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兩彈一星”隱姓埋名的將軍

俞嘉

1958年2月，戊戌年春節前的那個星期三，一個神秘的電話從北京打到駐扎大連的空3軍政委栗在山將軍的辦公室。不久，空3軍的指戰員們霍然發現，栗在山將軍不知何時突然消失了。他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怎么連一點音信也沒有？難道從人間蒸發了？沒有人答得出來，甚至家里人也不太清楚。

人們的狐疑是有道理的：按照栗在山將軍的經歷、身份，在許多場合都應該出頭露面。可是都沒有。當時那個年代，國際上的敵對勢力正虎視眈眈地窺視著年輕的新中國，間諜活動無孔不入。他必須放棄一切名利，他必須從常人的視野中消失得干干凈凈。因為黨和國家需要他在與世隔絕的環境中，完成一項重要的絕密的任務！

戊戌年春節前那個讓他從此隱姓埋名的電話，其實是空軍干部部朱虛之部長打來的。放下電話，栗在山立即趕往北京，在朱部長陪同下，見了總政治部副主任肖華上將。肖副主任向他轉達了中央軍委的決定：“國家要發展尖端武器，準備籌建導彈靶場，陳錫聯、孫繼先同蘇聯專家在大西北選了個點，軍委決定讓你到這個靶場當政委。”

栗在山沒有絲毫的猶豫。他知道，導彈試驗是軍事科學尖端技術，自己雖然從沒見過導彈是個什么樣子，但只要敢于登攀，就沒有攻克不了的高峰。第二天，他就到總參三招找到孫繼先，交換了意見，開始了籌建工作。

1958年2月25日，經毛澤東主席和中央書記處批準，中國第一個陸上導彈試驗靶場選定在西北戈壁的額濟納旗青山頭地區。不久，工程兵工程勘察隊進入戈壁灘，開始工程勘察和點號布局。4月，栗在山第一次進入戈壁。在漢代驃騎大將軍霍去病抗擊匈奴的古戰場，他首先接受了戈壁灘春天風沙的洗禮。被當地人稱作“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的戈壁灘，風沙起時，黃沙彌漫，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在它面前，懦弱者頹然趴下，勇敢者傲然挺立。栗將軍不僅傲然挺立，他還要向這千年沉睡的戈壁荒漠開戰，創造出人間奇跡來。

就從這個月起，10萬大軍陸續開進戈壁灘，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國防工程大會戰。亙古無聲息的荒漠，突然煥發出勃勃生機。栗在山夜以繼日地工作，著手機構的組建，干部的選調。組織人員分別在各總部、各兵種、各軍地院校，進行選調工作，迅速組建了六個大部和司、政、后機關，讓這臺“機器”很快地運轉了起來。10月，國務院批準正式組建，孫繼先任司令員，栗在山任政委。

面對惡劣的環境和艱苦的條件，栗在山政委與廣大指戰員同甘共苦，深得大家的信任。戈壁灘的嚴寒季節狂風呼嘯，寒氣逼人，溫度最低達零下30℃。面對嚴寒風沙、干燥缺水的生存環境和生活條件，他以共產黨員的歷史使命和航天戰士的神圣職責激勵大家，提出“以苦為榮、以場為家”和“死在戈壁灘，埋在青山頭”的戰斗口號，激發廣大干部和科研人員扎根戈壁，樹立獻身國防的榮譽感和努力攀登我國國防尖端科技事業高峰的信心和信念。

1960年2月，國防科委下令要求5月底至6月初，發射蘇制近程地地導彈。在關鍵時刻，蘇聯專家突然提出中國生產的液氧不合格，拒絕使用中國生產的燃料發射。7月16日，蘇聯政府又向中國提出撤回全部援華專家。面對絕大困難，栗在山代表基地黨委提出了“自力更生，發憤圖強，精細操作，克服一切困難，打響第一炮，為祖國爭光”的口號。9月10日7點42分，導彈點火起飛，按預定彈道飛行7分鐘，準確命中目標。這是在中國土地上用國產燃料、由基地獨立操作，成功發射的第一枚地地導彈。參試人員揮臂歡呼成功的時刻，栗在山也流出了激動的淚水，不僅是因為勝利，也是因為責任。

隨后，于11月5日又成功發射了國產的近程地地導彈。聶榮臻興奮地說：“今天，在祖國的地平線上飛起我國自己制造的第一枚導彈，這是我國軍事裝備史上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從此以后，我們有了自己的導彈！”栗在山也格外激動地說：“我們實現了中國自己制造導彈的飛躍！”

1964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1966年3月，中央決定進行導彈、原子彈結合試驗。西北導彈試驗靶場作為發射首區。為確保試驗萬無一失，栗在山等領導下到發射中隊，與全體參試人員同吃、同住，做深入細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做好各項測試和準備工作，確保絕對安全和發射成功。導彈裝上核彈后，栗在山陪同聶帥在發射陣地上，哪里最危險就在哪里坐鎮，給參試人員極大的鼓舞。10月27日上午9點，導彈點火起飛，沿著預定彈道飛行，核彈頭準確無誤地在預定高度爆炸，試驗獲得圓滿成功。這次導彈核武器試驗成功，標志著中國有了可用于實戰的核導彈。

1970年2月，國防科委下達了執行“東方紅一號”人造衛星的發射試驗任務，確定由栗在山、代理司令員李福澤統一指揮衛星的發射試驗。4月24日下午9點35分，運載火箭點火升空，托舉著“東方紅一號”沿著預定軌道飛向太空。《東方紅》樂曲響徹太空，震撼了全世界！

這年五一，栗在山、李福澤等在天安門城樓上受到毛主席、周總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這是13年來栗在山第一次在大型活動中公開露面。此前，在他參與的一些活動中，對他的姓名從來不公開。

背景：栗在山，1933年參加革命。新中國成立后，歷任廣西軍區政治部副主任、空3軍政委、國防科委副主任兼政治部主任、副政委等職，參與組織指揮了第一枚導彈、第一發導彈核武器、第一顆人造衛星等重大發射任務。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曾獲二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一級紅星功勛榮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