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塔人

林靈鴻

海上一座小島上的燈塔年久失修了。雖說是小島，其實只是孤零零地立在海面上的一塊大石頭，上面稀稀拉拉地生長著幾棵樹和幾株草。小島太不起眼了，以至于人們幾乎忘記了它。有一天晚上，一艘船不偏不倚地撞上這座小島，船沉了，大家這才想起要為燈塔配個守塔人。

但誰來當守塔人呢？小島太荒涼了，也太與世隔絕了，幾個星期才會有人來訪一次，送來必要的物資——不會有人愿意干這個的。這時，一位老人自告奮勇地要求守塔。他是一位老兵，他的故鄉(xiāng)被戰(zhàn)火籠罩，而他顛沛流離，歷盡滄桑，正打算找一個寧靜之處安度晚年。

老人被送到了島上，定居下來。盡管守塔的生活在他人眼里看來十分單調(diào)，老人卻樂在其中。白天，他給海鷗喂食，給樹澆水剪枝，到礁石上釣魚、撈貝殼。夜晚降臨，他便點亮燈塔上那一盞明燈，為來往的船只指明方向。那盞明燈散發(fā)出柔和而溫暖的光芒，照亮了航船前行的路。幾年過去了，老人對自己的生活非常滿足，內(nèi)心歸于寧靜。

突然有一天，老人收到了一件禮物，是感謝他的人們送的。那是一本書，一本來自老人故土的書，上面寫著描述老人故鄉(xiāng)的文字。看到這本書，老人的淚水突然不自覺地涌了出來，回憶被喚醒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親人與家鄉(xiāng)。老人如癡如醉地看著這本書，忘了給海鷗喂食，忘了給樹澆水，也忘了給燈塔點燈。幾天后，老人辭職了，帶著那本書離開了小島，踏上了歸鄉(xiāng)的旅途。一路上車馬勞頓，但老人緊緊擁著那本書，臉上帶著祥和而平靜的微笑，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真正找到了心中的燈塔。

一個人要離開一個地方的理由，與他來到這個地方的理由是一樣的。老人為追求寧靜的生活離開家鄉(xiāng)，最終又在家鄉(xiāng)歸于寧靜，他為了燈塔來到此處，又因為心中的燈塔離開這里。盡管有時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處，但我們還是能滿血復活，再次啟程，因為心中的那座燈塔正散發(fā)著光芒，吸引著我們鼓起勇氣去追尋，指引我們在黑夜中前行，走向遠方。

我曾經(jīng)做過一個夢，夢見自己獨自一人行走在漆黑的原野上，伸手不見五指，不知自己身處何方。我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何去何從，但我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努力辨別著方向。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周圍在一瞬間明亮起來，我抬頭看見了滿天星光，整個夜空洋溢著璀璨的光輝，照亮了整片原野，也照亮了前方的路。

慢慢地我開始明白，真正支持我們不斷前進的，不是那些泛濫的物質(zhì)財富，而是信念。它是一種向往，一種希望，就好比沙漠中的清泉，荒野上的炊煙，黑暗中的明燈，使人像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地投入。

我們一直在路上，追尋，追求。而遠方的燈塔，其實也一直矗立在我們的心中，散發(fā)著溫暖而柔和的光。

（大浪淘沙 摘自《中學生天地·A版》2018年第4期 圖/Lily、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