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史記》中刺客群體產生的歷史條件

盛越

司馬遷在《史記》中專為刺客立傳，這是空前的創舉。中國自古以來就是禮儀之邦，中國社會恪守綱常禮教的信條，有著深厚的民族文化積淀，講求倫理綱常和仁義禮智。在這樣的背景下，為何就產生了刺客這個特殊的社會群體？

一、刺客產生的時代因素

第一，從春秋后期到劉邦建立漢朝的五百余年間，社會、經濟、政治、軍事、文化都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巨變。這是一個多災多難、戰亂叢生的悲慘年代，同時也是一個英雄輩出、叱咤風云的豪邁時代。在這個漫長的時期里，到處是烽火、刀兵、擄掠、屠城，真是悲慘而又雄壯。正是被這個時代的壯烈氣質所濡染，被這個時代孕育出的豪邁英雄的氣質風節所吸引，刺客應運而生。

第二，戰國以來，士階層的勢力進一步擴大。這些人有本領，有才華，他們欲有所為，想要頑強地表現自己；他們奮發上進，百折不撓，重才情，重實效，重功利，他們雄心勃勃，為追求成功而生死不顧的執著精神氣質，在那個時代影響著社會各個階層，這是刺客產生的又一個時代因素。

第三，在春秋戰國時期，戰亂不斷，殺人如麻，生命卑微如草芥。下層人民更是長期被置于水深火熱之中，為了生計，當牛做馬，尊嚴全無，歷盡酸辣苦澀。但是一旦有人恢復了他們作為人的尊嚴，使他們人格受到尊重，人的價值得以體現，他們就會欣喜若狂，感激萬分。他們往往為了報答滴水之恩就舍生忘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因為他們所見的人被殺或被人殺的情景太多太多了，因此，如果“恩人”要讓他們去殺人，他們同樣會像踐踏草芥、屠戮牲口一樣對待人的生命。“戰爭犯罪”可以逍遙法外，正義顯得輕弱，法律一片空白，在這種情況下，刺客的產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二、刺客產生的地域因素

一定范圍的地域，由于風俗、禮儀、制度、宗教、價值觀、自然環境、居民心理等因素的影響，形成了不同的地域文化，它對人的成長和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刺客的產生同樣受到地域因素的影響。

司馬遷在《刺客列傳》中敘述的五位刺客：曹沫是魯國將領；專諸是吳國人；豫讓是晉國人；聶政是魏國人；荊軻是衛國人，其祖先是齊國人，后來一直游歷于燕趙一帶。

第一，從人文環境看，人口密集和流動較大的地方比較容易孕育強悍好斗、剛烈競爭的風格，也會促進任俠尚武、恃力好強風氣的蔓延。春秋戰國時期，齊魯燕趙魏晉吳這些地方人口密集，人口流動性較大，這就為刺客的產生提供了一定的現實條件。

第二，一般北方邊地和少數民族有部分交流的地方多有一種俠氣。豫讓是春秋末期晉國的刺客。這就不難說明中原地區和北方少數民族對尚武精神的影響和促進。

綜上所述，正是北國、邊地剽悍好斗的民風，任俠尚武的精神等特有的地域文化因素，涵養出了“慷慨悲歌”之士。

三、刺客產生的個人因素

首先，春秋戰國時期，是中國從奴隸社會向封建社會過渡的時期，也是一個大變革與大動蕩的時期。在這樣一個風云激蕩的時代，人的原始生命力得以極大的釋放和張揚，人們迫切想要展現自己的人性和意志。這也是一個極富競爭和挑戰的年代，不甘平庸是時代的主流。士人想在風云變幻的時代脫穎而出，讓自己成為世人矚目的英雄，得到社會的尊重和認可。整個時代呼喚著能夠大顯身手、改變時局的英雄出世，但又有更多的人滿懷激情和狂熱，想用俠義精神和忠肝義膽來獲得尊嚴和成就感。于是，在長久以來深埋胸中的英雄意識的感召下，人們在亂世中求得突圍。有的人憑三寸不爛之舌，審時度勢，奔走在各國之間成為縱橫家（如蘇秦、張儀）；有的鉆研學問，設館授徒，或四處游學宣揚自己的主張（如孔子、荀子）；還有一類人，無資財可享用，無學識可兜售，卻有一身武藝和凌云壯志，他們渴望得到一個建功立業、被世人被社會認可的機會。于是他們選擇成為刺客，用符合道義、為人稱道的刺殺行為反抗強暴、伸張正義而名動天下。而那個時代，貴族階級普遍有養士（戰國“四君子”即是）的需求，這與社會底層平民欲伸之志兩相契合，推動了刺客這一群體的產生。

其次，刺客的出現還與原始復仇意識有關。春秋戰國時期，儒家思想影響甚巨，而儒家思想對復仇行為是持肯定態度的，而且把人們能為血親報仇作為評價一個人道德高低的標準。與此同時，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思想的演變，復仇的原因也多樣化起來。由單一的為至親復仇擴大至為親人復仇、為朋友復仇、為恩主復仇等。《史記·刺客列傳》中的五名刺客就是為酬知遇之恩為恩主復仇的典范。他們在原始的“血債血償”復仇意識的鼓勵下，以刺殺恩主仇敵作為報答恩主的最佳方式。這種思想也是推動刺客群體產生的原因之一。

司馬遷是歷史上唯一一位為刺客立傳的人。后世的史書雖然繼承了司馬遷《史記》的體例，但都擯棄了刺客群體。學術界對于《史記·刺客列傳》中刺客行為的評價，也是褒貶不一。刺客作為中國歷史上一個特殊的群體，有它產生的特定時代因素和地域因素，當然也有其自身的個性因素。同時，刺客在完成其使命刺殺仇敵的過程中，表現出的自殺輕生的傾向、不計后果的蠻干意識、只以暴力解決問題的方式，這些都是不足取的。

作者單位：甘肅省高臺縣第一中學 （ 7343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