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坤
(甘肅政法學院,甘肅蘭州 730070)
我國現行的97刑法典已經施行了20年了,在這期間隨著我國立法理念和社會經濟形勢的發展變化,全國人大常委會及時對刑法典進行修改,包括九部刑法修正案以及一部單行刑法,立法活動不可謂不頻繁。晚近20年刑法修正除了時間短、次數多的特點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犯罪圈的不斷擴張,降低犯罪門檻,刑法犯罪化趨勢加強。面對這一趨勢,我國刑法理論界贊同與反對的觀點皆有之。我們認為,對于我國犯罪圈擴張的現象必須結合我國當前的社會治理現狀、在依法治國理念的指導下正確看待我國犯罪圈的擴張問題??傮w而言,在我國目前法治語境和社會治理語境下的特殊要求下,犯罪化仍然是我國刑法發展的基本趨勢。
犯罪圈簡單來講就是刑法所規定的犯罪罪名的范圍,所謂犯罪圈擴張是指刑法中所規定的犯罪類型增加以及由此導致的刑罰懲罰范圍的擴張。犯罪圈的大小就意味著刑法在社會治理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大小,犯罪圈越大,刑法在人們社會生活中就會發揮更加積極的作用,人們的很多行為就會被圈進這個犯罪圈;反之,刑法則不會過多干預人們的生活。97刑法施行以來,刑事立法活動主要以犯罪化為重心。九部刑法修正案共修改刑法條文達110條,修改之后我國刑法典中總計有罪名468個。罪名的增加是犯罪圈擴張、刑法犯罪化趨勢加強的直接體現??偨Y刑法修改經驗有如下兩個特點。
第一, 增加刑法中原本不存在的新罪名。97刑法典共有罪名412個,其中116個罪名是基于1979年刑法典的規定,另有132個罪名來自于24個單行刑法和107個非刑事法律中的附屬刑法規范,還有164個新增的罪名。嚴密刑事法網最簡單與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增加新的構成要件,設置新罪名,這些新增加的罪名原先可能只是行政違法行為,但是刑法修改之后則構成犯罪。以最近兩次刑法修正案為例,刑法新增了27個罪名,典型的有危險駕駛罪、準備實施恐怖活動罪、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罪等。新增這些罪名主要為嚴重的新型危害行為,體現了我國刑法積極干預的作用,強化刑法的社會治理功能,刑法進入了“民生刑法”的階段。
第二, 重新解釋現有罪名的構成要件和內涵,擴張現有罪名的涵蓋范圍。通過這種方法重新設置某些罪名的構成要件,賦予新的內涵與其中,在一定程度上也擴大了刑罰的處罰范圍,犯罪圈實現了擴張。在《刑法修正案(八)》中規定的盜竊罪增加了三種構成犯罪的情節,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與扒竊三種情形,它們無需像原本盜竊罪的規定一樣,滿足盜竊數額入罪門檻與行為次數入罪要求才可入罪,從而將許多過去只能予以治安管理處罰或者勞動教養處分的一般盜竊行為予以犯罪化,這大大增加了盜竊罪處罰的范圍。還有就是將強制猥褻、侮辱婦女罪的犯罪對象由婦女擴大為“他人”。
對于我國犯罪圈存在的擴張現象,理論界眾說紛紜,反對者甚眾,支持者亦有之。本文認為,對于我國刑法犯罪化的問題不能簡單進行批判,應當在我國特殊的社會語境下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在我國努力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大背景下,強化法治思維,完善法律規定是十分必要的。犯罪圈的擴張體現了我國刑法目前已經由刑事古典自由主義的自由刑法發展到建設法治國家、福利國家的民生刑法和安全刑法。關于我國刑法犯罪圈擴張、刑法犯罪化為主要趨勢的問題,本文持贊同觀點,主要理由如下幾點。
學者們詬病犯罪圈擴張理由之一是刑法犯罪化違背了刑法謙抑性。其實刑法犯罪化并不代表著自由刑法主義的法治國理念被拋棄,也不意味著刑法第二次法的定位和法益輔助保護機能不復存在。刑法謙抑是指我們要嚴格遵守罪刑法定主義,只有刑法明文規定的才能適用刑罰,不可以隨便突破刑法的規定濫用刑罰,刑法必須作為最后的手段使用?!靶袨榈纳鐣:π允请S著社會的發展而變化的,即使犯罪的社會危害性標準不變,原本屬于普通違法的行為,其社會危害性程度也完全有可能隨著社會的發展而增加到應受刑罰懲罰的程度,”既然該行為已經達到應受刑法保護的程度,并且也被規定在刑法之中,我們只要按照罪刑法定主義適用刑法就不違背刑法謙抑性。
儲槐植教授指出我國刑法體系結構的特點是“厲而不嚴”,也即我國刑法罪名體系不嚴而刑罰嚴厲,不符合現代刑法潮流。因此晚近我國刑法立法目標都在努力從“厲而不嚴”向“嚴而不厲”轉型,嚴密刑事法網,進行刑罰輕緩化改革。增加新罪名、擴大犯罪圈是立法者根據社會治理的新需求作出的及時應對,我們不能強求立法者面對社會的新變化和犯罪的新形勢而無所作為。

但是犯罪圈的擴張不能不受限制隨意進行,否則就是對法治國家的損害。犯罪圈的劃定必須將堅持一定的標準,犯罪圈的擴張也要在法治的限度內受到制約。犯罪圈的擴張必須遵守法益侵害原則,只有侵犯值得被刑法保護的法益才能被認定為犯罪,保護法益的同時也要遵守比例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