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峰
摘 要:近代是中西學交流碰撞的時代,晚清盛起的今文學派及其宣揚的社會學思想令人矚目。晚清今文學派在繼承今文學精神基礎上,吸收西方先進思想,對于中國社會發展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對于這一學術群體從一開始就毀譽參半,但不可否認他們曾代表過一個時期的社會前進方向,體現了時代呼聲。不論人們是否承認晚清今文學派對于傳統文化近代化作出的努力,這一事實已融合在西方社會學中國化的進程中。
關鍵詞:晚清今文學派;社會學思想;啟示
對晚清今文學派及其學術思想褒貶者皆有之,頑固派認為他們不精國粹,而已洋人之學惑民,一部分先進知識分子則認為它代表社會前進的方向,而當辛亥革命之后,革命黨人對于其的指責也是相當激烈。其實站在現在的角度應當設身處地,并聯系當時的時代背景和社會環境,也許人們就不會那么苛刻了。孫廣德先生曾說:“應抱一種正確的態度,就是不可對當時的人存有嘲笑輕蔑甚至怨恨之心,而應對他們作同情的了解,設身處地的為他們的見解尋求時代的意義”,這并不是要我們放棄價值判斷,而是能夠在具體的環境中作嚴肅的歷史評析。
1 歷史變遷中知識分子的彷徨
晚清今文運動至戊戌變法時期達到高潮,今文學派所宣揚的社會理想的正面效應得到傳播。此后,今文運動迅速落潮,至民國以康、梁、嚴為代表的晚清今文學派在不自覺中或多或少向現代知識分子轉變,日俄戰爭中日本的勝利在他們眼中是日本經驗戰勝西方事理的事實,從而轉向日本學習。在此期間,又受到傳統文化的束縛,表現為在三者之間的猶豫彷徨,如此近代中國社會的痛苦轉型也深深烙印在這代知識分子變換跳躍的身份上。
與完全的現代知識分子相比,晚清今文學派接受過正統的封建儒學教育,因此,“憂道”是傳統文人的主要思想狀態,“道統”在士人的心中占據著很高的地位,“家國情懷”和“名節骨氣”是這群士人的立身之本,因此從根本上來說,他們是不可能完全拋棄傳統文化的。當然,這種思想情懷除卻“頌圣文化”等愚昧落后的內容后,同西方民主思想等融合在一起,也造就過戊戌六君子、林覺民等愛國先進知識分子。但不可忽視的是,這也會一定程度上偏向傳統、抵制現代。
對于由康有為發起的今文運動對西方社會學引入的評價,不僅要看前期和高潮期,更需要看后期的嬗變。晚清今文學派對于西方社會學的鼓吹更多的是出于政治的目的,所以理論一旦在政治上難以施展或有所挫折,就會回過頭來重新考量理論本身。辛亥革命的成功直接宣告了清朝的滅亡和保皇理想的破滅,帶給晚清今文學派極大的震撼,從這一歷史變遷中可以看出他們的思想歷程前期順應了時代,而后期則與主流思潮相背而行。從戊戌變法失敗后,康有為以今文學說轉向為清廷辯護,并成立保皇會而抗拒革命,反對民主、力主立憲,同嚴復發起籌安會、企圖復辟帝制一樣,廣為世人詬病。因此,西方社會學的引入在這個意義上并沒有起到他們所宣揚的社會進化論的作用。
在與革命黨人論戰中,顯示了晚清今文學派對傳統文化的衛道精神,但這種精神已與新歷史時期的士人“道統”偏離,他們曾經所宣稱的“世道必勝,后勝于今”的進化論在一定程度上已被陣營之見所左右。他們既不愿同腐朽的清廷同流合污,又不愿更進一步接納革命黨民主共和的理念,這勢必使他們處在一個兩難境地。
2 晚清今文學派社會學思想的啟示
從學術價值來看,晚清今文學派對近代中國社會學的建構有著奠基之功。首先,他們引進和吸收了西方社會學的諸多理論,如社會進化論、社會有機體論、平衡論等理論,并在維新變法期間對社會學的大力宣揚,形成了近代中國最初的社會學理論形態——“群學”。其次,他們認為中國史家注重探究社會盛衰興亂,與西方社會學側重點有異曲同工之處,既提倡西學又巧借傳統文化中的社會變易思想、中庸思想等,中西學的會通、傳統與現代的碰撞,使得社會學在傳入過程中實際上就已開始了初步的本土化進程。再次,社會理念的新舊并存,與西方社會學產生于自身內部原因不同,中國近代社會學思想的萌芽并非由于資本主義的擴張、社會階層的變革,這根本上源于西方列強侵略下中國社會結構的劇變,時勢推動下的社會被動轉型必然表現為進步與落后并存。最后,晚清今文學派在使西方社會學中國化的過程中,深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使學術趨向功利性以解決社會危機是適合近代社會的必然要求,經世致用的學術態度使得建構的社會學思想具有較強的實踐品格。
透過對晚清今文學派在社會學本土化進程中的努力的研究,對于當下社會學學科發展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對此,筆者認為有以下兩點啟示:
其一,堅持以傳統優秀社會思想與當代先進社會學相結合的發展路徑,體現民族性和現代性的融合。離開中國社會實際談社會學科的建設,割裂與傳統的聯系而一味尋求現代先進理論必然是失敗的。晚清今文學派在引進西方社會學時賦予自身重大的使命是在東西方文化沖突碰撞的背景下,在中國社會邁向現代化的進程中,借助社會學的力量解析社會問題,拯救國家人民于危亡之中,并達到振興民族的最終目的。康有為、梁啟超借今文經學之力宣揚西方社會學,致力于傳統文化變革;嚴復在辛亥革命后多數知識分子倒向西方文化后,力圖拯救中華文化、樹立民族自尊心,即便被人詬病其學術左右搖擺。從傳統與現代這一角度上看,晚清今文學派無疑是高瞻遠矚的。韋伯曾強調,落后國家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的繁榮,決不能建立在拋棄自身古老文化的基礎之上。晚清今文學派這種自覺或不自覺的學術行為也許出自中國文化的一種傳統,也許由于他們繼承的是“士大夫”身份而對傳統文化的眷戀,但卻值得我們當代人的堅守和深思。
其二,堅持學術回應時勢,時勢促進學術的實踐品格。近代中國社會學的發展錯綜復雜,社會思潮此起彼伏,晚清今文學派社會學思想的實踐品格來源于近代社會,甲午戰爭的失敗被視為日本學習西方的勝利,從向西方學習到向日本學習,晚清今文學派的社會學本土化實踐很好地呈現了學術與時勢的互動關系,也可以從中看到他們并不是被動的接受,而是具有創造性的主動探索。他們鄙棄“為學術而學術”的治學態度,認為學問應當直面社會現實,而在實踐中時勢又該補益學問。這種雙向作用不僅能為社會學研究開拓更廣闊的空間,還能使社會朝著理想的方向發展。
晚清今文學派社會學思想的實踐代表了當時一種救亡圖存的道路,根據自己的判斷,立足于社會實際,結合古今中外的思想文化,希冀引導中國社會走出困境。就目的而言,晚清今文學派所發起的學術革新或政治運動都是為了經世致用,都是為了應對迫在眉睫的國家危機。正如費孝通先生所言“我改學社會學,學一門學科總得有個目的。我是想通過學社會學來認識社會,然后改革社會,免除社會人們的痛苦”,晚清今文學派對于西方社會學的發揚也有著這一清晰的目標。
參考文獻
[1]孫廣德,《晚清傳統與西化的爭論》,臺灣商務印書館,1981年。
[2]劉巧蓉,《傳統與現代的融合—從社會學的角度看嚴復晚年思想》,福建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年4月。
[3]費孝通,《費孝通選集》,海峽文藝出版社,1996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