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男 姜鵬飛
[摘 要] 黑龍江正處在經濟轉型和生態文化發展的歷史機遇期,在反思導致能源枯竭和生態惡化的開發模式之余,應當把關注點轉向以歷史人文為基礎的感性開發,挖掘不可復制的地方歷史特色,遵循適應本土的經濟發展模式。綠水青山的生態農業發展模式正是借由民族生活方式承繼和襲衍的農業產業模式,以民族文化生態資源開發也是當下區域特色經濟發展的重要品牌。錫伯族的文化內涵與黑龍江歷史發展中內在人文精神相契合。關注發源于此又為戍墾做出過巨大貢獻的錫伯民族的文化遺產,正是深掘和弘揚龍江文化精神、重塑本土民族文化、提振龍江經濟的一個機會。
[關鍵詞] 黑龍江錫伯族文化生態
[中圖分類號] F470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6043(2018)05-0005-04
Abstract: Heilongjiang province is in the history opportunity period of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ecological culture. Except for rethinking development model caused by energy depletion and ecological deterioration, the government should turn attention to the perceptual development on the basis of historical humanities, excavate the irreproducible local historical features and follow the local economic development model. The ecological agriculture development model of green hills and clear waters inherits the national way of life and model of agricultural industry. The national culture ecology resources development is the important brand of the regional characteristic economy development.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Xibe is compatible with the humanistic spirit in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Heilongjiang. Xibe cultural heritage has made huge contribution, it is a chance to deeply excavate and carry forward the Heilongjiang's cultural spirit, reshape the native culture and boost the economy.
Key words: Heilongjiang, Xibe, cultural ecology
一、黑龍江錫伯民族源流簡史考證
(一)起源與南遷
錫伯,《朔方備乘》云:“鮮卑音轉錫伯,亦稱席北”,是發源于大興安嶺地區的古老民族,據北魏太平真君四年石刻,大興安嶺嘎仙洞即為鮮卑先帝舊墟,據錫伯家廟太平寺碑文,“錫伯部世居海拉爾東南扎拉托羅河流域”。據吳克堯《錫伯族歷代遷徙研究》:“錫伯族在嫩江中下游的分布范圍不斷擴大,向東擴展到第一松花江兩岸”。12世紀曾為金人主要軍事力量,明末清初時,隸屬于科爾沁蒙古。據清太宗實錄,“夫諸神為號,乃席北超墨爾根之裔”。清初皇太極時期,“往征黑龍江必令由席北綽爾門地方經過為便”??梢?,16世紀之前的古老歲月里,錫伯族一直居住在大興安嶺,松嫩兩江流域。
清康熙三十一年,清將錫伯族大部由科爾沁蒙古旗改編至滿洲八旗,并移駐齊齊哈爾、伯都訥、吉林烏拉,共74牛錄。康熙三十八年,吉林烏拉20牛錄3000人南遷京師,伯都訥30牛錄與齊齊哈爾24牛錄南遷盛京(沈陽),這樣錫伯歷史上第一次南遷總人口66600多人。南遷的錫伯族人在京師及盛京附近披甲效力,駐防屯田。自有明確文字記載“九部之戰”的明歷二十一年(1593)到南遷的康熙三十八年(1699),錫伯族已經在松嫩平原上生活了一個世紀之久,期間農耕漁獵,養殖貿易,農商手工穩定發展。
南遷盛京的錫伯族人并沒有單獨編設牛錄,而是分散居于遼寧開原、遼陽、熊岳、復州、金州、岫巖、鳳城、寧遠、小凌河、小黑山、閭陽驛、蓋州、撫西、鐵嶺等23處披甲效力。錫伯族人“均極勤勉”,“有官至副都統,總管,一等侍衛者”。農業生產迅速發展。同時,由于打牲民族的驍勇,又通滿語蒙語,軍事上、行政事務上為維護地方社會秩序、參與社會治理做出了貢獻。今天的遼寧錫伯族分布于沈陽、開原、義縣、北鎮、新民、鳳城、復州城等地。其中沈北新區黃家,興隆臺等成為遼寧錫伯族重要的聚居區。除有錫伯家廟太平寺外還有錫伯民俗博物館、錫伯族農業產業園、開原農業示范區等。
(二)西遷新疆
乾隆二十九年(1764),為加強新疆防務,清政府從盛京錫伯中遷4295人至新疆伊犁,西遷錫伯在伊犁駐防屯墾、換防巡查、滋生畜牧、興修水利、守衛邊疆、平定內亂、并參與了抵御侵略的沙布都爾戰役,協助清軍從沙俄手里收復伊犁等,表現出族人不甘外辱,勇于愛國的精神氣質。錫伯營后于1939年改為寧西縣,后于1954年改為察布察爾錫伯族自治縣。
(三)回遷墾荒
乾隆二年(1737),黑龍江將軍那蘇圖奏請呼蘭(含今巴彥,綏化北林)地方屯田:“于盛京八旗內選丁400名,前往開墾”,“乾隆六年,增丁138人,乾隆七年,增丁50名,前往開墾,呼蘭40座官莊中錫伯也被調派,分居邵家各窩堡”。乾隆元年起自京師閑散滿洲陸續遷移3000戶至阿城拉林屯墾。乾隆三十二年起又陸續從中選取披甲,至嘉慶七年,不論披甲之人,錫伯已有171人。黑龍江省內最大的聚居區當屬已劃歸哈爾濱市轄區的雙城。時任黑龍江將軍富俊于嘉慶十九年、二十三年、二十五年三次奏請撥丁屯墾,并規劃了今天雙城的官莊格局。自嘉慶二十一年起,由盛京所屬復縣、金縣、岫巖、鳳城等各地移至雙城堡屯田試墾,據光緒三十三年(1907)雙城堡旗屬戶口統計稱“右表雙城堡旗屬八旗原撥正丁四千戶,續來浮丁1764戶,除滿蒙漢三項外,有錫伯族495戶,男女3896人,列入蒙古欄內,理合聲明。”加上自愿前來的系族幫同,回遷總規模不亞于西遷人口數。加計回遷至呼蘭阿城拉林人口,整體回遷黑龍江人口規模超過西遷新疆人口數。回遷人口屯墾黑土,改造荒地,為松嫩平原的土地開發和糧食供給做出了巨大貢獻。雙城的錫伯族現居于希勤、農豐、東官、團結(西官)、五家等地。從世居松嫩平原始至回遷至松嫩平原,錫伯即以較大的農業生產規模和較高的農業生產水平為名,“錫伯米”在清名負一時,時至今日的五常大米仍是黑龍江重要的農業品牌,這個打牲部落最終在黑土地上發展出近代先進的農業文明。
二、黑龍江確立錫伯原生民族論證
(一)錫伯族發源并世代久居黑龍江
在有文獻歷史以前的古老歲月里,錫伯族一直生活在大興安嶺,從16-17世紀,錫伯族涉獵范圍從大興安嶺逐江而下,擴展到嫩江中下游,驍勇善戰的民族勇氣,奔放自由的民族性格,加之順江而下地勢舒緩,南有良田可供農耕,東有嫩江可供漁獵,西有蒙古草原可供畜牧,北有興安山林可供游獵,相對于其他幾個少數民族,比較早的完成了游牧向農耕的轉型,使得錫伯族在九部之戰前后已經發展成漁獵畜牧耕植商貿綜合性經濟實體。支持九部之戰,遠征高句麗,開原馬市與皮革貿易,供給黑龍江清軍車馬,錫伯米充愛輝軍餉等,即為有力證據。九部之戰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不談經濟發展規模,單從經濟發展水平看,錫伯等九部不輸同期崛起的建州女真。至南遷以后,康熙四十年黑龍江將軍沙那海為經營官田題稱:“在伯都那地方有錫伯人之現成田舍,不計其數?!眱山饔蛘清a伯族成就祖業的黑土,薩滿信仰的家園。即使不論早期投金成為世管佐領下的錫伯沒有遷移,不論南遷路上估計總數在1000人左右的錫伯人逃回,從1699年南遷到1735年回遷,錫伯大部離開家園的時間不過30幾年。而回遷,是30年南遷之后錫伯民族最大一次遷移,規模超過西遷。從嘎仙洞到齊齊哈爾城,錫伯的家園還在,從興安到嫩江,錫伯的自由還在,從薩滿信仰到農業文明,錫伯的精神還在,如果說金源女真源于黑土,宋金以后,后裔無考,建州女真稱雄一時,卻發起于遼東地區。而東胡-鮮卑-室韋-錫伯卻至今世代生活于白山黑水與松嫩兩江間。應該說,錫伯族是松嫩平原最早期的開拓者,原住民。
(二)民族南遷源于農業勞動力充分發展
從南遷的原因看,以往一般認為,南遷主要是為了加強盛京軍事防務,對錫伯族分而治之,但另有觀點認為康熙主要是從錫伯與滿族的發展狀況出發做出的安排,而這種安排是基于農業與人口資源的布局。
其一,南遷于康熙東巡之后,即中俄雅克薩之戰簽訂和平條約并徹底平定噶爾丹之后,軍事上有了暫時喘歇,穩定的農業生產應當是頭等大事。即便是軍事調整,主要也不應當是向南收縮型的。
其二,“地闊有漁”說明康熙還是本著安排農漁生產的目的,并且把善于農漁生產的齊齊哈爾錫伯調至歸化,以合理利用人力資源,至于遷至歸化未能實行,而遷至盛京,實屬無奈,而這還是由于農產品的供給不足“歸化米缺”造成的意外結果。南下盛京數量雖然巨大,但只是一個偶然,原來只有伯都訥的錫伯兵30牛錄計劃遷至盛京,而齊齊哈爾的錫伯兵本意是要遷至歸化城,而遷至歸化城主要是為了耕地與漁獵。從核心思想來看,與其說是加強盛京防務,不如說初衷是協調農業產品的供給與需求,合理布局農業勞動力資源。
其三,貫穿圣諭的中心思想其實是滿族兵力減弱,人員浮腫,不知法度,并不效力,而錫伯兵強力壯,善于騎射,驍勇善戰,又熟識農漁技術。把熟于農漁的齊齊哈爾錫伯兵遷到地闊有漁的歸化,把處于軍事要地的伯都那兵遷到盛京加強防務,令烏拉錫伯戴罪立功,遷至京師穩步分化,這樣安排做到了人盡其用。
其四,南遷所有口糧全部自給??梢?,農業與勞動力資源的調整是這一布局的重要思想,其前提是錫伯族農業產品的豐饒與農業勞動力在松嫩流域的充分發展。
(三)民族回遷與黑土地農業發展緊密相連
西遷新疆一直是錫伯民族發展歷史上的重要關節點,西遷所體現的民族貢獻和民族精神為后人所傳頌,西遷節作為民族保留節日為后代所紀念。但是我們認為,錫伯民族回遷龍江故里才是民族發展的最大轉折和最終歸宿,具有極強的象征意義。西遷固然保留了民族發展的特質,習俗和聚居傳統,但是,同南遷一樣,回遷黑土不論從規模上、形式上和所具有的精神意義上都應當作為民族發展史上的重要關節點。
其一,從規模上,回遷墾荒自乾隆二年(1737),自此拉開了錫伯族回遷故里的序幕,至1907年雙城的戶口統計,回遷人口已有3896人,加之之前陸續來阿城,拉林的回遷者,人數不低于4000人,堪稱自南遷之后規模最大的民族遷徙。
其二,從形式上,這次遷徙多為分批自愿,持續時間長,落戶范圍集中,如果說南遷與西遷都是整體強制進行的,回遷則是在人口增加,土地緊張的歷史背景下,既沒有俸祿也沒有土地的所謂閑散旗丁旗屬對出路和致富的選擇。
其三,從時間上,可以想象,在30幾年的時間里回遷故土,必然也帶有對舊有生活方式的依戀和對傳統的襲承。同西遷相比,雖然沒有整建制的聚居形式,但規模和持續時間卻勝于西遷,雖然規模上不比南遷,但回遷形式更類似于南遷,也正反應了民族意愿形成了對固有生活方式的回歸。
其四,從目的上,不同于南遷與西遷的軍事防務上的重任,回遷的唯一目的就是回歸舊有和自己熟識的農耕生活,對生產經營與生存模式的選擇,錫伯族回遷試墾構成滿族大規?;剡w的前兆,開發了黑龍江的荒地,發展了農業生產,形成了今天的黑龍江境內的錫伯族分布的格局。也因此說,回遷才是民族發展史上最具象征意義的轉折,是民族主體和民族生命在同一土壤上的延續,聯結了民族發展的一脈相承,也因此說錫伯成為了黑土地最具生命力的原生代表和土著民族,對于后世弘揚民族品牌,延續民族文化,尋找民族根基提供了現實的生命遺存,其源流離不開黑土,其遺跡遍及黑土,其文化根植于黑土,其驍勇、不屈、奔放、堅守、愛國與無聲奉獻的民族性格代表了黑土文化性格。
可以說,錫伯在兩江流域農漁發展,興于農業,因歸化地闊有漁,走于農業,因歸化缺米,止于農業,回遷屯墾,歸于農業。這個民族的命運和黑龍江的農業文明與發展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
三、發展民族生態農業與黑土文化求證
西遷錫伯雖已扎根西北邊陲,但每逢西遷節仍對東北故里翹首相望。遼寧沈北新區以錫伯家廟太平寺為中心、以錫伯第二故里為平臺構建了錫伯民族文化保護與開發的一系列規劃,推出了民族農業示范區等新型農業產業模式,對錫伯民族遺產、民族群眾做了大量搶救性修補、確認工作,民族文學、民族文藝作為政府的非物質文化保護項目予以開發,通過文化展覽、民族風情園、藝術產品的制作與銷售保護和開發民族文化資源,并借此為平臺發展經濟。南遷遼寧的錫伯族雖群體巨大,敬立家廟,并有了各種形式的民族經濟實體,但遼寧終歸是錫伯民族的第二故鄉,且錫伯文化處在滿族文化的包圍中,優勢地位難以彰顯。
同新疆察布查爾、遼寧沈北新區這兩個聚居區相比,黑龍江更加接近民族故地,更接近歷史源流的早期樣態,其民族的自然生產方式與生活狀態傳承的更為完整,更接近原生態的鮮活的文化人群,因此更具生命力。因此在白山黑水間打造錫伯族歷史文化基地優勢就在其廣闊視野和生動說服力。黑土地上的錫伯民族如能承繼祖業、發展經濟、弘揚民族傳統、延續民族血脈、確立原生民族地位、增強民族認同,依托得天獨厚的民族歷史文化遺存與精神資源、豐富的民族精神內涵,定能重彩民族新的歷史。黑龍江的原生民族中,鄂倫春、達斡爾、鄂溫克及赫哲族分布的地域范圍都過于狹窄,仍以打牲和漁獵為主,文化開放性、包容性不強,代表性差,而錫伯族分布廣,其農耕文化與黑土地的農業文化相伴共生,與龍江生態農業與生態文化發展不期而合,又是當下生態農業發展的題中之意。黑龍江如把錫伯作為最具代表性的原生土著民族給予論證、確認、宣傳和扶持,即可名正言順的在此基礎上構建生態農業和文化產業發展平臺。從全國范圍看,又可以“錫伯故里”整合和聯絡新疆、遼寧的錫伯民族文化。龍江黑土也會在民族生命的延續和閃亮中找尋新的經濟增長點,尋求適合綠水青山的農業經營模式,發展具有本土特色的民族旅游與文化產業。
近幾年黑龍江憑借地緣優勢與冰雪文化開發的幾個生態旅游項目,發展的潛力和影響規模受到局限。由于產權關系、經營模式等問題引發的旅游消費投訴日見增多,且隨著微博、微信等智能終端的傳播媒介迅速普及,旅游服務品牌效應越來越受到口碑傳播的影響。在2017年冬天黑龍江幾個熱點旅游項目都矛盾重重,既有開發產權上的問題,也有服務質量方面的問題,黑龍江旅游品牌效應受到一定的負面影響,無論是當地政府和經營者,都在為樹立本土旅游品牌形象做出努力,但是根源于經營背后的更深層次的問題其實是旅游資源開發的規劃模式問題,這一深層次問題如果不能從規劃設計上給于考慮,不能從設計上降低管理成本,提高管理效率,僅靠一時的管制,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突出的矛盾盡管可能暫時被雪藏但會形成互怨的模式,總會在市場監管薄弱的環節爆發出來,而長期的行政性監管是要極大提高管理成本和降低管理效益的,從經營成本上不能通過充分競爭去降低市場價格而提高服務質量。同時受季節影響,旅游服務形成的淡旺季過于明顯也是旅游品牌經營的一個軟肋,經營成本不能分攤并保證投資人利益,勢必形成惡性競爭與聯合價格操縱等違反規則的市場競爭行為。從這一既往發展模式中吸取經驗,民族生態旅游開發應重視通過規劃降低后期管理成本,重視與原住民的生產生活緊密結合,重視資本投入的長期效應和獲益保證,重視長期的品牌競爭與自然壟斷的合理布局,不能走開發隨意-經營困難-引入資本-惡性競爭的老路子。
生態旅游帶動的經濟持久發展靠的是政策配給和文化張力,是根植于活生生群體的社會凝聚力。我們關注的是有根基和延展力的大的民族品牌。我們著眼于生態農業經濟與文化產業開發,附加以此為導向的鄉村改造、旅游開發、田園養老、民族文體事業等,寓經濟增長于民族現實生存與發展之中,寓教育、宣傳、文化周邊于傳統生活體驗中,學者們應當致力于民族歷史的挖掘、搜集、整理、研究,民族故地遺跡非物質文化的確認論證研究,結合資源和地域特色的原住民農業和文化產業建設研究。政府和社會力量應當通過示范項目建設提升錫伯族文化影響力并帶動地方經濟發展。通過教育展示傳承民族文化認同。對于錫伯族多年以來傳承的各種非物質文化遺產、薩滿教儀式、抹黑、西遷等民俗節日進行細致的搜集、整理、申報和注冊保護,積極申報國家文化生態保護區,從少數民族文化傳承出發,扶持生態文化產業,開發民族文化周邊產品,樹立生態文化品牌,拉動農業、旅游等生態經濟增長,推進龍江生態文明建設。
[參考文獻]
[1]吳元豐,趙志強.錫伯族歷史探究[M].沈陽:遼寧民族出版社,2008.
[2]關偉.遼寧錫伯族文化資源的保護與開發[J].大連民族學院學報,2012(4).
[責任編輯:趙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