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徽州牌坊中的儒家禮教內涵

劉哲軍 黃春燕

(1.天津大學建筑學院 天津 300072；2.銅陵職業技術學院 安徽銅陵 244000)

在中華文明悠久的歷史發展長河中，徽州人民在歷史發展的過程中為中華文明增添了許許多多的色彩。矗立在徽州大地上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牌坊是徽州文化的重要載體，既表現出了中國古典建筑的特色，也展示著徽州的民間藝術、倫理道德與宗族風氣。徽州牌坊，作為古典建筑和思想文化的傳承載體，既具備完美的觀賞價值，又具有傳播社會道德文化、倫理思想的作用，對徽州牌坊建筑以及文化的保護十分重要。

一、徽州牌坊文化的背景分析

（一）文化背景。徽州最早屬于百越之地，自秦皇統一中國之后納入秦朝版圖，在漢代，隨著華夏文明的發展與影響，加之一些中原望族遷徙徽州，形成了中原文化對徽州的沖擊和影響。東漢末年、魏晉時代、唐朝末年、北宋末年等中國歷史上的戰亂時期，徽州作為中原望族的理想遷徙地，大批中原名門遷徙徽州，中原文化也隨之大規模的流入，使徽州不斷接受中原文化的洗禮，掀起了徽州的文雅之風。文化的興盛，為徽州牌坊的建造以及牌坊所蘊含的文化底蘊提供了基礎，也促進了徽州牌坊文化的發展。比如忠義牌坊“旌表孝行贈兵部右侍郎鮑燦”、“御制”慈孝里坊、鮑文齡妻江氏節孝坊（額刻“矢貞全孝”“立節完孤”）、樂善好施坊（旌表鮑淑芳父子樂善好施）以及“驄步亭”“鮑文淵繼妻吳氏節孝坊”“鮑逢昌孝子坊”“鮑象賢尚書坊”等牌坊，其所蘊含的儒家思想文化，鮮明表現出了思想文化發展對牌坊建造的深刻影響。

（二）風水背景。風水是一門獨特的文化，體現了“天人合一”的中心思想。徽州地區的地理形態和山水布局恰好也是風水學所要求的理想之地，群山環繞、河流水系等都非常符合風水學的思想，這也是中原名門遷徙徽州的原因之一。中原文化中的風水因素逐步滲透并流行于徽州地區，并且深入徽州本地人的思維，選地相址成為徽州文化乃至牌坊文化的重要因素。例如，棠樾牌坊群的選址與建造，在相地風水方面做到與山水相和諧，與地勢相結合，從風水學的角度來看，與自然山水和人文形成一種流暢自然的共存環境。棠樾鮑家牌坊群，從風水角度來說，既按照一定的順序和方位建造，又按照以樂善好施的“義”坊為中軸，形成了和棠樾風水想符合的建筑群。

（三）理學環境。自孔孟揭開理學發展的序幕，西漢的獨尊儒術，朱熹的理學之大成，戴震的新理學發展，理學成為中華傳統文化的核心內容。在理學家中，徽州出身的人較多，因此在徽州理學的發展中，特別是朱熹的程朱理學在徽州更是深得人心，在徽州所形成的新安理學也是徽州文化的主要組成部分，對徽州的文化以及建筑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對徽州牌坊的建造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也可以說，徽州牌坊文化興起的根本就是理學的發展和繁榮，棠樾牌坊群、胡文光牌坊、龍興獨對石坊、方氏宗祠牌坊、許國八角牌坊等都滲透著鮮明的理學思想。

二、徽州牌坊建筑中的倫理思想體現

（一）徽州牌坊建筑色彩中的儒家倫理思想。宋代《營造法式》一書中在對各種技術工種做出規定的同時，對色彩及圖案也附有詳細的規定和說明。牌坊建筑的裝飾色彩模式較長時期的穩定性并形成了一定的規則，且受到了傳統社會制度的發展和倫理思想的影響?；罩菖品坏慕ㄔ熘饕墙Y合孝道、忠貞、科舉三個方面建造的。色彩的運用與傳統倫理思想有著密切的聯系，徽州牌坊的建筑色彩主要是青綠色，在黟縣西遞南面山區有著名的采石洞“天字號”“地字號”等，出產優質黑青石料名“黟縣青”，因此，在牌坊建筑材料方面多采用這類青綠色石頭，比如胡文光牌坊、棠樾牌坊群等，都采用青色大理石雕鑄，不施粉刷、對縫整齊、細致耐看，堪稱徽州牌坊的經典之作。

（二）徽州牌坊建筑雕刻圖案中的儒家倫理思想。牌坊建筑的裝飾藝術五色搭配的運用之外，圖案裝飾藝術也是牌坊建筑中的點睛之筆。牌坊圖案包涵了自然界中富有文化內涵的事物。最早以氏族部落為單位，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獨有的動物圖騰，但凡兩部落相爭，勝利的便將雙方圖騰結合起來，便形成了各式各樣不存在于現實生活中的動物。漢代陰陽五行學說的興盛以及儒家學說的傳承，將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主要關系歸納為“五倫關系”，這些綱常關系影響到社會的方方面面，體現了特定時期的倫理綱常，豐富了牌坊建筑的內涵。

石雕雕刻首先要選擇石質，認真觀察顏色的均勻程度，不同的質感和印象取決于色澤的不盡相同。還可以通過敲打來鑒定石料的優良，然后將石料進行分割，以得到需要的形狀；利用鐵錘、斧頭、鋸、鐵鑿等，通過鑿、削、磨、易、刻等雕斑，最后進行細致刻畫，打磨，完成立體形象造型的雕刻。雕刻技法體現了工匠的藝術水平，也決定了作品的優秀與否。正是由于歷代石雕藝人不斷的總結經驗，才產生了獨具特色的如浮雕、透雕、圓雕等石雕裝飾形式，將牌坊本來笨重粗壙的形體巧妙的運用烘托、對比、陪襯等藝術手法，刻出給人以細致優美、輕松典雅、協調統一的視覺美感。

徽州牌坊裝飾藝術中的石雕雕刻手法剛勁有力、精致嫻熟、古樸大方，以淺層透雕和平面雕刻為主，將浮雕與鏤空雕刻兩種方法相結合運用，以達到一種精彩絕倫的表現效果。牌坊的柱、坊上面一般采用淺浮雕，在樓檐屋頂采用透雕可以減輕承重，抱柱的石獅則多用圓雕，豐富的雕刻手法，為不同的遠近觀賞提供了可能，也讓立柱與坊的淺浮雕雕刻在不影響承重的前提下進行裝飾，樓頂采用透雕和高浮雕相結合的形式，增加了牌坊的穩固性和安全性。

徽州牌坊中的典范，如槐塘村的“龍興獨對”坊，雕刻藝術精美，正面有鳳穿牡丹、雙龍戲珠、麒麟等圖案，手法技藝高超、形態逼真，集精湛藝術與珍貴史料與一體，是徽州牌坊中的杰出作品。潛口方氏宗祠坊，雕刻著一個齜牙咧嘴的形象，右手拿著筆，左手握著權，與腳后的大斗合成一個“魁”字，體現了獨特巧妙的匠思。“龍鳳榜”供一個文魁星，反面刻了“月宮桂樹圖”；上枋刻了“大鵬展翅”，下枋刻了“雙獅爭球”，其設計寓意不僅深遠，而且圖案生動，工藝精妙。另外在“慈孝里坊”的建筑上，牌坊上刻有明成祖“御制”慈孝詩，鮮明地體現出鮑氏父子的“父慈子孝”，是儒家“慈孝”文化傳播方式的獨特表現。

（三）徽州牌坊的形制方面儒家禮教的體現。徽州牌坊在形制上鮮明地體現了儒家傳統的禮教秩序，具體表現為牌坊建筑的方位、結構以及外形上，在這些方面都能夠體現出儒家尊卑有序的主要思想。在牌坊的建造上有著嚴格的形制講究，單體牌坊大多都是采用中軸線為對稱軸，組合牌坊則是以中間單體牌坊為對稱軸向兩邊擴展的，對稱的思想象征著儒家禮教中有序的倫理意識，這在我國古代建筑中都有體現?；罩蒽h的“許國八角牌坊”，為表彰許國的功勛而建，其規格、結構、工藝都展示著其舉世無雙的地位，彰顯許國的政績和功勞，牌坊匾額上寫著“恩榮”“大學士”等，顯示了當事人的光輝榮耀，“上臺元老”“先學后臣”等字眼也顯示出了許國的官職和學識，是儒家思想的中心體現。

（四）徽州牌坊布局中的儒家倫理思想。儒家生態倫理借用傳統風水觀念和方法來處理人與自然環境之間的關系，主張人與自然的統一，人欲與天理的統一，因此表現在牌坊建筑上就是要根據環境建造，與環境相依存，既要單體建筑遵循禮法，又要與整體環境相輔相成，使建筑能夠在環境中相對和諧地存在與發展。牌坊建筑的空間布局方面，是嚴格按照陰陽五行的方位和順序進行排列和布局，表現出儒家禮教的五行八卦和天人合一的思想。

1.五行八卦。群體牌坊空間布局大多采用奇數，形成氣勢恢宏的群體建筑，單體立柱規格多采用偶數，形成“三門四柱或五門六柱”的體制，屋宇式牌坊也多為三重或五重房頂。五為中心對稱數，因此以九五至尊比喻皇帝，以奇數以及中心對稱作為古建禮制，不僅體現了奇數禮制和陰陽互補的思想，而且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單體牌坊多形式高大、額枋高闊、空間開闊，這種開放式的布局為陽，而主間與輔間的間距有著黃金分割的比例，是一種在空間比例上為陰的布局形式， 這種布局形式在西遞胡文光牌坊、棠樾牌坊群等牌坊的建筑結構和方位布局方面都有明顯的體現。

2.天人合一?！疤烊撕弦弧钡乃枷肷钊肟坍嬃伺品唤ㄖ拿總€方面，并指導著牌坊建筑的外在形制的構建、建筑位置的選擇和整體布局的規劃，充分體現了建筑個體與周邊環境的和諧之美?？v觀各個地區牌坊群的整體布局和單體外在形制，都是以中心為對稱軸的奇數平面幾何對稱圖形，這充分體現了“天人合一”中萬物皆太極，雖形態各異，但其本質為一的哲學思想。如棠樾“忠”“孝”“節”“義”“節”“孝”“忠”的七座牌坊，從村口自東北向西南排列，綿延百米，以奇數對稱布局，在各個牌坊進行建造的同時，選址的過程中與地形走勢、水土分布、方位識別等方面進行深入的探究和確定，總體規劃講究尺度、秩序與環境的合理搭配，巧妙得表現出了“五行八卦”和“天人合一”的儒家倫理思想。

三、結論

徽州牌坊建筑是中國古典建筑中的一小部分，但卻蘊含著建筑、風俗、社會、倫理、道德等多種學科的綜合，是我國深厚的傳統文化的濃縮表現，蘊含著中華文化博大精深的智慧和技術，具有獨特的藝術和文化價值，因此我們應該對其進行妥善地保護，對其中的建筑美學與文化藝術進行吸收和運用，為弘揚傳統建筑藝術做出當代人應有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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