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目前我國校園欺凌行為呈現出一些新的特點,其中群體性女生的校園欺凌行為愈發引人注意。校園欺凌的法制化治理是深入推進依法治國的必然要求,也是保障校園安全的客觀要求。本文首先分析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的概念、表現形式和特點。其次,以我國目前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的法制化治理現狀為論證基礎,提出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的法制化治理路徑。
關鍵詞 群體性 女生 校園欺凌 法治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7年度全國學校共青團研究課題“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法制化治理研究”的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017L X209,項目主持人:李卉)。
作者簡介:李卉,西北大學法學碩士研究生,西安翻譯學院思政部講師。
中圖分類號:D920.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6.258
2017年2月,五名女生在寢室毆打同學,扒光同學的衣服,錄制成視頻并發送到微信群里,造成該同學精神抑郁,至今都無法正常生活。2018年3月13日,云南昭通初一女生在寢室被9名同學毆打。從這些案例可以看出,近年來校園暴力欺凌事件頻發,且暴力欺凌行為逐漸呈現出群體性、女性化趨勢,應引起全社會的廣泛關注。
一、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的概念
2016年4月28日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印發了《關于開展校園欺凌專項治理的通知》,將校園欺凌定義為:一個或者幾個學生具有主觀惡性的,以肢體、言語、網絡或其他手段,欺負、凌辱、傷害其他學生的行為。女生實施的校園欺凌行為多以群體的形式出現,群體性女生的校園欺凌是指一個學生持續性地暴露于多個女生主導的負面行為之下。 這種多個女生共同主導的欺凌行為有很多種形式,主要包括:肢體上的欺凌行為、言語上的欺凌行為、社交關系上的欺凌行為、財產上的欺凌行為、網絡欺凌行為、性欺凌行為。
二、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的法制化治理現狀
相關法律制度規制的滯后是校園欺凌現象迅速蔓延的重要促發因素,本文從以下幾個方面分析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的法律治理現狀:
(一) 缺少針對校園欺凌的專門性法律
針對頻發的校園欺凌事件,2016年4月28日,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印發《關于開展校園欺凌專項治理的通知》,要求各地中小學校對校園欺凌行為進行專項治理,這是我國政府首次從國家層面出臺治理校園欺凌行為的文件。2016年11月1日,教育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等部門聯合印發《關于防治中小學生欺凌和暴力的指導意見》。該《意見》總共包括積極有效預防學生欺凌和暴力、依法依規處置學生欺凌和暴力事件、切實形成防治學生欺凌和暴力的工作合力三部分11條。盡管目前我們有以上兩個專門針對校園欺凌的文件,但立法層次低,缺少全國人大制定的針對校園欺凌的法律。
(二)刑事責任年齡制度有待完善
根據我國《刑法》規定,年齡不到14周歲的,可以不負刑事責任;已滿14周歲,不到16周歲的,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投放危險物質罪的,應負刑事責任,而一般的校園欺凌行為還遠達不到上述八種特定行為的危害程度。因此,不滿14周歲的未成年人實施的校園欺凌行為,一般均作為民事糾紛處理,由實施校園欺凌行為的未成年人的監護人承擔民事賠償責任。 與中國的法律規定相比,法國的刑事責任年齡是13歲,荷蘭、加拿大等國的刑事責任年齡是12歲,美國紐約州的刑事責任年齡是7歲。隨著現在青少年生理、心理成熟時間的提前,其認知能力也相應提前,因此,2017年3月15日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調整了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最低年齡,將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最低年齡從十周歲下調到八周歲。所以,隨著未成年人犯罪呈現低齡化、暴力化的傾向,建議參考民法總則,適度降低刑事責任年齡起點。
(三)難以將女生的校園欺凌行為認定為故意傷害罪
我國刑法是以被欺凌者的傷殘等級為確定刑事責任的依據。而女生由于體力有限,其欺凌方式與男生截然不同,女生多以拿針扎、扇耳光、性凌辱、抓頭發、語言辱罵等方式進行校園欺凌。從《人體輕傷鑒定標準》來看,一般的女生欺凌行為只是暫時性、輕微地造成他人肉體或者神經的疼痛,并沒有永久性地破壞他人人體組織或者器官的完整性、正常性機能,所以不能構成故意傷害罪。然而群體性女生的校園欺凌行為對被欺凌者的身體和心理都產生了極大的傷害,可是按照目前的刑法規定難以認定女生構成故意傷害罪,這既無法起到懲戒作用,也滋生了犯罪的溫床。
(四)群體行為中旁觀者的責任追究機制有待完善
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行為必然突出“群體”二字,那么在這個群體中既存在主要實施侵害的欺凌領導者,也存在旁觀者。旁觀者會給予欺凌者情感上的支持,有著共同的主觀惡意。因此,如何界定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行為中旁觀者的法律責任就顯得尤為重要。從立法角度來看,旁觀者的救助義務主要表現在民法上,但當旁觀者怠于實施救助行為時如何追究其法律責任卻未作規定。若基于民法上的無因管理,當旁觀者見義勇為,好意施救被欺凌者而遭受損害時,如何索賠也沒有明確的規定。因此,旁觀者在救助后得不到及時有效的補償,與不履行救助義務無須承擔法律責任的規定形成尷尬的對決,因此,當發生校園欺凌行為時,旁觀者寧愿選擇不救助不作為,這在一定程度上滋長了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行為的發生。
(五)相關管理人員責任認定模糊
《侵權責任法》第三十八條將過錯作為學校侵權責任構成要件的規定,根據這一法律規定,只要學校等管理主體能夠拿出證據證明其在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中盡到教育、管理職責,沒有過錯,就不用承擔法律責任,這一規定容易造成學校在履行安全管理與教育責任時的懈怠。
三、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的法制化治理路徑
(一)制定《反校園欺凌法》
近年來,保障校園安全,遏制校園欺凌的發生已經成為美國、韓國、日本等多個國家的一項國家戰略。美國各州陸續制定了反校園欺凌的法案,明確了校園欺凌者的法律責任、被欺凌者的法律救濟途徑、學校的責任,確立了零容忍原則,如2010年的《新澤西州反欺凌法》。日本國會于2013年通過了《校園欺凌預防對策推進法》,規定了各級政府和學校在預防校園欺凌事件發生方面的法律責任與義務,對如何預防提出了應對具體策略。
借鑒外國的立法經驗,我國全國人大應盡快制定一部統籌全局、具有可操作性的《反校園欺凌法》。首先,對校園欺凌行為進行詳細的界定和分類,明確界定校園欺凌和校園暴力。其次,加大對未成人校園欺凌行為的懲處力度,降低界定標準,確立零容忍原則,加強刑事懲罰,打擊群體犯罪。再次,確定學校的法定義務,確立欺凌者監護人的法定責任和義務,共建校園安全法治化防衛體系,構建完善的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行為防治體系。
(二)設立主觀惡意補足年齡制度
美國是校園暴力和校園欺凌頻發的國家,因此其針對校園欺凌和校園暴力的法律規定也最為嚴厲。美國在1994年頒布的《暴力犯罪控制和執法法案》中規定,青少年持有、使用武器實施犯罪行為的,若年齡已滿13周歲或13周歲以上,將其視作成年人犯罪,與成年人承擔同樣的法律責任。在美國的普通法中還規定,滿7周歲不滿13周歲的青少年,若構成犯罪即要承擔刑事責任。美國加州的法律規定更為嚴格,若青少年實施校園欺凌行為,即以酷刑折磨的重罪定罪處罰,最高刑罰是判處終身監禁并處1萬美元的罰金。
反觀中國,未成年人實施的校園欺凌行為很難構成犯罪,就算構成犯罪,我國司法機關基于教育感化未成年人的目的也會采取較為寬松的處罰方式,例如以尋釁滋事罪等較輕的罪名起訴或者不起訴、從輕處罰、減輕處罰、緩刑或者免于刑事處罰。于是,中國校園欺凌事件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我們應借鑒美國刑事責任年齡制度的立法理念,加大對校園欺凌的懲罰力度,設立主觀惡意補足年齡制度。其是指如果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未成年人犯罪構成中的主觀要件是故意的狀態,且在這個主觀惡意的作用下其欺凌手段殘忍,社會危害性嚴重,那么該未成年人年齡就算不滿14周歲,法律依然可以追加其刑事責任。 未成年欺凌者具有的侮辱、傷害、嘲諷的主觀惡意等同于成年犯罪者,嚴重程度遠超過一般的暴力實施者的憤怒心態。 在這個制度中,正確認定主觀惡意是確定未滿14周歲的未成年人是否要承擔刑事責任的關鍵,法律需要對欺凌者的主觀惡意制定統一的判斷標準,使之有法可依。
(三)實施零容忍原則
我國刑法明確規定,如果沒有造成輕傷以上的傷害或雖達到等級卻屬輕微傷,則不能以故意傷害罪論處。而女生的生理結構決定了其欺凌行為很難造成輕傷以上或者重傷的傷害,因此,對女生的校園欺凌行為難以按故意傷害罪認定欺凌者的刑事責任,多以民事賠償或者感化教育對欺凌者進行懲戒。這在一定程度上無法對欺凌者起到威懾作用,難以遏制欺凌行為的發生。
日本 2013年通過的《欺凌防止對策推進法》中,將“造成痛苦”設定為校園欺凌行為構成要件的核心屬性,“痛苦”不僅指被欺凌者身體上遭受的痛苦,還包括心理上的創傷和精神上受到的刺激。不以被欺凌者的傷殘等級作為確定刑事責任的唯一依據,還在一定程度上將欺凌者的主觀惡性和被欺凌者的精神痛苦程度作為定罪處罰的重要依據。因此,在制定《反校園欺凌法》時,應借鑒美國的零容忍原則,美國法律對校園欺凌案件的態度是“零容忍”,認為如果包庇未成年人的暴力行為,未來會發生更嚴重的犯罪。 我國校園欺凌日漸嚴重的趨勢與處罰過于溫和有關,因此,我們應細化校園欺凌行為的認定標準,針對女生校園欺凌的特殊性,不以被欺凌者的傷殘等級作為確定刑事責任的唯一依據,完善故意傷害罪的定罪標準。
(四)完善旁觀者救助義務的追責制度
為了有效制止群體性女生校園欺凌行為的發生,有必要科學合理地界定、追究旁觀者的法律責任,明確旁觀者負有救助義務。當旁觀者因良心發現,好意施救而遭受權利損失時,旁觀者可向欺凌者或者被欺凌者主張權利。當被欺凌者因旁觀者的不作為不救助而遭受擴大損失時,負有救助義務的旁觀者應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可以借鑒美國關于旁觀者責任、共同犯罪的相關法律規定,區分旁觀者的行為類型,構成共同犯罪的,按其犯罪構成與欺凌者一起承擔刑事責任;具有推波助瀾等嚴重主觀惡意的旁觀者,按主犯承擔法律責任,與直接實施校園欺凌者同罪同罰。
(五)明確學校的安全管理與教育責任
《反校園欺凌法》要對各類學校在校園欺凌中的責任及其管理主體進行明確界定,一旦發生校園欺凌行為,要追究學校及其管理人員的安全管理與教育責任。作為學校的重要領導者,校長在預防校園欺凌中是第一責任人。其他管理主體如班主任、任課教師、校園安全保衛處都負有一定的安全管理與教育責任。學校有義務在第一時間對校園欺凌行為進行制止,對被欺凌者予以救助和保護,實現依法治校。我們應借鑒韓國《校園暴力預防及對策法》的規定,學校為被欺凌者提供心理咨詢、精神康復治療,采取有效措施幫助其重新融入集體。在學校成立專門的反校園欺凌委員會,制定具有可操作性的反校園欺凌處理程序。
四、結語
本文以群體性女生為特殊視角,重點研究女生在校園欺凌中的刑事責任認定問題、旁觀者的救助義務等等,以期結合女生實施校園欺凌的特殊性,制定反校園欺凌的專門法律。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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