、書寫于龜甲與獸骨上而得名，其記載的內容包羅萬象，記錄著商代大量的史料，商代前后許多古史上的問題可以從中找到答案。當然，甲骨文記載最多的是甲骨卜辭，講述了殷商時期許多祭祀的傳統與風俗。甲骨文的字體構形和文辭體式也與當今的漢字及現代漢語語法結構一脈相承，是研究漢字原初構形與漢語言語法最早形態的重要素材。尤其是甲骨文的造型結構和行文書寫，刀筆、結體、章法之間，對中國書法藝術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甲骨文與三個地方關系至深——北京、安陽、南京。1899年，晚清官員、金石學家王懿榮在北京的家中與同是金石學家的劉鶚意外發現了中藥藥材龍骨上刻有看似文字的圖案。隨后，王懿榮買下所有龍骨，通過研究確認這些圖案是一種古老的文字。這一發現讓沉寂了數千年的甲骨文逐漸映入學者和古董商們的視線。1903年，劉鶚將積累的甲骨文素材整理，出版了《鐵云藏龜》，第一次將甲骨文的資料公諸于世，在學術界引發了轟動。隨后，羅振玉、王國維、郭沫若、董作賓……一個個學術名家加入了研究甲骨文的隊伍。一門新的學科——甲骨學應運而生。可以說，北京是甲骨文揭開神秘面紗的起點，也是甲骨學者探尋古老的商文化的秘密的起點。

隨著甲骨文的發現和學者專家們的熱情，民間也掀起了一股搜購與發掘甲骨的熱潮。在之后的20余年中，各地金石學家、古董商人乃至外國商人都開始了對甲骨的私人挖掘和四處搜購。然而這種缺乏章法并且忽略了發掘地信息與埋藏情況的私人挖掘，給甲骨學的研究和甲骨的保護都帶來了一定的影響。1928年，以董作賓、李濟、梁思永為首的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考古組的考古學家們終于找到了甲骨出土的地方——河南安陽西北部的小屯村，即商都遺址“殷墟”。在之后的十年間，三人先后主持在小屯村開展科學發掘，不僅發現了總計24900多片甲骨，還發現了商代后期的宮殿、宗廟遺址和王陵區，震動了中外學術界。時至今日，十萬余片刻有甲骨文的甲骨陸續于安陽的殷墟發掘而出，使得甲骨文連同殷墟文明逐漸走入了全球學者的視線。千百年來，正是安陽這片土地，默默地守護著殷商王朝遺址，守護著古老的殷商文化，守護著這一片片記載了文字與歷史的甲骨，讓這些承載著厚重的中華文化內涵與底蘊的甲骨得以留存至今，得以撥云見日，得以穿梭時光，在今天重現它的價值。

如果說北京是甲骨文的發現之地，安陽是甲骨文的發掘之地，那么南京就是甲骨學的誕生之地。在南京，民國時期的中央研究院，專家學者們對甲骨文進行大批量的集中研究，解讀甲骨文，解讀這些殘缺不全的文字背后蘊含的點點滴滴，解讀這些文字所承載的文化與文明。在甲骨學界，將甲骨坑內的甲骨連帶泥土整體運至室內進行清理，有一個很有特色的名字——“室內發掘”。1934年，民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遷至南京，在今天的北極閣，先后組織開展對1928年起在安陽科學發掘出的甲骨片的室內發掘。1936年，甲骨學研究迎來了最重大的歷史時刻——被譽為“殷商王朝甲骨檔案庫”的YH127坑發掘出17000余片甲骨，并運往南京開展室內發掘。這17000余片甲骨第一次讓甲骨學者們得以系統化地探索甲骨文的規律，探尋文字及刻辭所呈現出的每一個細節、每一段故事，還原甲骨文的意義和它所代表的時代。從意義不明的圖案，到栩栩如生的象形文字，再到一段段充滿畫面感的文辭……甲骨文在南京真正完成了跨越千百年的傳承甚至重生。

恩格斯把人類文明史稱為“有文字記載的歷史”，文字的產生標志著文明時代的到來。甲骨文是我們國家迄今發現的最早的文字，是我們民族文明的根源。世界文字最初的形式都是圖畫及刻痕的，這種文字有四個來源：產生于中東地區的蘇美爾文字（泥版文字，楔形文字），北非的古埃及文字（紙草文字，象形文字），中美洲的瑪雅文字，中國的甲骨文字。其他三種文字都已經完成了歷史使命，使用的國家和地區走上了拼音文字的道路，唯有漢字，以形表意，以意傳情，源遠流長，歷久彌新。

人類的出發，其實是為了回歸。出發，意味著在到達一個目的地后又向新的目的地進發。回歸，是帶著一次次出發后的收獲回到自己原來的出發地，來回報自己的母體。走得再遠，不要忘記當初為什么出發，也不要忘記回家的路。對世界文明的研究和探討，對文字起源、演變的研究探索，就是為了前行的人類能夠帶著收獲回報母體。這也正是甲骨文以及中華文化的魅力與韌性所在——流轉的光陰和紛亂的戰火沒有將甲骨文吞噬淹沒，更沒有阻擋中華文化的傳承與革新。在中原土地的庇佑與專家學者的努力下，甲骨文和它所承載的殷商文化完成了從留存到發掘到研究再到發揚光大的飛躍。漢字活著，中華文化活著，歷史才活著，民族才活著。

如今，隨著甲骨文入選《世界記憶名錄》，甲骨文以及有著深厚歷史底蘊與魅力的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也必將得到越來越多的來自全世界的關注與認同。這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獨特的文化現象，也是我們應當珍視的文化瑰寶，更是我們應當引以為豪的、彰顯文化自信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