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虹,秦達郅,任建飛
(1.南開大學 旅游與服務學院,天津 300000;2.內蒙古自治區烏蘭浩特市 外事旅游局,內蒙古 烏蘭浩特 137400)
2017年10月,習總書記首次在十九大報告提出: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關系到國計民生的根本性問題,必須始終把解決好“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實施鄉村振興戰略。2017年12月,中央農村工作會議首次提出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鄉村振興道路,讓農業成為有奔頭的產業,讓農民成為有吸引力的職業,讓農村成為安居樂業的美麗家園。2018年1月2日,公布《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并提出“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二十字方針。2018年3月5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作政府工作報告時說,大力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然而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擺脫貧困是前提。2018年1號文件中指出,必須堅持精準扶貧、精準脫貧。在有條件的地區,對有勞動能力的貧困人口,強化產業和就業扶持;同時激發貧困人口內生動力,把扶貧同扶志、扶智結合起來。黨和國家提出鄉村振興戰略的最終目標,就是要不斷提高村民在產業發展中的參與度和受益面,徹底解決農村產業和農民就業問題,確保當地群眾長期穩定增收、安居樂業。
旅游產業正是通過產業扶持幫助農村人口擺脫貧困、增收致富的主要方式之一。從實踐角度來看,根據政府頂層設計“促進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支持和鼓勵農民就業創業,拓寬增收渠道”的戰略部署,旅游扶貧戰略正是在有條件的地區通過發展旅游產業實現鄉村振興的題中之義,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從理論角度來看,現有研究已經證實發展旅游產業有助于當地居民提高收入水平、增加就業機會[1]、帶動關聯產業發展[2]、拓寬眼界、轉變觀念[3],切實符合鄉村振興“產業扶持”的實現路徑和精準扶貧“扶貧與扶智相結合”的戰略目標。因此通過在貧困地區扶持旅游產業發展,以提高貧困人口素質、培養鄉村地區貧困人口創造財富的能力、扭轉以往輸血式扶貧困境、實現造血式扶貧,同時通過鄉村產業培育,吸引青壯年勞動力留在鄉村就地實現就業,促進鄉村重新煥發生機,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目標,具有切實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目前國有傳統林區雖然擁有豐富的森林資源,但是部分鄉村居民仍然處于貧困狀態,形成“豐裕中貧困”的尷尬局面。這些村民懷抱富集的森林資源卻不知如何妥善利用,從而導致貧困的顯現實在令人惋惜。面對這種困境,內蒙古阿爾山市鹿村村民率先通過發展旅游產業帶動當地經濟發展,走上致富道路,成為眾人典范。然而鹿村旅游扶貧與林區轉型的實踐探索遠遠走在理論研究之前,實踐基礎雄厚而缺乏優質的理論升華。此種現象正給予學界一個從實踐探索得出真知、隨后將理論升華反哺實踐工作的難得機遇。因此本文試圖在鹿村如火如荼的鄉村振興、旅游扶貧戰略實踐中總結出一般性的、普適性的規律,以期指導未來的林區鄉村旅游產業實踐,同時帶動貧困人口借助旅游產業幫扶機會,真正實現自身創造財富能力本質上的提升。
在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的初期階段,由于現實狀況所需,我國曾采取二元經濟結構理論作為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的指導。二元經濟結構理論由Lewis提出,認為發展中國家存在兩個部門以及兩種區域,即低生產率的傳統農業部門和高生產率的現代工業部門,以及農業部門所在的落后農村地區和工業部門所在的先進城市地區[4]。隨著市場經濟思潮的影響,優勢資本從落后的農村地區向先進的城市地區流動,發展中國家逐漸形成了以城市為中心、農村為邊緣的經濟結構[5],加劇了城鄉發展的不平衡勢態。無論是二元經濟結構,還是“中心-邊緣”理論,其中心思想在于農業是工業的從屬產業,農村和農業發展首先要滿足和服務于城市和工業的需求。
然而隨著生產的發展和實踐的不斷深入,學者們逐漸意識到這種有所側重的發展方式對經濟社會的健康發展產生了負面影響。城市與鄉村、一產與二產之間不應該區分主次,應該相互協調、共同促進。第一產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為而第二產業提供剩余產品和勞動力,保證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的順利進行[6]。由于城鄉二元結構的存在,農村與城市之間形成了產品價格、要素配置、勞動力交換等方面不等價交換現象,導致農村生產生活資源單向流入城市。因此有學者強調政府應該發揮宏觀調控,緩解城鄉二元經濟結構失衡的繼續加劇[7]。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是國家安全的保障,農業若失去了其基礎和保障地位,國家其他產業的安全和發展都將無從談起。
改革開放以來,農村經濟改革的實施推動了城鄉二元結構的破除、改善了農業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在市場經濟浪潮中,農村和農業從業者逐漸根據市場需要進行農業生產,并從農林牧副漁各方面進行多元化發展。不僅如此,通過發展農副產品加工業和第三產業,農村集體經濟和個人企業逐漸顯露頭角。隨著城鄉統籌發展的深入和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農民、農村和農業迎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
貧困最初被定義為物質生活條件缺乏。朗特里(S·Rowntree)早在1901年提出的“如果一個家庭的總收入不足以維持全家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那么這家人便處在貧困之中”。[8]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人類對貧困概念認識的深化,人們對貧困的理解逐漸從物質層面過渡到更深的層面。199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阿瑪蒂亞·森(Amartya Sen)認為:貧困的真正含義是貧困人口創造收入能力和機會的貧困;貧困意味著貧困人口缺少獲取和享有正常生活的能力[9]也就是說,貧困不僅是物質生活條件的不足,更是個人發展能力與發展權力的缺乏。經濟上的匱乏是貧困的最基本層面,個人發展能力的缺乏是貧困之所以發生的更深層次的體現,而發展權利——尤其是參與權和話語權——的缺乏,則是貧困最根本的、心理層面的表現。[10]
旅游扶貧口號是在1991年全國旅游局長會議上由貴州代表團首次提出。隨著旅游扶貧實踐的不斷深入,其在帶動貧困人口參與產業活動、實現脫貧致富的能力有目共睹。學界對旅游扶貧概念的認識也隨著實踐經驗的積累逐漸深入。早期對旅游扶貧的認識停留在經濟目標的實現上。[11]近些年對旅游扶貧的理解從對貧困人口經濟能力的改善,加深到了對貧困人口精神層面的提升上[12],提出了扶貧更要扶智、扶志的口號。結合貧困定義的延伸和對各地旅游扶貧工作的考察觀摩,筆者認為旅游扶貧是在旅游資源富集的貧困地區,通過發展和參與旅游產業,直接和間接的帶動當地貧困人口擺脫物質生活、個人發展能力以及發展權力的匱乏狀態。
旅游扶貧在經濟、社會、環境、文化等方面產生了諸多影響。從經濟影響來看,發展旅游產業可以促進當地整體經濟水平的提高[3],縮小地區間經濟差距,增加貧困人口收入[14],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15],盤活關聯產業[16]等,但如若管理不善,則會出現目的地生活成本提高甚至荷蘭病現象[17]、貧富差距加劇[18]、旅游漏損等消極的影響[19]。非經濟效應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促進傳統文化傳承、提高女性的社會地位[20]、幫助自然環境保護、促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的完善、幫助貧困人口素質提高和觀念轉變等方面[21]。與此同時也可能會給當地帶來環境污染、犯罪行為增多、傳統文化氛圍潛移默化的改變等不良影響。[22]綜合看來,如果能夠恰當予以管控,旅游產業對當地經濟總量和居民生活水平的改善是有顯著成效的,并且還有著其他扶貧措施所不具備的優勢,如幫助貧困人口素質提高、開闊眼界。這就能從根本上實現扶貧扶智目標,以造血式扶貧手段避免返貧現象的發生。
國有林區在全國范圍內占據約一半的面積和資源儲備量,然而20世紀末的過量采伐使得林區生態資源受到嚴重破壞。自天保工程實施以來,林區植被恢復和生態保持工作取得了顯著的成效。但與此同時,原本依靠采伐木材為生的林區傳統經濟模式難以為繼,迫切需要經濟轉型以尋找林區經濟和群眾生活的新出路。[23]林區自然資源豐富、原始森林資源還原程度高、生態環境優美、林下物產豐富,旅游資源富集度高。而依靠合理規劃恰當適度的發展旅游產業,發揮其關聯帶動優勢,能夠有效將資源潛力轉化為經濟動力。因此,應該充分利用林區豐富的自然稟賦,打造具有林區特色的生態旅游產業,精準聚焦生態旅游細分市場,促進國有林區依托現有資源,實現經濟轉型和生態保護的“兩手抓”。[24]
然而,目前學界對于傳統林區經濟轉型的研究還局限于宏觀戰略的探索,往往從基礎設施建設、發展思想指引[25]、健全政策體系、掃描制度障礙[26]等宏觀方向對林區經濟轉型提供指引方向,而缺乏微觀層面的具體策略指導,尤其是通過旅游等第三產業帶動關聯的一二產業協同發展的案例研究略顯不足。現有研究證實雖然國有林區產業結構轉型基本合理,三產結構配比較為均衡穩定,但是仍需要加固非林替代產業、培育轉型主導產業、因地制宜地進行產業結構轉型調整,實現國有林區經濟轉型平穩過渡。[27]因此有必要對符合當地資源條件、因地制宜發展非林特色產業的成功范例進行經驗總結和模式推廣,尤其是對林區傳統村落旅游產業主導模式進行歸納,不僅順應國家鄉村振興、全域旅游戰略的方向,而且符合因地制宜發展優勢產業、同時保護生態環境的林區經濟轉型原則。
鹿村位于大興安嶺西南麓,地處內蒙古自治區興安盟阿爾山市白狼鎮境內,距白狼鎮本街8公里,據阿爾山國家森林(地質)公園(5A)114公里,國鐵白阿線和省道S203線穿村而過,是烏蘭浩特前往阿爾山森林公園的必經之路。鹿村現有居民95戶,266人。該村冬季寒冷漫長,夏季溫暖短促,晝夜溫差大,無霜期約80天,覆雪期長達6個月。
20世紀80年代,鹿村所在地區曾經是國有林場養殖基地,聚集了一批林場職工工作生活于此。后將村推平用于林政防火,撤村交予林業局統一管理。天保工程以后,林區停止采伐,林業職工失去原有經濟來源,為實現經濟轉產轉型目標,鹿村得以重建,并以養鹿而得名,于2006年經上級批準成為白狼鎮的行政村。
鹿村圍繞政府鄉村振興和旅游扶貧發展戰略,結合本地林下資源優勢,圍繞“為旅而養、為旅而工、為旅而商”的整體產業發展思路,以旅游產業為主導,同時帶動關聯產業同步發展,在村黨支部書記的帶領下發展成為集休閑、度假、養生和戶外體驗為一體的旅游鄉村,為村民提供就業機會和創業平臺,實現村民人均年收入由2000元到4萬元的飛躍。
目前,鹿村以開發本土旅游產品為抓手,打造成集旅游紀念品生產、加工、銷售為一體的產業發展示范村。鹿村居民家家做民宿,戶戶經營鹿制品,形成了充滿活力的旅游接待示范村。不僅如此,鹿村不僅自身通過全村發展旅游產業實現脫貧致富,成為當地著名旅游扶貧示范村,并且將其經驗傳授給與至鄰近的林俗村,幫助林俗村依據其林業生產生活特點設計旅游產品、開發旅游紀念品,同時用旅游經營思維影響林俗村居民,號召他們經營民宿,以實現旅游產業的規?;洜I,實現互利共贏。鹿村不僅實現了全村生活質量的升級,并且帶動林俗村十余戶建檔立卡貧困戶發展旅游產業,幫助其他貧困居民實現共同發展。
本研究采用觀察法和訪談法,對傳統林區村落振興的典型代表——阿爾山市白狼鎮鹿村——的旅游扶貧開發路徑及影響機制進行研究。2018年6月筆者與研究團隊對內蒙古自治區阿爾山市鹿村及周邊進行了為期10天的實地考察,并對政府工作人員和當地村民共計12人進行深度訪談。研究可分四個階段:一、前期準備階段:準備調研計劃及訪談提綱。二、資料收集階段:對鹿村及周邊地區進行實地調研,收集地區基礎信息資料;隨后以研究者身份對政府工作人員進行半結構化訪談,涉及阿爾山市、白狼鎮及鹿村的旅游扶貧工作進程及相關情況介紹;接著以游客、顧客等身份,借助入住鹿村民宿、進入旅游商品店鋪消費、租賃交通工具出行等方式對鹿村旅游從業人員和居民進行非結構式訪談,并對其生產、生活方式進行參與式或非參與式觀察;最后使用添加關鍵人物微信等方式對其進行跟蹤訪談直至理論飽和。在實地考察和訪談過程中主要使用圖片拍攝和錄音方式對訪談內容進行記錄,輔之以研究者對重點內容進行書面記錄。同時研究者在一天的調研結束后記錄調研日記。三、資料整理階段:對訪談資料和其他文字信息進行整理和編號,對圖片進行分類和命名。四、資料分析階段:將所得資料轉化為文字形式,對其進行編碼分析,提煉抽象理論觀點;與此同時,使用關鍵詞搜索,將有代表性的觀點進行回溯,以確保本研究所使用一手數據的信度和效度。
阿爾山市鹿村的旅游開發路徑大致分為以下四個階段:(1)潛伏期:此時林業采伐還是阿爾山市的支柱產業,伐木是林業職工的最主要收入來源,雖然能夠利用自然資源和林下資源發展旅游產業,但是沒有受到關注。(2)萌芽期:天保工程實施以后,林業職工和子女失去了唯一收入來源,不得不轉向其他產業,尋求發展機會。此時有產業先驅轉型發展林下經濟,采摘靈芝、蘑菇等林地特色作物、養殖梅花鹿、狍子等林地特色牲畜,并加工出售,但苦于銷路不暢,隨后通過阿爾山原始純凈的自然資源吸引到早期游客,發現旅游與種養殖業結合的可行之路。(3)發展期:鹿村帶頭人在發現旅游產業的發展契機后,動員十余戶思想先進的居民,率先將種養殖、農副產品加工以及旅游服務結合起來,打通“食住行游購娛”六要素,居民涉及行業貫穿旅游全產業鏈,發揮了帶頭人和先進大戶的表率作用,不僅解決了林下經濟產品銷路,更重要的是開創了林業“貧民”的另一條致富路。(4)成熟期:鹿村其他群眾看到了旅游產業先驅們收獲了切實利益,紛紛表示愿意參與到“旅游+”供應體系中,分一杯旅游羹,從特色林業種養殖、林業產品加工銷售、到特色林家樂住宿餐飲,游客互動體驗項目運營等,形成了旅游牽頭的全產業鏈共振。(5)擴散期:在鹿村村民通過旅游全部實現脫貧致富以后,還對口幫扶鄰村進行旅游產業發展思路設計,定點幫助24戶建檔立卡貧困戶運營林家樂等旅游相關產業,共同致富。鹿村發展旅游產業的具體路徑如下:
(1)以旅游產業為主導
圍繞旅游產業做文章,推動特色林下產業發展,為村民提供就業崗位和創業機會,實現旅游富民強村。全村近100戶居民全部從事旅游及關聯產業,原本外出務工的青壯年勞動力紛紛返鄉創業,“放下斧頭當導游,小康生活不用愁”。不僅如此,旅游行業的勞動密集屬性創造了大量就業崗位,帶動了附近村民的就業。林業職工出身的村民不僅不用繼續原本爬冰臥雪的重體力勞動,而且可以就近、安全、體面的就業。
(2)旅游+農業
由于鹿村處在高寒山區,受自然條件制約無法發展傳統農耕業。村民因地制宜,在省道兩側交通位置優越區域,發展狍子、野豬、雪兔、梅花鹿、白狼、冷水魚等高寒林區特色養殖業,建設以特色養殖、銷售、互動、體驗、娛樂、觀光為一體的野生動物觀賞園,豐富旅游活動,增強鹿村對游客的吸引力。與此同時,在遠離交通樞紐的村莊內部,在村黨支部書記的帶領和指引下,村民轉而發展樺木木耳和其他菌類養殖,隨后作為旅游產品供給村內旅游餐廳和旅游紀念品商店。
(3)旅游+工業
鹿村在發展旅游種養殖業的基礎上,進一步延長產業鏈,做精旅游工藝品,將不幸意外夭折的小鹿、小野豬等做成原生動物標本,深受游客喜愛,銷量極佳。同時建立旅游紀念品加工基地,加工鹿皮、鹿茸、鹿角、鹿肉等周邊鹿制品和野豬制品以供出售,同時力圖將鹿村林下產品打造成知名品牌。初級加工的木耳、菌菇,中度加工的散養雞野豬肉,以及深度加工的鹿產品等組成了鹿村旅游產品的自給供應鏈。
(4)旅游+商業
鹿村的第三產業在旅游行業的帶動下全面開花。村民從發展傳統的餐飲、林家住宿、酒吧、特色產品銷售商店等形式入手,依托當地良好的自然資源和林下特色養殖亮點,吸引游客口口相傳,源源不斷的到訪這一山間小村。基本的旅游業態將游客吸引到鹿村,同時鹿村村民還經營了原生態、能夠實現梅花鹿與游人互動的散養動物園,滿足游客與大自然親密接觸的需求,同時帶給游客更進一步的互動體驗。未來冬季大雪封山之時,來訪的游客更能體驗到北國雪鄉的獨到之美:梅花鹿和傻狍子拉著爬犁帶著乘客戲雪,更是未來的重頭旅游吸引物。對于此種旅游產品的創新,鹿村村民已經設計完備,今年就可以作為全新項目與游客見面。
(5)旅游+扶貧
在2012年發展旅游業之前,鹿村村民人均年收入不足兩千元。在扶貧政策的大力支持下,全村翻修了入村道路,改善了村子的可進入性。路面硬化以后,游客源源不斷地進入鹿村,為村民帶來了新的經濟來源。除此之外,鹿村的建檔立卡貧困戶每人每年可以得到政府財政3萬元產業發展專項資金和5萬元的無息貸款,這些錢成為貧困戶參與旅游的啟動資金,徹底解決了貧困人口以前發展產業有心無力的困境。在國家旅游扶貧電商政策幫助下,鹿村建立了電商銷售網絡,游客不僅可以在店里直接購買木耳、菌類、野豬肉、鹿肉等旅游商品,更可以在家中復購這些原生態的健康食品。如今有200多萬元的產品是通過網絡途徑銷售的,占據鹿村林下種養殖產品全年銷量的一多半。鹿村的產業帶頭人還多次參加國家旅游局舉辦的旅游扶貧重點村培訓項目,將先進思路和成功經驗帶回鹿村,幫助鹿村旅游產業做大做強。鹿村黨支部還帶領村民有計劃的組成旅游合作社,統一制定旅游產業經營管理標準,大戶帶弱戶,共享經營經驗,實現共同發展。
通過分析總結鹿村由林業停伐致貧轉化為旅游轉型致富的過程,可以找到一些值得借鑒的規律。
(1)政策打底。鹿村借助各級政府扶貧政策之力,同時依托金融扶貧、旅游扶貧等專項扶貧資金,將這些資金轉化為村落基礎設施轉型升級之撬動力,同時幫助農戶將政府扶貧資金轉化為產業啟動資金。不僅如此,阿爾山市各級黨政干部實行“2+1”政策,兩位干部對口幫扶一家貧困戶,二對一全方位了解貧困戶的困難和需求,有針對性地給與精準幫扶,解決了一直以來貧困戶由于缺少必要的資金和社會資源而無力借助產業脫貧的問題根源。阿爾山政府為響應號召的鹿村林家樂經營戶免費設計裝修方案,由政府出資免費為經營戶裝修免費裝修。同時還加大財政投入、對鹿村的排水、衛生間、路燈、廣場等旅游基礎設施進行修建;同時還協調工商、稅務、衛生等部門辦理各種營業,大大地提高了村民經營林家樂家樂的積極性。
(2)能人帶動。鹿村黨支部書記在全村共同發展旅游產業脫貧致富的道路上起著關鍵作用。自2009年阿爾山市政府接管鹿村并委派村支書進駐鹿村以來,村支書充分發揮黨員干部的帶頭作用,從最基礎的細微小事入手,逐漸培育建立村民的信任感。上任初期,書記并沒有廣泛的群眾基礎,缺乏號召力,各項工作難以開展。他用自己的存款購買了小貨車為村民采購日用貨物,并無償承擔起村民就醫的交通費用,就此建立了堅實的群眾基礎。村支書敏銳地洞察到發展旅游是幫助村民生產的林下產品拓寬銷路的良機,在他的動員下,鹿村十二家村民率先將自己的房子改造成林家樂,接待往來游客,并取得了非常好的經濟收益。其他村民看到旅游業帶來的切實收益,紛紛在村支書的帶領下圍繞旅游行業發展各自擅長的產業,實現了全村的脫貧致富。2017年鹿村村民實現了人均4萬元的年收入,走上了小康之路。
(3)群體效應。眾人拾柴火焰高,鹿村全村濃厚的旅游產業發展氛圍是該村成功的重要環境因素。在村支書的號召下,村里12戶人家率先發展旅游產業,贏得了第一桶金。村民看到了旅游產業帶來的切實收益,紛紛表示愿意跟隨村支書,從事旅游相關工作。有村民表示:“以前覺得我們這兒又窮又遠,怎么會有人愿意花錢來我們這兒旅游。但鄭書記真的把人(游客)帶來了,還真是把事兒做成了,掙著錢了,那誰不高興??!我們現在都愿意跟著他干,從事旅游行業”。全村近100戶人家全部被調動起來,服務于各個旅游關聯產業,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卻又緊密合作,整個村落的旅游發展處于良性運作。鹿村富起來以后,還主動幫助鄰村發展林家樂,定點幫扶林俗村24戶貧困戶,鹿村成為遠近聞名的旅游扶貧示范村。鹿村書記說:“旅游就是大伙全都做,才能做起來做得快。老百姓全動起來了,房子都全倒出來接待了,自然而然的都富起來了?!?/p>
(4)意識轉變。思想意識的轉變是鹿村村民通過旅游走上脫貧致富之路的內在動力。由于鹿村村民大多是原國有林業職工出身,吃國家飯、不求多但求穩定的心態一度阻礙了村子的發展。在村支書和領頭人家的努力下,村民看到了切實受益,思想觀念發生根本上的轉變,從逐漸接受到完全接受了旅游產業,最后出現了全村涉列旅游產業的蓬勃現象。在與游客交往的過程中,村民們的思想也在不停受到沖擊:“我們現在形成了比著做的氣候,不像以前都動員你做,現在不是了,大伙都比著做,你整這樣了,他就想比你做得更好。”不僅如此,村民也會主動交流和反映客人提出的問題,村里基礎服務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村民也會主動提出來要求,村里來協調解決。在主體與客體的交流互動中,主體眼界拓寬,經營思路改善,思想觀念也越來越活躍。
(5)能力提高。天保工程以前,鹿村村民除了伐木以外幾乎沒有其他工作技能。開展林家樂等住宿接待需要村民具有服務意識和服務技能。在政府的幫助下,村里陸續開展了多次服務技能培訓班,村民從基礎技能學起,逐漸接受更高級別的培訓。由于鹿村從事旅游行業人員相對固定,流動性較小,因此更便于提供技能升級培訓,因此村民接受的行業培訓更為系統。除此以外,村干部和行業帶頭人還有參與盟、區、國家更高等級的培訓機會,然后將所見所學帶回村落分享給村民,共享收獲。對于從事旅游關聯產業的村民,如種養殖業、旅游紀念品加工業,各級政府和村干部也會不定期組織集中學習培訓或專家上門指導,幫助村民提升專業技能。
受到勞動力流向、生產要素流向和經濟要素流向的影響,鄉村不僅具備農業生產職能,而且顯露出分擔城市工業職能和服務職能的趨勢,鄉村地域系統的生產功能內涵逐漸豐富。[28]隨著鄉村振興和旅游扶貧上升為國家戰略,旅游作為鄉村產業扶貧的重要方式之一,助力鄉村在文化職能和服務職能方面挖掘新的發展動力。目前學農耕地區的鄉村振興研究是學界的關注熱點,涌現出了大批有益成果。然而林區作為擁有豐富的森林資源的寶藏,林業作為農業的第二大產業,理應得到應有的重視。本研究以內蒙古阿爾山市鹿村作為林區旅游扶貧研究案例地,運用觀察法和訪談法,對國有林區村落復興中旅游扶貧的作用路徑和影響機制進行了深入分析,以期為林地資源豐富的經濟欠發達地區提供發展經驗和借鑒。鹿村從傳統林區采伐經濟為主導,轉型為旅游服務經濟,打破了“豐裕中的貧窮”魔咒。該村以旅游產業為主導,通過旅游核心產業帶動關聯產業,走“旅游+”發展路徑,將林區特色種養殖、特色農林產品加工與旅游產業結合起來,同時發展多樣旅游互動體驗消費項目,如林俗體驗,人鹿互動,狍子雪橇等極具林區特色的項目,盤活沉睡已久的林區村落資源與文化,走上了旅游致富道路。鹿村能夠實現經濟成功轉型,主要得益于國家大力度扶貧政策支持、鹿村書記的帶頭作用、路村全體村民參與形成的規模效應、村民思想意識的轉變和職業能力的提高。
雖然本研究提出了對林區村落振興的關注,但是由于各種因素的制約,仍然還有許多的重要問題值得研究者的關注。如鄉村振興的誘發機制、制約及促進機制、引擎機制等,后續研究者可以對鄉村振興中推力和拉力的分析,發現相應的機制,繼續豐富和深化林區村落振興和旅游產業發展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