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地方科技智庫建設實證研究＊
——以重慶為例

■ 李政剛

重慶市科學技術研究院 重慶 401123

科技創新是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核心和根本，作為支撐科技創新的“軟”支撐，科技智庫建設在黨的十八大之后，進入高潮。特別是分布在各地的諸多信息情報研究機構、戰略決策咨詢機構等紛紛轉型為“科技智庫”，科技智庫建設迅即進入“大躍進”階段。如何立足科技智庫本身使命，更好服務地方創新發展，重慶科技發展戰略研究院（以下簡稱重慶戰略院）的探索和實踐或可提供一些借鑒。

1 新型地方科技智庫的內涵、特征及形態

1.1 新型地方科技智庫內涵

要明確新型地方科技智庫的內涵，需確定科技智庫、新型、地方3個關鍵詞的定義。

1.1.1 關于科技智庫的內涵 科技智庫是能較好把握世界科技發展大勢，敏銳抓住科技革命新方向，為國家科技決策提供準確、前瞻、及時建議的戰略研究機構[1]。作為智庫的重要類型，科技智庫從科學技術影響和作用的角度來研究事關全局的重大問題，從科學規律出發前瞻思考世界科技發展走勢，對國家科技戰略、規劃、布局和政策等提供重要咨詢建議和預測預見[2]，促進科技創新與經濟社會發展深度融合。

鑒于此，國內學者將科技智庫定義為“以科技戰略政策科學研究為主要職能，以科技戰略政策決策咨詢為主要功能的專業政策研究和咨詢機構”[3]，本文贊同此種界定。

1.1.2 關于“新型”的背景及內涵 既然科技智庫在發達國家早就存在（如德國的馬克斯普朗克學會、美國的信息技術與創新基金會、日本的未來工學研究所等），我國可仿照其建設模式，重點支持國內科技智庫建設即可，為何又要提“新型”呢？所謂的新型智庫，到底新在何處？

新型智庫是與傳統智庫相對應而存在的概念，傳統智庫更多采取自上而下的溝通機制，較多關注政府需求，智庫與政府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利益聯結，這勢必會影響到智庫獨立性，而智庫研究的獨立性將直接影響其研究成果的客觀性和可信度；而新型智庫致力于彌合政府和社會公眾之間的分歧，不單單關注政府需求，更關注不同利益和價值觀念群體的不同訴求，是多元利益和價值理性辨析的公共平臺[4]。

其次，傳統智庫局限于關注一個地域范圍內決策者的影響，對外影響和溝通不夠，無法有效地發揮智庫的多元利益訴求表達的作用；新型智庫致力于跨地域溝通和公共溝通，用專業性的知識引導社會大眾獨立客觀公正地思考，加強區域內智庫資源的信息共享和互動交流，促進政智良性互動[4]。

再次，傳統智庫著眼于短期政策和規避決策風險，新型智庫著眼于長期規劃，致力于多種解決方案的提供、實驗和競爭。此外，對中國來說，新型智庫更意味著全新的運營模式，意味著智庫與政府的關系不再是附屬關系，它將作為一種行業機構而非事業機構存在。

1.1.3 地方智庫的內涵界定 地方智庫是與中央智庫相對應的概念，二者的主要區別是服務對象和目標不同。中央智庫主要面向國家亟需解決的問題，重點圍繞國家重大戰略需求開展前瞻性、針對性、儲備性政策研究；地方智庫主要面向地方亟需解決的問題，重點圍繞地方中心任務和重大決策，開展服務地方公共決策的戰略和政策研究[5]。

因此，新型地方科技智庫，是指在新的歷史條件和時代背景下，遵循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基本要求，以影響和服務地方政府及公眾的科技決策及認知，對地方科技發展戰略、規劃、政策和決策提供咨政服務和預測預見,彰顯地方科技軟實力的咨政、啟智、制衡、聚才、強國的高端專業戰略研究機構。

1.2 新型地方科技智庫的基本特征

與傳統智庫具有的學院式、重研究輕應用、重文獻輕實證等特點不同，新型地方科技智庫是一種既不同于傳統社會科學研究機構，又不同于黨委政府政策研究部門，也不同于西方黨派政治及民間研究機構的新型思想庫和智囊團。2015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出臺《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對新型智庫的特征作了明確界定，主要體現在服務對象、研究內容、研究目標、機構性質等方面（見表1）。

表1 地方新型科技智庫的特征Table 1 Characteristics of the local new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hink tank

1.3 科技智庫的主要存在形態

傳統意義上的智庫主要包括：專業社會科學研究機構，如社科院；高校從事社會科學研究的機構，如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黨政部門的政策研究機構，如黨委和政府的政策研究室等。科技智庫作為智庫的一種類型，其存在形態按照資金來源、服務對象和人員構成不同，可分為獨立自治的科技智庫，依托政府的科技智庫，依托大學的科技智庫和依托企業、財團的科技智庫4種類型[6]。當前，公認的國家高端科技智庫主要有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咨詢研究院、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中國工程院戰略咨詢中心、中國科協創新戰略研究院等，地方科技智庫主要有文獻情報中心、信息情報機構和科技戰略研究機構，如中國科學院武漢文獻情報中心、上海科學學研究所、江西科技發展戰略研究所等。

1.4 地方科技智庫的典型：重慶戰略院的運營特征

與國家科技智庫相比，地方新型科技智庫的主要區別體現在發展定位、服務對象、服務內容、資金來源。以重慶為例，2016年，重慶市委、市政府出臺《關于加強重慶市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將重慶市科學技術研究院（以下簡稱重科院）列為重點跨界專題智庫，與2015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中，將中國科學院等列為高端科技智庫一樣，重科院主要依托下屬的重慶戰略院作為建設支撐。作為成立只有4年時間的新型地方科技智庫，重慶戰略院的運營特征主要體現在：一是發展定位上，它是重慶市委、市政府確定的重慶市重點跨界專題智庫；二是服務對象上，它主要為重慶各級黨政部門提供咨政服務；三是研究特色上，它主要圍繞重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實施和西部創新中心建設等重難點問題進行研究；四是資金來源上，它主要利用股份制的市場化資金和政府項目后補助資金。

2 新型地方科技智庫建設的實踐與探索：重慶戰略院的經驗

重慶科技發展戰略研究院成立于2012年4月，是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綜合性決策咨詢研究機構，也是重慶市第一家科技智庫，成立以來，重慶戰略院突出“新型”和“特色”，短時間內取得較好成效，其經驗做法對地方科技智庫建設有重要參考價值。

2.1 整合優勢資源，建立強大專家庫

智庫首先作為思想庫而存在，其發揮影響力的關鍵在于聚集一大批有理想、有思想、有學術專長的高精尖智庫人才[7]。作為新成立的智庫機構，重慶戰略院把借助外力作為凝聚智庫資源的重要手段。重慶戰略院隸屬于重科院，重科院是重慶市最大的科學研究和科技創新服務機構，下屬研究機構涵蓋了汽車、信息技術、新材料、新能源、自動化儀器儀表、激光、生物醫藥等多個學科，依托重科院的專家資源，重慶戰略院不斷吸收重慶高校和科研院所專家，組建了覆蓋各行業的60多人的“外部”專家庫。

2.2 聚焦主攻方向，突出專業特色

科技智庫必須突出和體現“科技”二字，重慶戰略院遵循研究領域不與社科院、黨校、行政學院和高校等重合的要求，結合專家資源優勢和重慶重大科技需求，確立了自身的特色研究方向。如側重于國家和地方科技體制機制改革的焦點問題，開展重慶科技成果處置權、公益類科研機構“去行政化”及專技人才績效考核體系研究；再如側重于產業科技發展最新態勢，開展重慶物聯網、跨境電子商務、機器人、大數據等產業發展布局研究等，這些研究絕大多數已轉化為重慶產業發展的具體政策。

2.3 確立自研課題，主動影響決策

科技智庫要為政府提建議，定期或不定期地為相關決策部門提供情報產品，貢獻智慧，為國家和地方重大科技決策提供理論支撐和實踐借鑒[8]。重慶戰略院圍繞區域重大科技戰略問題，提前策劃組織熱點選題研究，注重課題研究成果的擴展和應用，形成了一批較具創新性和前瞻性的重大成果。如受科技部《中國區域創新能力年度報告》啟示，研制了重慶38個區縣科技競爭力年度評價報告，獲得了重慶科技行業主管部門高度肯定，并由此申請到重慶市財政局專項資金支持，隨后又創新性地自主策劃《重慶行業科技競爭力評價報告》，對重慶市“6+1”支柱產業和10大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科技競爭力在全國的地位作了分析，引起較大反響。再如，中國科協創新戰略研究院和北京眾創空間36氪分別發布全國各省區市的雙創活躍程度和“全國創新創業指數（雙創指數）”，引起了政府和社會的強烈反響。基于此背景，為更好反應重慶“雙創”工作的客觀情況，自主策劃研制了《重慶區縣雙創指數季度報告》，該報告被《重慶日報》等主流媒體報道，重慶市發改委將其作為評價區縣“雙創”工作的重要參考，重慶科技行業主管部門在重大決策專項中予以立項支持此報告。

2.4 創新研究方法，提升研究能力

決策咨詢研究最難的就是數據支撐不足。當前，智庫研究中，研究人員經常花費較多時間和精力去查找基礎數據，政府統計數據一般不愿意公開，其他統計數據又缺乏權威性，況且現在的諸多統計數據，均采取自下而上的填報匯總方式統計，在某些領域并不能客觀真實反映問題。加之我國已建立的各類數據庫，與國外相比，不僅數量少，且以自然科學為主，經濟、商業、社會科學數據庫相對較少[9]，無法滿足智庫研究需要。鑒于此，重慶戰略院投資成立了重慶大數據研究院，采用大數據和技術預見手段開展研究，改變了過去由傳統基礎數據主導的研究方略，從指標設計和數據采集等方面，將大數據獲取的信息融入研究中，取得較好效果。

以“雙創”指數研究為例，在研究區域“雙創”活躍度時，設計了新注冊企業數、創新類詞頻搜索量、新增招聘崗位數等指標，這些指標的數據全部采用大數據挖掘和分析方法獲取，比如新注冊企業數，主要通過大數據挖掘和分析工商信息網中新成立企業工商登記信息；再如，創新類詞頻搜索量，首先確定材料、環保、產學研、基礎研究、技術創新、汽車、共性技術、技術標準等30多個創新類詞匯，然后利用大數據統計創新類種子詞、衍生詞的搜索量；再比如新增招聘崗位數，主要利用大數據搜索全國前10名的大型招聘網站、重慶各區縣人才網、人力資源網站、知名微信公眾號、企業官網等互聯網上公開發布的招聘信息，然后利用算法統計獲取數據。

2.5 實行彈性工資，激發人員活力

“新型智庫”的根本特征是其全新的運營模式。智庫不是決策機構的附屬，是信息市場的主體，它通過為政府、企業和社會機構提供觀點、思想和情報等塑造品牌，擴大影響，進而獲取資金支持，形成良性循環[10]。重慶戰略院最大的特點是它不是事業機構，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國有企業，不按照事業機構的運作法則來運營管理，也不完全采取民營機構以逐利為導向的運作方式。雖然可獲得一定財政資金支持，但財政資金以研究成果質量及其被應用情況或參與競爭性項目申報而獲得，不像其他政府所屬智庫機構，具有財政預算支持。由于不是事業機構，其人員工資不受事業單位工資體制限制，不是民營機構，其研究人員就不用跑市場，拉業務。所有研究人員均實行協議工資制，按照學歷、職稱、業績等確定基本工資，課題績效采取課題組長負責制，按照多勞多得進行公平分配，可最大限度地激發研究人員的活力，有利于凝聚和建設高水平人才團隊。

2.6 打造智庫聯合體，提升品牌形象

“孤舉者難起，眾行者易趨”。智庫研究必須要有大量信息資源，新型智庫機構，不能像傳統智庫機構那樣（如社科院、黨校），自己組建龐大的固定研究團隊，高質量的智庫產品產出需要整合各方資源，建立以智庫聯合體為主導的研究體系。只有充分整合優勢資源、加強協同創新，推動智庫要素跨部門、跨領域、跨地區聚集，才能形成聚集優勢和抱團效應，使一個個智庫由“孤島”變為“群島”。為此，2016年，重慶戰略院牽頭，成立了全國地方科技智庫聯盟，在聯盟成員間，開展了項目合作和信息共享等活動，并舉辦了第一屆全國地方科技智庫論壇，逐步形成了地方科技智庫研究的聯合體。

3 新型地方科技智庫的發展策略選擇

重慶戰略院的實踐啟示我們，新型地方科技智庫的發展必須發揮其生產思想、咨詢服務、資源匯聚、輿論影響等功能作用，探索可實現自己使命和價值的發展策略。

3.1 根據地方發展實際，明確其研究方向和優勢

科技智庫只有做專、做精、做特，才能形成持續影響力。我國面積幅員遼闊，各地發展差異較大，優勢和特色各有不同，地方科技智庫應主要圍繞解決地方科技創新重大問題和黨和政府中心工作來確定重點研究領域。要聚焦主攻方向，突出專業特色，策劃前瞻性選題研究，通過長期跟蹤分析，形成品牌影響力。如貴州可著重在大數據和智慧旅游等方面形成研究特色；北京和上海可在區域科技創新中心規劃、布局等方面形成研究特色；大連、青島等可在海洋強國戰略實施方面形成研究特色，等等。通過確立與地方發展實際相結合的研究方向，樹立在行業內的研究特色，從而讓決策部門認可其提供的科技發展策略，日漸成為思想創新的政策研究機構。

3.2 采取多元化咨政方式，提供前瞻性咨詢報告

目前，科技智庫的主要咨政方式包括參與決策、出版內參、提交調研報告、組織研討活動等[11]。地方科技智庫要通過前瞻性選題研究，提高咨政服務針對性和預見性，為政府決策提供重要依據。如2015年中國科學院開展的《創新2050：科學技術與中國的未來》重大研究，明確分析了我國未來30年重要領域科技發展路線圖，為國家統籌謀劃科技發展戰略提供了依據。同時，也要重視地方重大事件的應急性咨詢研究，如重慶提出建設西部創新中心后，重慶戰略院便立即著手對全球重要科技創新中心的發展脈絡進行梳理，分析了重慶建設區域創新中心的可行性，為政府決策提供了即時報告。此外，還要與科技決策部門、科學技術研究機構等開展合作研究，通過舉辦高層論壇和咨詢論證會等，促進同地區、同行業、同領域專家學者交流共享，為科技智庫了解公眾需求提供窗口，并為其參與公共政策制定提供更多渠道。

3.3 建立靈活的用人機制，集聚優勢研究團隊

科技智庫是國家經濟軟實力的重要表現，而人才是智庫的核心競爭力，專業化智庫建設離不開專業化智庫人才[12]。智庫研究需要復合型的研究人員，比政策研究和學術研究更要求復合型[13]。因此，地方科技智庫建設首先需要吸納當地政府咨詢研究、學術理論研究、經濟社會實踐等各方面人才，構建涵蓋科技、經濟、社會、人文等學科領域的多層次、多方位、多專業、高質量的決策咨詢“專家庫”；其次，要建立靈活多樣的薪酬制度，固定人員采取基本工資和項目績效制，以研究報告影響力來評價其價值，外部專家等非固定人員采取項目績效制，由課題組長根據貢獻大小靈活分配；再次，要經常性地推薦研究人員到政府掛職，為政府決策提供咨詢，同時邀請政府部門政策研究者來智庫任職，建立智庫研究人員的“旋轉門”機制。

3.4 拓展成果發布渠道，提升在政府決策中的話語權

科技智庫生命力源于影響力，智庫必須用自己的思想和觀點去影響社會[14]，諸如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咨詢研究院、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等知名科技智庫，其提出的科技政策建議不僅影響國家科技戰略決策，而且被社會公眾所熟知。地方科技智庫要積極拓展研究成果報送渠道，高質量的報告不僅要向高層領導報送，同時要向政府相關部門報送。此外，智庫研究側重于影響決策，更加注重即時影響，為此，還要通過研討會、發布會以及學術期刊、報紙、網站等主動發布研究成果，通過傳播網絡來推銷和提升地方科技智庫在地方政府決策中的話語權，積極引導公眾參與政策討論和意見表達，這也會加速智庫成果的交流和傳播速度，塑造地方科技智庫在政府和社會公眾中的知名度，從而更加有效地對政府決策施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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