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飛狐外傳》識中藥偏性

芪音

前不久，中藥馬兜鈴酸被披露有致癌性，事件鬧得沸沸揚揚，讓不少人在服用中藥湯劑或者保健中成藥時顧慮重重：會不會自己吃著吃著就莫名其妙招惹了“肝毒性”“腎毒性”？

要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首先要了解：在中藥里，發揮作用的是什么？

是中藥的偏性。

拿金庸筆下《飛狐外傳》中的程靈素做個例子以便大家理解。程靈素是金老先生書中醫術能排進前三的大夫，她悉心培育的藍花，能夠讓長期服用血矮栗的姜鐵山夫婦中毒，這是它的偏性；而它的偏性針對胡斐而言，又恰恰能助其抵擋血矮栗樹的毒性。萬物相生相克，奧妙無窮。古代名醫張景岳在《景岳全書·卷四十八》中曾言：“本草所云某有毒，某無毒，余則甚不然之，而不知無藥無毒也。”此藍花其實是某些有毒中藥的縮影，烈性愈甚，毒性也伴隨而來，但正因其烈性、偏性成就其巨大藥性。

人得病本就是機體產生偏性，服用藥物也是“以偏糾偏”的過程。這個道理無論是中藥西藥都適用。如今有望代表我國在繼青蒿素治瘧之后沖擊諾貝爾獎的“砒霜（三氧化二砷）治療白血病”，便是很好的例證。

偏性并不等同于毒性

偏性并不等同于毒性，只要辯證準確，就能產生良效。筆者的老師曾治療一位西醫院退燒無效、始終無法拔掉氣管插管而轉院過來的患者，在常規用藥同時，采取溫病方加減，退燒效佳，最終從ICU轉入普通病房。這也說明，只有找準病機，找準人體的偏性，才能對證用藥，才能效如桴鼓，絕不能病急亂投醫。

但同時我們需要明白的是，以偏糾偏雖為正道，但要密切觀察，有所忌憚，中病即止。

筆者某位友人在服用筆者建議的六味地黃丸后，更年期綜合征問題（諸如手足心熱、口干心煩）明顯改善。在觀察到這些癥狀不再發之后，筆者便不建議她繼續服用下去，而是轉為食療。為什么呢？因為六味地黃丸中含有澤瀉，動物實驗曾發現飼喂含澤瀉提取物的飼料3個月，大鼠的肝臟出現混濁腫脹等情況。長期服用六味地黃丸弊大于利，當然不是最佳選擇；但短期服用能顯著改善癥狀而且無腎損害之虞（某些本身肝腎功能明顯受損的患者除外），利大于弊，是建議服用的，不必因噎廢食。

偏性治療效果雖好，仍需慎

還是拿程靈素做個例子。胡斐曾為苗人鳳向程靈素求治：“靈姑娘，你知道解治斷腸草毒性的法子嗎？”程靈素道：“難說。”程靈素這“難說”兩個字很能說明問題：她即使有國手之術（而且最后成功解了斷腸草毒），也不敢說對藥性有十足的掌控權。如今卻有一些庸醫或不懂專業知識的病人，錯診療而延誤病情。

前不久有一男性患者，腰痛，長期服用中藥不見緩解，最后到醫院檢查，竟因尿道結石堵塞導致腎積水，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不可逆損害，實在可惜。這位患者如果早發現，其實能得到及時處理，也就不會有這種結果。尿分析、血分析（不含網織紅細胞計數）、生化8項這幾個常規體檢項目還是建議大家做一做；年紀大的可以加查CA抗原、甲胎蛋白抗原。

有人看到這里可能有疑問：你不是說中藥以偏糾偏多好嗎？怎么尿道結石那個患者越治越重了呢？

其實不是越治越重，是他服用的中藥力度不夠，無法控制其病情的自然發展。就像一塊大石頭堵住了水流，不能流動的水自然開始發臭，“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是搬走這塊石頭快，還是一邊清潔水質一邊溶解石頭快呢？筆者認為：在緊急情況下，搬走石頭更快——西醫的碎石法就相當于“搬走石頭”。治病時，抓準疾病起因及輕重緩急很重要。金錢草等在排石方面是有成功例子的，但如果排石無效且病情不容拖延時，就應果斷采取碎石或手術摘取，后期再用中醫調理體質。

中醫在對體質的調理方面有很大優勢，舉個例子：用滾燙的水去浸泡剛從冰箱拿出來的很大的梨子，外面燙爛了里面可能還是冷的。手術有時候也像這滾燙的水，拿出石頭，體質不調理，拿了再長，長了又拿，循環往復，正氣漸損。只有把這片人體的土壤調理成不再適合長石頭的土壤，他的這個病才算真正治好。中醫西醫各有其優勢病種及優勢療法，只要注意甄別導致疾病的根本原因和最佳解決方法，不囿于門戶之見或諱疾忌醫，那么順暢的道路總是很多的。

“尊師雖然擅于用毒，但想來也必擅于治病救人，否則怎能稱得‘藥王二字？”胡斐稱贊程靈素先師的這句話說得很好。在醫療水平上升的今天，“胸中了了，用藥亦明”，做到心中有數，把中藥偏性控制在愈病而不傷身的范圍內，不再是黑箱，它便能成為為我們的健康保駕護航的利器。

有肝腎毒性的藥不要長期吃最后回到最初的問題：中成藥能長期吃嗎？

相信讀者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認識。而筆者的看法是：要區別看待。

如果是虛損病，因為身體具有很大偏性，就像一個坑，需要長期服藥，這時找個信得過的、中西醫都精通的醫生，慢慢填這個坑，終有一天能看到效果。但要注意，已經被證實有肝腎毒性的藥建議不要長期服用，在服藥期間要密切監控身體狀況。

如果是比較輕的病癥，則應中病即止，疾病漸消后，轉入食療調理偏頗體質，和風細雨，持之以恒，亦能看到療效。

如果是重病，中西醫相佐為用，常能取到比單用一種療法更為滿意的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