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們，以美好的姿態生長

肖培東

“我們，都需要懷舊。”

讀到之境這行字的時候，窗外正飄著細雨，輕風吹著嫩芽，綠樹微笑不語，鳥兒翩飛著丈量著天空。

這似曾相識的美好景致在之境的文稿里也是處處流淌：辦公室門口移植來的兩棵雞蛋花樹，簡單明亮的墻體上不斷攀爬的那抹綠，高唱生命之歌的金苦楝樹，逗留在唇齒間的那些花香，陽臺上四季常駐的葳蕤清芬……之境敬重人間草木，用心地對待世上每一株草，每一朵花，更用清新細膩的文字留住花草生命里種種最美的姿態，這份對自然萬物的虔誠敬畏和悉心呵護，著實令人欽佩。草木就在眼前，視而不見的人終究無法感動于這樣細小的萌動與搖曳，之境，極其感恩地讓這些簡單美好的姿態參與了語言的運動，他的心，也因此被近處或遠處的某顆真誠的靈魂收藏。

為塵世卑微的生命抒情，向大地上靜默的生長致敬，就應該就是之境要的“懷舊”。它是發現，是銘記，是感恩，是堅守，是不忘初心，是回歸我們的精神家園。語文人，當如此。

一起讀讀之境的語文生長姿態吧。

語文教師的生長，基于真誠的寫作。我寫故我在，記錄生活細節，構建精神家園，遇見最好的自己，寫作的確是教師成長的有效途徑。正如馬提亞爾所說：“回憶過去的生活，無異于再活一次。”寫作，就是讓我們叩響回憶的門，讓我們重回走過的路，讓我們面對狹窄和渺小，讓我們朝向廣闊和豐富。教師要有教育之眼，有教育之心，還得動動教育之筆。用真誠的文字，將平淡如水的生活歲月定格為永恒，將靈感和思想化成教學生命的財富。肖川教授認為寫作是最能體現一個人的綜合素質的，教師有意識地去創作，“把你的感動、你的困惑、你成功的探索、你的希望與夢想變成文字，寫成文章。你會發現你的氣質、情懷、你的內心世界，慢慢地、慢慢地，變得純凈，澄明，變得細膩和豐富”。竇桂梅老師呼吁教師要用寫來改變自己的生命屬性，“用筆靜靜記錄下自己，并在寫作過程中發現嶄新的自我”。寫作致善，寫作致遠，之境寫花，寫樹，寫人，更寫出了語文教學生活的溫情和理趣。人與人的相逢，人與自然的相知，人與環境的相惜，人與文化的相守，之境用筆細細還原、靜靜記錄并傳遞出溫暖與真情。我們讀到他對教育和提攜他的語文老師的真情回憶，讀到他對少時求學生涯的深情回憶，讀到他對故鄉年味的反復咂摸。班級趣事、社會一角；窗外景致、旅途見聞；文化思考、心緒點滴……之境都能信手拈來，妙筆成文，讓自我心靈與生活細節詩意棲居。之境的不懈寫作開始成為一種生命的自覺，更令人感動的是，不僅他的內心洋溢著言語創造的激情，對學生精神世界的影響也因此變得深刻而悠遠。師生同題寫作的幾篇文章，或寫開花的樹，或說照片往事，文質兼美，情真意切，讓人深為感動。如此引領學生走進精神創造的殿堂，如此潤澤心靈滋養靈魂，教育姿態無限美好。

語文教師的生長，基于深刻的思考。我思故我在，永葆語文生命，就需要你永遠擁有思想的活力和思考的動力。信息時代，太多紛雜的聲音，易于得到的百度結果，很容易讓我們困惑、惰怠和迷失。活在當下，盲目從眾是一種安全的誘惑，嘩眾取寵是一種名利的誘惑。但教育是靈魂喚醒靈魂、思想影響思想的事業，有思想、會思考的教師，才能真正感悟教育、理解教育、踐行教育。有思想者，不因浮華而盲從，不為浮躁而跟風。善思考者，遠離浮躁與虛妄，在喧囂紛擾前堅守自己的精神家園，寧靜中自有清醒，孤獨中自有深刻。生活、工作在繁華的廣州都市，之境沒有淹沒在嘈雜中，而是努力讓自己成為會思考的葦草。他時常提醒自己做有思想的教師，以獨特的語文人的視角觀察分析當下的教育，堅守自己的語文教育理想。他理解的教育，其過程本是拔苦和與樂的過程，是把人的發展寫在旗幟上的回歸原點的教育，是最需要積淀和定力的事業。他想往的教育，不因競爭熄滅人性之光，在不明亮的時候能幫孩子點燃燈火，是適度的愛的教育，是能陪伴孩子一起跑的教育。之境愛思考，開花的樹前，他讀出生命的長度和厚度；驚鴻一瞥，他沉浸在爬山虎綠意中的美學思考；仰望密西西比河畔的榆樹，他纏繞在揮不去的鄉愁中。思考的人，敏感，聰慧，安靜，又有無限活力，善于在生活場景中尋找到教育思維的激發點。一瓣馨香，一部電影，一本小說，課堂，會場，跑道，教育無所不在，語文因此更美。獨立的思想是自我人格的完善，是教師自我價值的真實實現。之境儒雅，清澈，陽光，這都有賴于他勤于思考，善于思考。教而不思則滯，思想在場，生長才有無窮的力量。

語文教師的生長，基于實在的教學。我教故我在，教師是靠課堂立身的人，課堂，才是語文教師最重要的生長平臺。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語文教師要提升自身的專業素養，就必須反反復復地在課堂行走中，有意識地自我修煉、勤做實踐。遺憾的是，交往幾年，我卻一直沒有現場看過之境上課，倒是他，客客氣氣地聽了我幾節課。之境應該是極喜歡課堂熱愛教學的人，和我談起語文教學時都是聚精會神、喜形于色。這一輯文章讀下來，最讓我欽佩的是，之境并沒有大張旗鼓地給自己的語文立名，貼之以高大上的語文教學模式標簽，這在追逐時尚、工于功利的當下，尤其難能可貴。語文教學，貴在堅守本真。之境的語文課，實實在在，真真切切，充滿了活力，看得見生長。開學第一課和孩子們聊語文，第二課說說“語文，真的有意思”，堅持課前三分鐘演講，教學中巧妙引導學生探尋語言文字背后的秘密，開設閱讀交流展示課讓學生慢慢接近文學大師，分享自己的閱讀思想，師生同題寫作文，和兒子的語文式閑聊……課內課外皆語文，哪一堂課不是鮮活的、生動的、實實在在的呢？之境寫的教學隨筆，很能把人帶進他的教學現場，這其中最讓人感動的是之境對學生的真教真愛真尊重。懷特海的《教育的目的》開宗明義說：“學生是有血有肉的人，教育的目的是為了激發和引導他們的自我發展之路。”說好話，寫好文，做好人，之境教語文，始終從學生立場出發，扎扎實實地培養學生聽、說、讀、寫等語文綜合能力，著眼于學生的生命成長，使之獲得服務于終身發展需要的成長元素。設計有趣味，教學有真味，課堂有情味，之境的語文有靈氣有滋味，無怪乎學生畢業多年還能如此回味！這樣美好的課堂很容易讓我想起于漪老師說的話：“我們的課堂是時間和空間的聚焦點，是傳統文化和現代文化包括時代精神的交匯點，是教師和學生心靈溝通的一個場所。”之境闡述其追求的語文課堂教學之境時用了這樣的表述，即“感性同理性交融，簡約和靈動共生，精微與深遠相成”，讀讀他的課堂，想想他和他的學生，我覺得真是如此。

當然，初讀這本書，我會覺得之境少呈現了一種生長姿態，即“我讀故我在”。教師只有通過讀書才能化育自己、導向博雅。閱讀，是每個語文教師專業成長必須的生命方式。語文教學，說到底就是語文教師自身讀寫狀態的生動展示。之境酷愛讀書，為何不寫寫他的讀書心得和讀書體悟與我們分享呢？后細細一想，之境不刻意鋪展，其實就是告訴我們：讀書，是語文教師的生命呼吸，是融入到教學生命的每一個時光印痕里的。這本書里，處處都是之境讀書的痕跡。他讀樹，讀花，讀萬物天地，讀出了人生哲理和生命自覺；他讀人，讀事，讀世間眼眸，讀出了語文思想和教育大道。人間草木盡成詩，世上行走都是文，讀書促思考，讀書豐寫作。之境，一個很好的閱讀者，一個很真的踐行者！

或者，這種有意無意的空白更是“我們，都需要懷舊”的最好呼吁！紛擾嘈雜的今天，心靈的湛藍漸被吞噬，欲望的陰霾正當蔓延，多少人輾轉在塵世，為的只是實用和物質。懷舊，不是讓我們回到過去去做無病呻吟，而是提醒我們在精神缺氧的今天去找回純真和美好，在刷屏時代中留存生命生長的記憶。如之境那樣，讀書，思考，寫作，堅守課堂，親近自然，豐沛生命，與最好的自我相遇。

這是一種回歸！回歸心靈家園，回歸生命本真狀態，回歸教育的美好姿態，回歸語文生長的初心！感謝之境“懷舊”的文字，帶我們幸福地轉身，走向語文生命的高處。

此時，雨停，春天的陽光薄薄地漫過窗臺。這個世界，天清地寧。

原來，懷舊，更是為了迎新，為了出發，為了遠方。

之境，愿我們，都以美好的姿態生長。

（作者單位：浙江溫州永嘉縣上塘中學）

責任編輯 李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