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禎,楊 榮
(北京工業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北京,100124)
隨著我國社會工業化和住房商品化的發展,社區居民之間從面對面的情感性頻繁互動逐漸變為非面對面陌生的缺少互動的狀態。現代城市社區中人際關系淡漠,社會網絡疏離,互助網絡匱乏,信任和守望相助規范缺失的狀況已不少見。隨著戶籍制、單位制等社會政策的轉變,城市社區的人口容量和人口性質也隨即發生改變。同一個社區內的居民在經濟水平、社會生活水平、社會支持等方面都存在較大差異。如何使社區資源在社區內得到有效配置與傳遞,如何重構具有社會資本和凝聚力的社區,[1]如何實現社區參與,形成良性互助,已成為當前城市社區發展所面臨的問題。
要使社區困難家庭得到社區關懷,僅僅依靠政府的單向救助并不能夠形成持續的群體改變動力,社區的良性運轉也需要各個相關利益群體的互動和參與。基于此,當前城市社區的發展需要建立和提升社區居民間的信任、社區網絡和合理的社區規范等社會資本。社區居民參與和居民之間的頻繁、密切的溝通和互動能夠提升居民間的信任,形成社區守望相助的規范;居民間信任的建立,社區規范的形成也依賴于居民的參與和社區居民之間的頻繁、密切的溝通和互動。
本研究的實施地濟南市舜義區,居民人口結構多元,貧富差距明顯,老齡化現象嚴重,流動人口比例高。社區內存在人際關系冷漠、互助網絡匱乏、社區內組織分散、社區老人和貧困家庭生活狀況堪憂、社區居民缺乏參與平臺等問題。這些問題的存在使社區良性運轉、社會資本的建構與發展面臨阻礙。對此,本研究以濟南市舜區的社區實踐為例,具體描述該區以“舜義集”“舜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如何在社區社會資本的建構中發揮其作用。
本論文采用社會工作研究中比較常用的“行動研究”方法。美國著名社會心理學家Lewin是行動研究的最早倡導者之一。行動研究是指研究內容來自實際工作者的需要,研究在實際工作中進行,由實際工作者和研究者共同參與完成。[2]行動研究的目的在于切實解決實際問題,在實踐行動中探索解決問題的有效途徑。[3]行動研究的研究過程主要包括診斷、計劃、行動、觀察和反思幾個組成部分,是一個螺旋式前進的循環往復過程。此行動研究的理念和方法更符合筆者對本文研究案例的了解和認識。
本文研究結構如下。第一,分析濟南市舜義區的社區內存在人際關系冷漠、互助網絡匱乏、社區內組織分散、社區老人和貧困家庭生活狀況堪憂、社區居民缺乏參與平臺等問題;第二,探索該社區當前問題解決的有效途徑,結合社會工作的介入,引入適合該社區的以“舜義集”“舜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第三,開始行動過程,對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的實施進行分析,同時探索該體系的運行如何促進了社區社會資本的建構;第四,對當前參與式互助體系的實施過程和社區社會資本的建構情況進行反思,提出有效建議,以推動后期社區本土化發展的進一步實踐。
帕特南認為,社會資本是一種“公共物品”,如信任、規范和網絡,能夠通過推動協調和合作行動來提高社會效率。[4]按照他的觀點,社會資本是內生在人們的關系結構中的,一個人想要擁有社會資本,就必須與他人建立聯系,正是在發生聯系的過程中產生了社會網絡、社會關系、規范和信任等,從而形成了社會資本。[5]林南探討的社會資本是由“社會網絡—民間參與—普遍信任”范式形成的。他認為社會資本是以社會網絡為基礎的,分析社會資本時應該從人際關系入手。民間參與和普遍信任是從社會網絡中產生的。林南關于社會網絡中社會資本的假設,強調了通過“互動”獲取資源的重要性。[6]福山將社會資本看作是社會或者社會的一部分普遍信任所產生的一種力量。他認為,社會資本是一種有助于兩個或者更多的個體之間相互合作、可用事例說明的非正式規范,信任是社會資本的基石。[7]
邊燕杰通過對城市居民進行社會資本的實證研究,指出“社會資本的存在形式是社會行動者之間的關系網絡”[8]。桂勇和黃榮貴對上海市的社區做了實證調查,認為社會資本指標包括社區網絡、社區歸屬感、社區凝聚力、社區互動、互惠與一般信任、社區信任等等。[9]
綜上所述,對于社會資本的界定與分析,國內外學者們有不同的角度。雖然分析角度不同,但可以看到,社區組織、社區參與、互動都被認為有利于社區社會資本的形成與提升。
社區參與是提升社區社會資本的一種有效方式。社區參與是指社區居民共同期望社區進步與發展,愿意投入思想、行為,投入個人有形或無形的資源,包括時間、金錢、勞力等,通過這種個人參與社區活動的過程,增強個人對社區的認同,而這種認同又能夠轉化為個人對社區環境的情感認知,繼而形成社區的歸屬感。[10]社區參與的理念強調社區發展的行動主體應從政府轉移到民眾,通過社區居民“自下而上”有組織地參與解決與他們共同利益相關的問題,來提高居民的生活質量、凝聚社區意識。[10]推動居民之間的社會互動和互助、滿足社區居民的多元化需求[10],是社會工作者倡導和組織居民參與的重要方面。
“參與式互助”是在社區中運用參與式方法,開展居民之間的互助活動。與傳統的鄰里互助不同,參與式互助的基礎是“社區公共利益”。公共利益尊重居民的權利和意見;主張任何共識都應來自于“利益相關方的共同參與”過程中。參與式互助過程中,通過社區居民自我管理,參與者在協商、互助、合作等方面的能力有所提升。參與式互助的特點是“平等互利、助人自助”。參與活動的主體都是利益相關方,各方都是平等的主體;各方在 “參與”的過程都應該有所貢獻、有所獲得,各盡其能、各得其所。①
本文的研究涉及社區參與、參與式互助等關鍵概念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探求如何建構社區社會資本。
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實施地,濟南市舜街道(以下簡稱舜區)面積3.5平方公里,內設七個居委會和兩個村改居,玉區和園區是國家級精品社區,張區和八區屬于兩個村改居,居統計,最新人口8.9萬,總計25 514戶,常住人口5.4萬。其中,60歲以上老人7 883人,占常住人口的14.5%;70歲以上老人3 862人,占常住人口的7.2%;獨居老人1 816人,占常住人口的3.4%。[11]
該區社會工作者通過實際走訪社區居委會、社區服務機構、社區貧困家庭和高危老人等,發現該片區居民人口結構多元,貧富差距明顯,老齡化現象嚴重,既有“省委黨校”“省財政廳”“省科技報社”等省屬機關單位職工和家屬,也有經濟條件偏低的回遷戶、企業下崗職工等。同時,由于該社區為老舊型社區,社區基礎設施陳舊,社區內單元戶型不合理,又緊靠濟南大學、山東財經大學等高校及其他學校,社區房屋外租現象明顯,流動人口比例高。社區內存在人際關系冷漠、互助網絡匱乏、社區組織分散、社區困難家庭生活狀況堪憂、社區居民缺乏參與平臺等問題。
結合舜區呈現的問題和社區需求,同時借鑒成都愛有戲社區文化中心等全國義倉經驗,該區確立“舜義集”“舜義倉”為“社區互助”服務項目,于2015年7月開始在舜區定期開展服務。
1. 舜義集
“舜義集”是立足社區,用定期集市的方式,為社區居民搭建的以互助和公益為主題的互動交易和參與社區公共事務的平臺(見圖1)。它相當于一個公益集市,居民可以在“義集”上免費申請公益攤位,將閑置物品賣出,所得收益由捐贈人自主購買生活物資捐贈給“義倉”以幫助困難群體。義集還設有義診、義演、社會服務展示等區域。每期義集,都會有不同的公益主題,增設不同的公益板塊、與更多的愛心人士共同推動公眾對公益的參與。“舜義集”作為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的一環,倡導透明真誠、力所能及、人人參與的新慈善觀和良善相伴、文化傳承、綠色環保的可持續的新生活方式。

圖 1 義集運作示意圖
2. 舜義倉
“舜義倉”是一個社區參與式流動平臺(見圖2),如同愛心倉庫,倡導社區居民的不定期、非現金小額互助,包括A類(舊物資)、B類(食品)、C類(洗化品)、D類(時間),用于幫助項目轄區內低收入、負擔重的困難家庭,尤其是孤寡老人、殘疾人家庭等。每件義倉物資都有捐贈收據及唯一編號,社區居民可參與到物資的派發中,每件物資去向透明公開。
“義倉、義集”的最終目標是通過社區居民的參與與自治管理,從而真正構建起社區的參與式互助體系,促進社區融合發展。

圖 2 義倉運作示意圖
結合舜區當前呈現的問題和社區需求,為了使社區困難群體得到及時救助,讓社區人際關系逐漸“回暖”,使社區居民的社區參與程度得以提升,[12]同時借鑒成都愛有戲社區文化中心等全國義倉經驗,舜義區逐步建立了以“舜義集”“舜義倉”為載體的兩位一體參與式互助體系,并于2015年7月開始在舜區定期開展。
1. 社區網絡:社區各相關利益方的參與與互動
以“舜義集”“舜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涉及到了社區各相關利益方的參與與互動。不同的參與群體通過義集、義倉實現資源互通,在滿足自群體需求的同時,將資源以合理的方式鏈接給社區內其他有需要的居民,這也是社區網絡資本的建構過程。
“舜義集”“舜義倉”的參與方主要包括五個部分:社區居民、社區困難家庭、社區組織、社會組織和社區企業,分別對應義集的不同功能分區(見圖3)。

圖 3 義集相關參與方示意圖
社區居民(義賣區):社區居民可以在義集上申請公益攤位,將自己的二手物資賣出,所得的收益由捐贈人自主地按照不低于一定比例或者全部捐給義倉以幫助困難群體。社區居民也可以選擇捐贈生活物資到義倉。
社區困難家庭(愛心幫扶區):社區困難家庭可以在義集上申請攤位出售自己不需要的“被捐贈”物品(比如來自政府的慰問品),或者出售自己的手工制品等。
社區組織(義演區):社區組織泛指社區內的各類活動團體,在本社區內以老年團體為主,包括康娛興趣類、學習類、養生類、發展類等。這類群體一方面可以以組織的形式在義集上申請展位,出售本組織的活動成品(如編織小組、書畫院等);另一方面結合各類社區組織的具體特點,回應其“老有所學、老有所為、老有所樂”的實際需求,在義集上提供社區組織活動展示和對社區困難家庭進行文化、文藝慰問的機會和平臺。除老年群體外,社會工作者也廣泛邀請對義集活動感興趣的其他社區組織(如兒童藝術團、兒童興趣小組等)進行文藝慰問及展演。
社會組織(公益組織交流展示區):社會組織指社區內各類社會專業服務組織和社區公益組織。社會組織可在義集上申請公益展位,進行本組織的宣傳,提供社區居民咨詢、了解、交流、預定專業、公益服務等服務內容。
社區企業(義賣區、現場服務區):社區企業泛指社區周邊各類企業及商戶,其可在義集上申請義賣展位,將本企業的銷售品進行銷售,所得收益按照一定比例或全部捐贈義倉以幫助社區困難居民。社會工作者邀請企業代表參與義倉物資配送環節,可根據社區與企業的雙向需求和意向,建立社區困難居民企業幫扶結對子網絡,由企業根據自身和社區需求定期幫助特定社區困難居民,這是建立社區企業聲譽,提升社區企業影響力的過程;另一方面,社會工作者邀請社區企業帶本企業公益服務參加義集,在義集現場為社區居民提供企業公益服務(如剪發、義診等),這也是社區企業與社區居民增強互動,進行企業宣傳的過程。
通過五類相關參與方的參與與互動,社區網絡得以鏈接,通過義倉的持續開展和義集的定期開展,社區居民,社區困難家庭,社區組織,社會組織和社區企業間能夠在自身參與的基礎上同其他參與群體產生良性互動關系。人際網絡、社區網絡、社團網絡都是重要的社會資本,以“義倉義集”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對社區網絡資本的建構有較強的促進作用。在這里,居民與居民,居民與團體,團體與組織,組織與企業等等之間發生著頻繁的互動交流和聯系,就像博特在對社會資本的定義中提到的那樣“社會資本指的是朋友、同事和更普遍的聯系,通過他們,你得到了使用(其他形式)資本的機會”。[13]義集搭建了一個活動的社區公共空間,通過義集,居民的關系網絡得以擴展,社區網絡資本有了更有效的提升。
第三屆舜義集活動中,一位社區居民在看過義倉義集的宣傳單頁后,特意走到總服務臺給社工說“你們這個活動很有意義,誰家里都有閑置的物品,捐出來就很好,這是個很好的平臺,這種公益活動應該經常搞……”第一次帶孩子參加這樣活動的一位媽媽說:“孩子看了‘大頭兒子小頭爸爸’的動畫片之后,就一直想有機會能夠把他自己的東西拿出來義賣,參加這種義賣,對孩子的公益意識是一種很好的培養,我跟孩子也打算將其全部捐入義倉,用來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舜義集活動的日期是每個月第三周的星期天,最初的舜義集參與人數僅僅有幾十人,現在每次義集都有約300—500人參加。義集活動的改變,離不開社區社會工作者在社區動員方面所做的努力。從宣傳到集市,公開透明,社區居民廣泛參與,口口相傳,再加上媒體報道等,使得整個社區的力量都被動員起來,參與到義集當中。從開始的10個義集認領攤位,到現在的50個義集認領攤位,舜義集的規模不斷擴大,沒有居民的廣泛參與,是不可能達到的。
2. 社區規范:體系標準及規范的制定
帕克認為“一個社區不僅僅是人的匯集,也是組織制度的匯集”。[14]規范是重要的社會資本,也是社區發展的元素之一。在以“舜義集”“舜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運作過程中,一方面通過居民公開參與制定體系標準規范,不斷形成著被社區居民集體認同的規范和互惠互利的行為準則;另一方面出于對良善相助的美好意圖,社區居民自發表現出利他主義、志愿意識和志愿行為。[15]這也是社區規范資本的建構過程。
“義集、義倉”中幫扶家庭判定標準規范的確定是結合當地經濟發展、社區生活水平等,由社區居民代表公開參與,共同討論制定。舜區制定義集、義倉幫扶家庭判定標準規范的過程以“社區居民議事會”的形式開展,通過邀請相關參與方參會;公開參與制定標準規范內容;居民代表推薦、篩選、公布幫扶家庭名單;分析制定《幫扶家庭判定標準》,確定派送事宜等三次居民議事會內容,最終各方達成一致。在義集、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中,有關幫扶家庭的標準規范制定是整個資源互助過程中重要的一環。不同群體居民代表共同參與制定標準規范,其規范是被集體成員認同的規范,也是集體成員履行的共同行為準則。這種規范更容易成為普遍接受的規范,能夠較穩定地發揮成員的自我約束作用,也有助于其他社區規范的產生和形成。[16]
“互惠是規范中最為重要的一種。”[4]“義集、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運作過程也是一種“互惠”的過程。義集搭建了一個活動的社區公共空間,所有參與者的身份都是平等的,每個居民群體的需求都被得到考慮。“義倉”中,無論貧富,每個居民都可以捐贈自己的愛心,捐贈物品的價值在于捐贈人的愛心和能否滿足受助者的需求,而不在于物品價位的高低。愛心家庭和幫扶家庭也是完全平等的參與方,沒有地位和權威的差別。①參與式互助的特點是“平等參與、助人自助”,在這個過程中,居民的利他主義、志愿意識、志愿行為也得以提升。以“義集、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有助于社區規范資本的形成與發展。
滿奶奶是舜社區的一名普通退休工人。退休前,滿奶奶一直在國棉一廠工作,年輕時就是個熱心腸,廠里大事小事都愿意跑在前面。退休后,她喜歡打打太極拳,雖然身板不如以前硬朗,但熱情絲毫沒有減退。社工在舜社區開展社區工作以來,她便時常關注,慢慢接觸下來,成為了義倉義集項目的志愿者。了解滿奶奶的人都知道她愛好太極拳又滿懷熱情,所以在成為志愿者以后,若每次有為社區困難家庭派送愛心物資,或是組織社區文化表演,都可以看到她穿梭的身影。凡是社區公益活動、志愿者服務,她總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個。
前段時間,社區社工進行入戶探訪,和她交談中提及舜義集工作時,滿奶奶轉身走進自己的臥室,拿出一個文件夾。文件夾是滿滿一本資料,全是她手寫的,有舜義集活動的簡報,有義倉受助家庭調研的資料,甚至于義倉派送了哪些物資、何時派送、派發時發生了哪些趣事,都十分詳細地記錄于此,一筆一筆,全都落在紙上。六十多歲的滿奶奶,看書看報都要帶著老花鏡,要記這一本資料,是花費了許多功夫,用了許多時間的。這是一本寫照,記錄的是一個社區義倉義集志愿者的真摯與熱誠。正是這樣少之又少的社區印記,印下了一個社區緩慢發展與前行的進程。
3. 社區信任:信息流通、體系的規范化
信任關系是社會資本的一項重要內容,帕特南認為,信任的形成與社會資本的其他方面息息相關。[17]根據他的觀點,社會信任能夠從兩個相互聯系的方面產生,公民參與網絡和互惠規范。前面已經以“義集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為例,對它對社區網絡資本、社區規范資本的形成和推動作用做了分析。這兩類社會資本的形成與提升對社區信任資本的建構具有較大的促進作用。
一方面,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通過“義集、義倉”的設計促進了社區居民和其他各參與方之間的交往,促進了社區居民之間的了解和信息的流通。“參與的各方之間的交往越多,他們之間的互信就越大,合作就更容易。”[17]生活節奏的加快,社區居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疏遠,彼此同住一個社區多年,鄰居間的熟悉程度很低,交流溝通也存在限制。義集活動為社區居民提供了一個有效的溝通交流平臺,鄰里之間通過“趕集”既做了公益,又認識了彼此。而義集也是各個相關參與方共同參與、平等合作的過程,個體之間的合作也進一步促進了社區信任資本的形成和提高。
另一方面,“義集、義倉”作為以社區內資源對接與流通,促進居民參與為主體的服務運作方式,涉及到“捐贈”“資源配發”等重要環節;而在當前社區存在普遍信任缺失的情況下,缺乏明確、統一管理的服務運作不能夠持久生存,更難以得到社區居民的支持。[18]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是通過“義倉規范化管理”“義倉公示”等環節來增強社區居民對義集、義倉的信心的。
義倉的整個操作流程從招募起就進行完整的服務檔案和記錄表格的應用。每一個環節都有詳細的工作說明、方法和操作要求,可以對物資傳遞中的任何一個操作環節進行信息查閱(可詳細查詢物資流向、捐贈人、受助人、經手人、審核人、負責社工等,類似物流信息查詢)。每次義集,每月義倉捐贈,社工都會對物資情況進行公示,包括募集物資數量、幫扶家庭數量等。所有捐贈明細都會在舜區服務中心、《今日舜區》社區報、《掌上舜區》社區微信平臺、下一屆“舜義集”活動上進行公示。
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的“義倉規范化管理”“義倉公示”等環節建立、強化了居民對義集義倉的信任,以“義集、義倉”為中介,社區中的居民和各類團體、組織等建立起相互信任關系。以“義集、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促進了社區信任資本的建構。
李大爺是一位63歲的老人,耳聾,身體殘疾,與65歲的精神殘疾并患有慢性疾病的妻子相依為命,每月靠政府救濟金生活,還要承擔高額醫藥費,家庭非常困難。2015年7月,當義集義倉項目的社會工作者第一次去看望他們并送去愛心物資時,李大爺認為是政府做秀,尤其是對拍照(目的是為互助資源的流動留下證據)環節甚為反感。第二次依然如此。但義倉義集社會工作者堅持每月都前去探望他們,并且幫助解決諸如維修下水管道、陪伴就醫等實際問題,李大爺深受感動。雖然愛心物資是在義倉平臺下組織下發放,但是是來自社區中不同的愛心家庭。隨著義倉義集的持續開展,像李大爺這樣的受益者感受到的不僅僅是生活物資的援助,更是來自社區街坊鄰居們的熱情關照和互助情誼。為了對社區鄰里表示感謝和敬意,李大爺也力所能及地開始了捐贈:第一次,他將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副象棋送到了了義倉;第二次,他又將殘聯慰問的一床棉被捐了過來,他說道:“這床棉被是殘聯送來的,我們家現在不缺棉被,捐出來送給更需要的居民。”[19]
舜區的參與式互助體系主要由“舜義集”“舜義倉”兩部分組成,它們之間是互為協同、相互促進的關系。相比于傳統的社區救助和社區資源流通模式而言,參與式互助體系是一個有機的整體,能夠更加有力地傳遞社區居民間的信任,一些正式和非正式的社區網絡和合理的社區規范等社會資本也得到逐步建構和提升。[20]
通過上文對以“舜義集”“舜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的個案分析和研究可以看出,參與式互助體系的建構有效促進了社區的發展。
“義集、義倉”中,不同參與方的參與與互動,使社區網絡得以鏈接,通過義倉的持續開展和義集的定期開展,社區居民、社區困難居民、社區團體、社區社會組織和社區企業間能夠在自身參與的基礎上與其他群體產生良性互動關系。“義集、義倉”為載體的參與式互助體系運作過程能夠進一步增進社區居民的互惠行為,義倉中社區居民集體認同規范的形成可以看作是一種集體規范的形成。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的“義倉規范化管理”“義倉公示”等環節建立和強化了居民對“義集、義倉”的信任,以“義集、義倉”為中介,社區中的居民和社區內的各類團體、組織等建立起相互信任。以“義集、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能夠有效地促進社區網絡資本、社區規范資本和社區信任資本的建構。同時,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也是將居民組織起來,組織居民互助提供服務,用他們自身的力量解決他們自身面臨的困境[21]的有效途徑。
社區氛圍的改變主要是指社區居民從對社區活動、社區服務不感興趣,到愿意參與,再到主動參與的狀態。一個幸福感強的社區是注重社區居民參與的社區,以“舜義集”“舜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的發展,使許多社區居民尤其是社區老年群體愿意參與到社區發展中,開始嘗試提出一些自己對于未來社區發展的建議。而對于社區困難家庭的幫助,僅僅依靠政府的單向救助是不夠的,更應協助其形成持續的群體改變動力。雖然目前該體系的實施時間還較短,但在這些方面已經具備了一定的發展基礎。
國家治理體系分為政治治理、市場治理和社會治理三個主要部分,社區治理是社會治理的一個重要實踐領域。[22]社區社會工作旨在通過提供多元化的服務,提高社區居民的社會意識,協助社區居民運用社區資源,解決社區問題,最終實現社區自治。以“舜義集”“舜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的建構,一定程度上提升了社區居民的自治能力。社區居民通過參與化的形式,行使了自己對于社區公共事務的參與權、表達權和知情權。在這個過程中,政府部門將權力還于社區,社會組織還權于社區居民,社區居民通過社區參與,將視線聚焦于自己生活的社區公共空間內,認知思維、行為技巧、情感價值觀等方面都有所提升,逐漸增強了個體參與社區治理的能力。
因為該體系不涉及社區重大利益的調整與分配,操作的難度相對較低,具有較大的推廣潛力。[21]在社區互助網絡匱乏,社區人際關系冷漠的現狀下,參考以“義集、義倉”為載體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有利于建構社區社會資本,推動社區良性發展。
但該體系目前的實施時間還比較短,以成都愛有戲社區文化中心等全國義倉經驗為來源,在代表性和解釋性上還存在局限,也存在引入社區的本土化問題。如義集中購買力和參與人群的同質性問題;義倉捐贈合法化問題;義倉捐贈物資的入口和出口匹配問題;義集義倉投入產出對比失衡問題等。這些都需要社會工作者在更大范圍上對體系的運作過程進行研究和考量。
針對當前參與式互助體系存在的部分問題,可進行如下嘗試:如進行多力聯動,集合政府、高校、社區、社區居民、社會組織的力量;更好地運用基于平等的社會工作工作專業方法;推動社區志愿者隊伍的建設;有效利用社區社會工作服務的本土化開展經驗等,以推動本土化的社區建設,注重社區參與式互助的可持續發展。

① 見2015年義倉學習手冊中郭虹所寫文章“社會參與式互助體系與社區治理”。

[1]馮婷. 社區與社團——國家、市場與個人之間[M]. 杭州: 浙江大學出版社, 2014: 59.
[2]張劍. 社會工作介入農村留守兒童問題的行動研究[J]. 社會工作, 2011(9): 23.
[3]黃曉燕. 城市新移民社會融入的行動研究——以天津市華章里社區為例[J]. 社會調查研究, 2011(1): 52.
[4]羅伯特?帕特南. 使民主運作起來[M]. 王列、賴海榕譯, 江西: 江西人民出版社, 2001: 201.
[5]陳雷. 論社會資本——社會資本視角下的社區主導型發展研究[M]. 北京: 中國社會出版社, 2011: 13.
[6]方然. “社會資本”的中國本土化定量測量研究[M]. 北京: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14: 6-9.
[7]曹榮湘. 走出囚徒困境: 社會資本與制度分析[M]. 北京: 三聯書店, 2003: 71.
[8]邊燕杰. 城市居民社會資本的來源及作用: 網絡觀點與調查發現[J]. 中國社會科學, 2004(3):136-139.
[9]桂勇, 黃榮貴. 社區社會資本測量: 一項基于經驗數據的研究[J]. 社會學研究, 2008(3):122-140.
[10]徐永祥. 社區工作[M]. 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5: 77.
[11]走進市中: 市中概況[EB/OL]. [2015-12-05]. http://syl.shizhong.gov.cn.
[12]趙小平, 毛佩瑾. 公益領域中的“市場運作”: 社會組織建構社區社會資本的機制創新[J]. 中國行政管理, 2015(11): 62-66.
[13]王文彬. 社會變遷中的社會資本與人力資本研究基于——東北老工業基地的社會調查[M].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13: 69.[14]林南. 社會資本: 關于社會結構與行動的理論[M]. 張磊, 譯. 北京: 世紀出版集團, 2005: 184.
[15]羅伯特?帕特南. 獨自打保齡球——美國社區的衰落與復興[M].劉波, 祝乃娟, 張孜異, 等, 譯.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1: 148.
[16]方然. “社會資本”的中國本土化定量測量研究[M]. 北京: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14: 90.
[17]胡榮. 社會資本與地方治理[M]. 北京: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 253.
[18]黎熙元, 陳福平, 童曉頻. 社區的轉型與重構——中國城市基層社會的再整合[M]. 北京: 商務印書館, 2011: 151.
[19]趙小平. 重構城市社區的社會資本——“三位一體”的參與式互助體系[M]. 北京: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13: 210-231.
[20]趙小平, 毛佩瑾. 公益領域中的“市場運作”: 社會組織建構社區社會資本的機制創新[J]. 中國行政管理, 2015(11): 64.
[21]盧偉偉. 社會支持網絡視角下的社區參與式互助體系建設[D].濟南: 山東財經大學, 2016.
[22]金碧華,朱麟飛,龔逾慈.社會治理視野下社區志愿服務的實踐與創新——對“下城模式”的重新解讀[J].社會工作與管理,2014,14(4):1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