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資產評估執業規范的新篇章
——評新頒布的《資產評估基本準則》

■ 李小榮

《資產評估基本準則》依據資產評估法制定，體現了資產評估法精神，具有鮮明特色，將開啟資產評估執業規范的新篇章，對全面提升資產評估執業質量，降低評估風險，維護委托人利益，提高監管效率，推進資產評估行業發展，維護金融安全，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和服務經濟社會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作者分析了我國新頒布的《資產評估基本準則》的主要特色，指出其經濟后果，并提出更好貫徹實施新基本準則和完善準則的建議。

《資產評估法》是資產評估行業發展的重要里程碑，而據此財政部新發布的《資產評估基本準則》則是評估執業的“寶典”。長期以來，盡管中國資產評估行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由于缺乏一部法律，評估準則發揮作用沒有保障，行業地位難有提升、公眾認知程度不高，甚至被指責存在“評估亂象”，而《資產評估法》和《資產評估基本準則》（下文簡稱“新基本準則”）面世將有效改變這一局面。基本準則作為一項資產評估行業的重要制度安排，凝聚了政府部門、評估協會和社會各界的智慧，反映了相關各方意見的均衡，也體現了當前市場環境和時代背景下資產評估的理論水平和實踐發展的狀態。新基本準則的施行必將開啟資產評估執業規范的新篇章，具有全面提升資產評估執業質量、降低評估風險、維護委托人利益、提升監管效率、推進資產評估行業發展、維護金融安全、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和服務經濟社會發展等重要意義。本文首先分析了基本準則的特色，隨后指出可能的經濟后果，最后提出建議。

一、新基本準則的特點分析

新基本準則共六章三十五條，筆者認真學習后，認為新基本準則具有如下幾個特色：

（一）以《資產評估法》為依據

《資產評估法》第六章第三十九條規定：“國務院有關評估行政管理部門組織制定評估基本準則和評估行業監督管理辦法”，財政部制定評估基本準則是資產評估法的要求。而基本準則的內容也是依據資產評估法制定，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新基本準則在2004年的《資產評估-基本準則》（下文簡稱“舊基本準則”）基礎上增加了法律依據，在第一章總則第一條中增加了“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資產評估法》、《資產評估行業財政監督管理辦法》等制定本準則”的表述，使基本準則具有了法律依據，有利于基本準則的貫徹實施；第二，評估主體根據《資產評估法》修訂，將原來的“注冊資產評估師”改為“資產評估專業人員”；第三，突出了“資產評估程序”的重要性。舊基本準則只在第三章操作準則中的第十二、十三條對資產評估程序作了規定，而新基本準則采用了《資產評估法》的做法，將資產評估程序單獨作為一章，而且用了大量篇幅進行規定，涵蓋第八至十九條共12條內容，占了總條款超過三分之一，其重要性可見一斑；第四，根據資產評估法精神，對資產評估檔案作了要求，舊基本準則沒有資產評估檔案的內容，新基本準則將資產評估檔案放在第五章予以規定；第五，依據資產評估法對委托人作了要求，新基本準則第十四條規定“......委托人和其他相關當事人依法提供并保證資料的真實性、完整性、合法性”;第六，采用了《資產評估法》一些專業術語，比如“委托合同”、“核查和驗證”、“內部審核”等，從而保證資產評估制度的一致性。

（二）原則導向與規則導向均衡

準則的導向問題是學術界和實務界均關心的重要問題，是準則制定的指導思想或原則。在會計界，對準則制定模式應該原則導向還是規則導向，一直爭論不斷。安然事件爆發后，美國會計準則的規則導向受到批評（平來祿等，2003），之后會計準則的導向問題更被作為重要議題進行了大量研究。而我國評估準則的導向一直被認為是“原則性與規則性相結合”（韓立英，2011；劉萍，2012）。筆者認為，新發布的基本準則很好地體現了原則導向與規則導向的均衡。新基本準則對于存在評估專業人員進行職業判斷的部分內容的規定采用了原則導向，關于資產評估機構及其資產評估專業人員執業操作方面的規定只有第三章基本遵循的四條內容規定，簡潔明了，而且對于資產評估的定義、評估假設、價值類型的選擇沒有作表述。舊基本準則的第二條對資產評估的定義進行了規定：“本準則所稱資產評估，是指注冊資產評估師依據相關法律、法規和資產評估準則，對評估對象在評估基準日特定目的下的價值進行分析、估算并發表專業意見的行為和過程”；關于評估假設，舊基本準則的第九條規定“注冊資產評估師執行資產評估業務，應當合理使用評估假設，并在評估報告中披露評估假設及其對評估結論的影響”、第十七條規定“注冊資產評估師執行資產評估業務，應當科學合理使用評估假設，并在評估報告中披露評估假設及其對評估結論的影響”；舊基本準則涉及到價值類型的規定有：第十四條“注冊資產評估師執行資產評估業務，應當根據評估目的等相關條件選擇適當的價值類型，并對價值類型予以明確定義”、第十六條“注冊資產評估師執行資產評估業務，應當根據評估對象、價值類型、資料收集情況等相關條件，分析三種資產評估基本方法的適用性，恰當選擇評估方法，形成合理評估結論”。新基本準則將這些內容刪除，進一步體現了準則的原則導向，留給資產評估機構及其資產評估專業人員更多職業判斷。相反，對于不太需要職業判斷的資產評估程序、資產評估報告和資產評估檔案的規定，新基本準則采用了規則導向，分三章共二十五條內容進行了詳細地要求，而舊基本準則關于資產評估程序的內容只有兩條，專門針對資產評估報告的內容只有三條，這充分體現了行政管理部門對資產評估執業中不需要多少職業判斷方面的嚴格監管。

（三）提高執業質量與降低執業風險并重

資產評估作為一項中介服務，執業質量是根本，風險控制是長存之道。中國資產評估機構區域發展不均衡，大機構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等發達城市。中小機構的評估業務較少，生存空間狹小。如果中國的資產評估機構不注重執業質量和風險控制，資產評估行業就難以發展壯大和成為令人尊重的行業，甚至對國企改革、資本市場和經濟發展產生危害。新基本準則做到了提高執業質量與降低執業風險并重。新基本準則從資產評估機構及其資產評估專業人員的道德規范、執業能力、資產評估程序、資產評估報告和資產評估檔案對資產評估執業全過程進行指導，同時還根據《資產評估法》和《資產評估行業財政監督管理辦法》等制定，并與它們保持一致，使得新基本準則的執業規范有保障，增加了新評估準則的執行效力，勢必顯著提高資產評估執業質量。而且新基本準則很好地體現了“降低執業風險”，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較舊基本準則，新基本準則在第五條增加了對資產評估機構及其資產評估專業人員“謹慎從業”的要求。“謹慎從業”應該是從業的全方位體現，要求防范風險落實到評估執業的各個環節；第二，新基本準則對風險控制做了明確要求，新基本準則第九條規定：“……資產評估機構應當對專業能力、獨立性和業務風險進行綜合分析和評價。受理資產評估業務應當滿足專業能力、獨立性和業務風險控制要求，否則不得受理”，這減少了風險來源；第三，新基本準則第十四條規定“……委托人和其他相關當事人依法提供并保證資料的真實性、完整性、合法性”，說明委托人應該就資料方面承擔責任，降低了評估風險；第四，新基本準則反復提到了“核查和驗證”及“內部審核”的字眼，第十五條規定“資產評估專業人員應當依法對資產評估活動中使用的資料進行核查和驗證”，第十八條規定“資產評估機構應當對初步資產評估報告進行內部審核后出具資產評估報告”，第二十九條規定“資產評估報告應當履行內部審核程序……”，說明過程控制的重要性，降低評估操作風險。當然，新評估準則對資產評估機構及其資產評估專業人員道德規范、執業能力和評估操作的要求和規范，也將極大程度降低評估風險。

（四）繼承、借鑒和創新相結合

新基本準則是在2004年《資產評估—基本準則》基礎上，依據《資產評估法》，汲取最新的理論研究成果和實踐發展經驗進行修訂的。繼承了舊基本準則的優秀基因，同時借鑒了國際評估準則、美國和英國等國家評估準則，并進行了創新，可以說是繼承、借鑒和創新結合的產物。創新之處除了依據資產評估法的內容之外，可能還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評估方法不再局限于傳統的三種方法。新基本準則第十六條規定“確定資產價值的評估方法包括市場法、收益法和成本法三種基本方法及其衍生方法”。隨著理論研究的不斷深入、評估業務的不斷復雜化，三種傳統方法已難以滿足現實需求，2017年的國際評估準則主要規定了三種方法，但也指出這三種方法并不能概括所有的可能方法，其他的方法可能還有期權定價法、仿真/蒙特卡洛法和預期收益概率權重加權法（probability-weighted expected-returnmethods（PWERM））等；第二，對評估基準日進行了細化規定，新基本準則第二十五條規定“資產評估報告載明的評估基準日應當與資產評估委托合同約定的評估基準日一致，可以是過去、現在或者未來的時點”，采用過去時點為評估基準日的是追溯性評估，采用現在時點為評估基準日的是現實性評估，采用未來時點為評估基準日的是預測性評估，而預測性評估在目前的經濟環境下較少，這體現了基本準則的適度超前。作為有公信力的基本準則應該在較長時間內保持穩定，因此準則適度超前是可行和必要的。

二、新基本準則具有的經濟后果

“經濟后果”一詞借用于會計準則方面的學術文獻，對評估準則也同樣適用。評估準則不單是一種技術規范，而且具有經濟后果。評估準則可以看作是聯系監管方、評估委托方和資產評估機構及其資產評估專業人員的契約，高質量的評估準則應該使得這個契約的各方達到帕累托最優。筆者認為，新基本準則能夠節約監管方、評估委托方和資產評估機構及其資產評估專業人員之間的交易費用，提高它們之間的契約效率，因而具有正面的經濟后果，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維護委托方利益

新基本準則第一條就提到“保護資產評估當事人合法權益和公共利益”，而且后文的條款也是按照這一目的進行規定的。筆者將資產評估當事人合法權益和公共利益概括為評估委托方利益。本文分析幾種常見的委托人利益：

1.企業利益。并購重組是當前資產評估的最主要的業務，并購重組定價主要以資產評估的評估值為依據，因此評估結果是否準確關系到并購重組是否能夠通過證監會審核，是否導致其中一方利益受損，是否引起并購后股價的下跌、經營業績的下滑，或者存在大股東操控資產評估結果損害中小股東利益的行為。在公司設立、改制和增資等經濟行為中涉及到資產評估，其資產作價是否評估公允會影響到企業股東利益。隨著企業會計準則中公允價值的大量采用，催生了以財務報告為目的的評估，該類評估的評估值是否準確和可靠會影響會計信息的真實性和可靠性，進而影響會計是否能夠反映受托責任和提供決策有用信息，從而影響企業利益相關者的利益。

2.銀行等資金融通機構利益。在以抵、質押為評估目的的評估中涉及到銀行等資金融通機構的資金放貸是否存在信用風險。當企業存在財務困境，銀行等資金融通機構想收回借貸資金，而抵押物或質押物的實際價值沒有評估值高，這就導致銀行等資金融通機構利益受損。

3.政府和社會公眾利益。資產評估產生于防止國有資產流失的目的，國有資產涉及到政府和社會公眾的利益，而且資產評估服務于國企改革，國企改革成敗影響經濟發展，進而影響到國家及社會公眾利益。而稅收為評估的評估也會影響到政府的稅收收入，從而影響政府利益。

新基本準則作為一項高質量的準則，將提高資產評估機構及其評估專業人員的道德水平、執業能力，全面提升執業質量，從而能夠發揮維護委托人利益的目標。

（二）提升監管效率

審視中國資產評估的發展歷程，不難發現，政府對資產評估行業的發展壯大起到關鍵作用，行政監管有效提升了資產評估行業的發展質量。“簡政放權、放管結合”的改革精神和“既不缺位也不越位”的監管原則將進一步提高監管效率。新基本準則第一條規定中可以看出，新基本準則不僅依據《資產評估法》制定，而且依據《資產評估行業財政監督管理辦法》制定。由此可見，新基本準則反映了《資產評估法》和《資產評估行業財政監督管理辦法》的監管精神。新基本準則通過提升資產評估執業質量降低了資產評估違規的可能性，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監管效率。此外，新基本準則為監管方監管提供了依據，當資產評估機構及其評估專業人員出現執業質量低下甚至違規時，監管方需要監管依據服務于監管，新基本準則發揮了這方面的作用，從而可以提升監管效率。

（三）推進資產評估行業發展

新基本準則發布是貫徹落實《資產評估法》的重要舉措，將在未來較長一段時間規范中國的資產評估執業行為，無疑將推進資產評估行業的發展，開啟資產評估行業發展的新時代。從前文分析新基本準則的特色的內容中可以看出，新基本準則是一項高質量準則。高質量基本準則將顯著增加資產評估的公信力、提升資產評估專業形象。2017版的RICS紅寶書指出一致（consistency）、客觀（objectivity）、透明（transparency）是保證評估公信力的基礎。新基本準則依據《資產評估法》、《資產評估行業財政監督管理辦法》等制定，與這些制度規定保持一致，內容立足中國資產評估實踐、體現國內外最新研究成果，與國際各國準則趨同，全面客觀，制定過程透明，因而將提高資產評估公信力。資產評估公信力的提升將吸引更多人才加入資產評估行業，也能塑造更好的職業形象，形成良性循環，從而進一步推進資產評估行業發展。

（四）維護金融安全、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和服務經濟社會發展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維護金融安全是國家治國理政的一件大事。資產評估是資本市場上重要的一種中介機構（馬海濤、李小榮和張帆，2017），在企業IPO、再融資和并購重組等金融活動中發揮關鍵作用。新基本準則的一大特色就是降低執業風險，這不僅降低了資產評估行業本身的風險，由于資產評估機構及其專業人員的謹慎從業，可以保證企業IPO、再融資和并購重組等金融活動的質量，從而降低資本市場風險，維護金融安全。新基本準則對資產評估活動的嚴格規范，將使企業使用抵押或質押物融資以及資本市場融資健康有序進行，保證資金流向正確，從而提高資源配置效率。資產評估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一帶一路”戰略、國家PPP戰略和國家品牌建設發揮作用（張國春，2016，2017），新基本準則將以嶄新的姿態指導資產評估工作，從而更能發揮資產評估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一帶一路”戰略、國家PPP戰略和國家品牌建設等方面的專業作用，更好服務經濟社會發展。

三、建議

基本準則是資產評估的一項重要制度，也是資產評估理論研究的重要研究領域。一項新的制度出臺不僅需要分析其特色和經濟后果，還需要考慮如何使制度發揮作用和如何完善制度，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建議：

（一）認真學習新基本準則，嚴格貫徹實施

較舊基本準則相比，新基本準則作了許多修訂，需要花大量時間學習，反復研讀，領會精神，進行集中研討，必要時多請專家進行解讀。除基本準則本身外，需要結合《資產評估法》和《資產評估行業財政監督管理辦法》一起學習。通過學習，正確掌握基本準則的相關規定之后，在評估執業和監管過程中，嚴格遵照基本準則，樹立基本準則的權威性，保證基本準則得以貫徹實施。

（二）研究基本準則效果和提供反饋

新基本準則從理論上分析是一項高質量的準則，實際效果如何呢？需要社會各界進行研究。實證研究的一種作用在于政策評價，作為學術研究者，可以采用大樣本實證研究方法考察新基本準則的經濟后果，通過實證證據提供新基本準則是否具有維護委托人利益、提升監管效率、推進資產評估行業發展、維護金融穩定、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和服務經濟社會發展的正面效果？作為評估機構或監管方，可以采用調查問卷或實地調研的研究方法，研究新基本準則的政策效果。經過基本準則效果的實證研究之后，需要及時向社會公開研究成果，提供政策效果反饋。當然，其他利益相關者（比如企業、銀行等）也可提供基本準則政策效果的評價。要避免“理智的冷漠”態度的出現（杜興強，2003）。準則的效果研究和各方提供反饋是為了更好地完善準則，實際上，準則的制定是個政治過程，受準則影響的各方均會向準則制定者進行游說，以使自身利益最大化，因此，準則制定者需要充分考慮各方的意見，采取中立態度，不要偏袒任何一方，從而提高準則的公信力和實施效果。

（三）繼續汲取國際準則和各國準則精華

隨著經濟全球化、“一帶一路”戰略的推行，中國企業海外并購或其他境外業務逐漸增多，中國資產評估機構的執業要獲得國際的認同，需要中國評估準則的國際趨同。實際上我們已經踐行了國際趨同的準則制定原則，但筆者認為還必須繼續汲取國際準則和各國準則精華為我所用，畢竟英國、美國等國家的資產評估歷史要比中國悠久許多，有更多的寶貴經驗，同時進行準則國際趨同也是資產評估業務國際化的需要。從2017年的國際評估準則和英國準則（紅寶書）來看，在類似基本準則的部分對價值類型和專業能力進行了細化，也對資產評估報告提出了質量要求，那么，中國資產評估基本準則是否需要效仿值得進一步探討。資產評估報告，在新基本準則中進行了詳細的規范，但是沒有提出質量要求，而2017年的國際評估準則提到需要“清楚理解”（clearunderstanding）和“提供有用信息”，2017年英國準則（紅寶書）要求“清楚理解”（clear understanding）。而對于資產評估專業能力的細化，因為資產評估新制度中更多采用資產評估專業人員，對資產評估專業人員的專業能力在基本準則中進行詳細地闡述和要求，似乎很有必要。

（四）增強評估準則的理論研究

準則制定需要有理論支持，有理論根基的準則才能生存長久。雖然中國資產評估準則很有中國特色，但是中國評估準則的理論研究還停留在介紹國外準則的初步階段，理論研究遠遠落后于評估實踐。筆者建議推動中國評估準則的理論研究，由科研院校和評估機構承擔多個不同角度的評估準則研究課題，出版多部評估準則研究著作和發表多篇評估準則領域的文章，形成有國際影響力和中國特色的理論研究成果，推動中國準則建設走向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