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摘 要：在《許三觀賣血記》中，人物的對話、行為和命運實際上都按照一種荒誕的邏輯進行，而且這種表面上看起來荒誕無比的邏輯實際上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人性最真實的狀態，在現實世界中具有合理性。

關鍵詞：荒誕邏輯；對話；行為；命運；真實

在《許三觀賣血記》中，余華一直在一本正經地描寫著滑稽，使整部小說充滿一股荒唐之感。在這種荒唐背后，流露出以許三觀等小人物在生存之痛下的心酸無奈，呈現出最真實的復雜人性。

一、婊子過節——對話的幽默與解構

《許三觀賣血記》中敘事大都以大段人物對話的方式進行，故事中人物的對話在承擔大部分敘事功能的同時也構成了這部小說獨特的風格。不同于一般小說中對白的簡潔干凈，《許三觀賣血記》中人物的對話啰里啰嗦，時常出現一些無關緊要、偏離主題的話。如在方鐵匠的兒子被一樂砸破腦袋時，人們議論紛紛，從“那孩子的腦殼就跟沒拿住掉到地上的西瓜一樣，到處裂開了”到腦漿像“煮熟了的豆腐，還呼呼地往外冒著熱氣”，這些“他們說”似乎表現出旁觀者們很奇怪的思維方式，竟然能將人的腦袋與西瓜、白花花的豆腐聯系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沖突刺激，正是這種荒誕無比的邏輯思維暗暗透露出圍觀群眾以他人悲痛為自己談資的津津樂道和人性深處的冷漠。

這種繁瑣看似無厘頭的對話還在某種程度上呼應了許三觀等小人物生活與生命的繁瑣，用語言啰嗦形式照應了小人物精神世界的瑣碎，達到了內容與形式的統一。這些對話同時還緩解了小說的悲沉色彩，使讀者露出會心一笑。在許玉蘭承認自己出過一次軌后，許三觀固執地認為許玉蘭的第一夜是被何小勇睡掉的，二人發生了令人苦笑不得的爭吵：

“‘許三觀，你想一想，我們的第一夜見紅了沒有？

‘見紅了又怎么樣？你這個婊子那天正在過節。

‘天地良心啊……”

許玉蘭如果“那天正在過節”就不可能在這之前懷上一樂，許三觀的邏輯顯然是荒誕無比的。余華正是借助這種荒誕邏輯表現出許三觀的幼稚、不可理喻的同時真正讓人體會到他的心酸。他心中的委屈無處宣泄，只能變本加厲地堅持妻子第一夜不是被自己睡掉的，這不僅僅是為了掌握對妻子的壓制權，其實也是許三觀內心的一種精神自虐，自己最愛的大兒子竟然不是自己的，而且妻子的第一夜似乎也不是自己睡掉的，自己是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悲劇啊。許三觀將苦難擴大化，在精神自虐的同時引發自己對自己的深刻同情，這當然也和他人的冷漠與冷嘲熱諷有關。

二、黃酒溫一溫——行為荒誕如兒戲

在《許三觀賣血記》中，不僅人物的對話邏輯荒誕可笑，小說中人物的行為更是按照在非正常視角下的荒誕邏輯進行，但這種荒誕邏輯卻都可以從人性的角度得到很合理的解釋。

許三觀第一次賣血后，阿方和根龍告訴他要賣完血要吃一盤炒豬肝，二兩黃酒，要手拍著桌子喊“黃酒溫一溫”，這種習慣貫穿了許三觀的賣血生涯。許三觀把這習慣當成他賣血時必須要嚴格遵循的儀式，后來又將這種行為當做真理教給來喜兄弟，并對他們說：“還有，最后那句話千萬不能忘，黃酒一定要溫一溫，說了這句話，別人一聽就知道你們是經常進出飯店的，這句話是最重要的。”這句話道破了這么多年來許三觀一直保持這種習慣的原因，“黃酒溫一溫”等于“經常進出飯店”，這種荒誕邏輯事實上體現出人性中的畏懼感，人對世界的認知都是很有限的，為了掩飾對不確定性生活的無限恐懼，我們往往會固執、盲目地信奉我們所僅知的一點確定性經驗而放棄嘗試。許三觀就是把這一盤豬肝、二兩黃酒這小小的片面的確定性經驗無限擴大化，甚至信奉終生。

三、八角三分——命運的荒誕

在《許三觀賣血記》中，最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人物的命運也陷入到荒誕之中。如許玉蘭嫁給許三觀的原因就頗具荒誕性：

許玉蘭驚叫起來，“你憑什么要我嫁給你？”

許三觀說：“你花掉了我八角三分錢。”

許三觀對許玉蘭父親說：“許玉蘭要是嫁給了何小勇，你家就斷后了，生出來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得姓何。要是嫁給了我，我本來就姓許，生下來的孩子也不管是男是女，都姓許，你們許家后面的香火也就接上了，說起來我娶了許玉蘭，其實我就和倒插門的女婿一樣。”便讓許玉蘭的父親同意了一門婚事。從現實的眼光來看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兩個人之前的生活沒有任何的交際，僅僅是點頭之交，但是卻可以如此輕松地達成一個終生的協議，這是一種非理性邏輯之下的現實描寫。表面上看起來許玉蘭的命運在許三觀的八角三分錢和荒誕邏輯下輕易地發生了轉變，走向了截然相反的道路。但現實世界下生命本身其實并沒有那么多的選擇，而所謂的當初另一條道路無非是我們事后的假想罷了，真正發生了的才是生活、才是命運，命運只有一條。這樣看來許玉蘭嫁給許三觀的荒誕命運也就不是偶然的了，既不偶然也就不荒誕了。

四、結語

《許三觀賣血記》中人物一行一動似乎都遵循著一股說不通的荒誕邏輯，但這種偶爾的非邏輯化人物行為設置是為了更好的表現在表象世界的掩蓋下，被不經意或者可以忽視的荒誕的生存境遇，讓人更好的去理解所謂真實的世界。這似乎又回到了余華對“真實”的定義上，“我認為生活是不真實的”，是些被世俗眼光所遮蔽了的虛偽假象。《許三觀賣血記》正好體現了余華眼中的“真實”：真正的“真實”不是按照我們正常邏輯思維下的應該這樣，而是實實在在發生了的就是這樣。

參考文獻：

[1]余華.許三觀賣血記[M].作家出版社，2012.

[2]齊可心.《許三觀賣血記》中對生產哲學的探索[J].名作欣賞，2014，32.

作者簡介：

趙萌萌，性別：女；籍貫：山東省壽光市古城街道楊莊村；單位：山東大學文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