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柳情
摘要:語言文字之學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湖南的語言學研究是湖湘文化的一部分。湖南學者堅守嚴謹樸實的學風,堅持考據(jù)、義理的研究方法,又不斷接受西方語言學思想的影響,開拓創(chuàng)新,敢于突破傳統(tǒng),積極探討漢語的內在規(guī)律,拓展了語言文字學的研究領域。他們的研究成果,極大地豐富了湖湘文化的內涵。
關鍵詞:湖南語言學;成果;特點
湖南地處長江以南,歷史悠久,但歷史上的湖南一直遠離古代的都城,屬于“南蠻鴃舌”之地,直至宋代我國的政治經(jīng)濟重心逐漸南移,湖南的文化和教育事業(yè)也得到了長足發(fā)展。湖湘文化迅速興起,湖南的語言文字之學也隨之繁榮。尤其是清代以來,湖南語言學研究在各個領域全面開花,湖湘學者異軍突起。
一、音韻之學
湖湘學者對音韻學的探討起源于宋代,南宋王觀國的《學林》,因音求義,體現(xiàn)了湖南學者在音韻學領域的成就;明代桑紹良和袁子讓的等韻學研究則把湖南的音韻學推向了一個小高峰;清代至近代的湖南更是碩果累累,鄒漢勛、曾運乾等人的音韻學成果為學界所公認,湖南的音韻學發(fā)展走向了高峰。湖南學者從宋代開始涉足音韻,明代發(fā)展至高峰,清及近代進入輝煌時期。
明代的音韻學研究以等韻學的成就最為突出,等韻學是一門專業(yè)性很強的學問,是用分等次、分聲母排列單字制成圖表,以研究、分析、反映漢語聲韻系統(tǒng)。湖南學者的代表作是永州人桑紹良的《青郊雜著》和郴州人袁子讓的《字學元元》。當代著名的音韻學家李新魁先生在他的著作《漢語等韻學》中,認為《青郊雜著》是明清口語標準音的代表。此外,《青郊雜著》還反映了時代發(fā)展過程中語音演變的過渡性質,是明末官話音系的重要資料。《字學元元》則將中古音劃分為十二韻,在韻母上從唐宋時代的《切韻》音系洪細四等演變?yōu)槊鞔摹吧舷聝傻取保@是在審音上的一大發(fā)現(xiàn)。總之,他們從理論和方法上對傳統(tǒng)等韻學理論作了初步探討,豐富了等韻學的內涵,體現(xiàn)出湖南學者在審音方面的精細,為清代湖南音韻學的發(fā)展走向高峰奠定了基礎。
鄒漢勛(1805-1854),湖南新化人,一生勤于著述,對小學、經(jīng)學、歷史、地理、金石都有深入研究,他的音韻學著作有《說文諧聲譜》、《五韻表》、《五均論》、《廣韻表》、《二十二字母表》,其中最有影響的音韻學著作為《五均論》,該書成書于1851年,是作者“為進一步闡明自己的古音體系及其立論理由而作,故議論多而舉證少,以一個個專論前后相綴,與清代習見的譜表式音學著述形成鮮明對比。”[1]他以《詩經(jīng)》中的雙聲、諧聲以及聲訓、湖南方言等材料作為佐證,提出了一些列新的命題,如提出二十聲、十五類、五調、八呼等構建出新的上古音系統(tǒng),并通過分析《廣韻》的反切上字,得出上古音“古喻匣合”的結論。這一論斷是曾運乾得出“喻三歸匣、喻四歸定”科學論斷的基礎。同時,鄒漢勛在戴震、錢大昕等人的研究基礎上,以《詩經(jīng)》、《廣韻》等語言材料為佐證,提出了一系列具有創(chuàng)新價值的論題,構想出了一個完整的上古語音系統(tǒng),包含古聲母二十紐、古韻母十五部,這在古音研究史上是一次質的飛躍。
繼鄒漢勛之后,湖南有史以來成就最大的音韻學家是曾運乾。曾運乾(1884-1945),湖南益陽人。他一改湖南經(jīng)學大師不通小學的固有毛病,利用自身精通文字、音韻、訓詁的長處,研究《詩經(jīng)》、《尚書》、《春秋三傳》等古籍,成為湖湘學者中的領軍人物。其中代表作《音韻學講義》,其中關于古聲紐研究的部分提現(xiàn)了作者在審音上的高超造詣。該書論述詳實,推理嚴謹,得出的古韻分部結論,使清初顧炎武以來關于古韻分部的研究幾近完善。他的另一個杰出的貢獻是在鄒漢勛的研究基礎上進一步厘清了喻母古讀音,根據(jù)聲韻相配的規(guī)律論證“喻三歸匣、喻四歸定”。這一考論證據(jù)充分、論證嚴謹,其結論被學術界所公認。楊樹達先生說:“莫不驚嘆,以為定論,雖域外之人治學者亦莫不陳許也!”[2]
二、訓詁之學
湖南學者的語言學研究以訓詁學研究的成果最為豐碩,出現(xiàn)了眾多訓詁學大家。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宋時期、長沙人王觀國,他的考據(jù)之學頗為有名,他的研究成果集中體現(xiàn)在《學林》一書中。此書廣引經(jīng)書,包括《說文》、《玉篇》、《廣韻》、《晉書》、《史記》、《漢書》、《唐書》等,逐條注明注疏之異同,考求對錯,辨別真?zhèn)危且徊靠甲C字音、字義、字形的著作。清代、近代的訓詁學大家就更多了,王夫之、王闿運、葉德輝、李文、魏源、王先謙等人,比比皆是。其中,最有影響的湘學大師莫過于楊樹達、楊伯峻了。
楊樹達(1885-1956),湖南長沙人,著名的漢語言文字學家,著力從事訓詁、語法、文字學的研究,對甲骨文、金石學、修辭學、音韻學亦有較深的造詣。著有《積微居小學金石論叢》、《漢書補注補正》、《中國修辭學》、《詞詮》、《高等國文法》、《馬氏文通刊誤》、《古書句讀釋例》等30多種著作。其中有三部書,即《詞詮》、《積微居小學金石論叢》、《漢代婚喪禮俗考》,具有代表性、權威性,學術性、資料性強,而被收入了《民國叢書》。
楊伯峻(1909-1992),楊樹達之侄子,湖南長沙人,他的學術造詣主要體現(xiàn)在古籍整理與譯注以及古漢語語法、虛詞研究方面。著作有《論語譯注》、《孟子譯注》、《春秋左傳注》、《列子集釋》、《中國文法語文通解》、《古漢語語法及其發(fā)展》、《文言虛詞》、《文言語法》、《文言文法》等,詳細闡述了古漢語語法的演變歷程,語料豐富,開語法歷史研究之先河,在古漢語語法歷時研究上具有開創(chuàng)之功。由于他小學底蘊深厚,精通語法,故而他對古代經(jīng)典的譯注通俗易懂,能深入淺出地介紹給讀者,深受大眾喜愛。
三、文字之學
文字學研究向來是傳統(tǒng)小學研究的重要內容,湖南學者主要研究領域在“《說文》學”研究方面,他們結合儒家經(jīng)典、方言俗語、通人之說等材料,深入研究漢字字學淵源,同時在古文字學、校勘學、文字學史等方面也有獨到見解。比較有代表性的學者有符定一、馬宗霍、張舜徽等。
符定一(1878-1958),湖南衡山縣人,是近代著名的語言文字學家,著有《聯(lián)綿字典》、《說文本書證補》、《說文古籀本書證補》、《新學偽經(jīng)考駁誼》,其中最有影響的是《聯(lián)綿字典》,400多萬字,是一部專門解釋雙聲疊韻詞的詞典,即由兩個音節(jié)連綴成義而不可分割的詞,作者詳細闡述了每個聯(lián)綿字的含義、例證,對于我們理解古代聯(lián)綿詞的發(fā)展演變是不可或缺的一本工具書,因此,它問世后經(jīng)過了多次再版重印,深受學者歡迎。
馬宗霍(1897-1976),湖南衡陽人,著名的文字訓詁學家,畢生精力主要傾注于古文字學研究,對《說文解字》有深入研究,著有《文字學發(fā)凡》、《說文解字引群書考》、《說文解字引方言考》、《說文解字引通人說考》、《說文解字引方言考》。這些著作對于我們研究古文字學、語言學,都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張舜徽(1911-),湖南沅江人,著名的文獻學家,他在小學方面的造詣主要體現(xiàn)在文字學研究上。代表著作有《說文解字約注》、《說文諧聲轉紐譜》、《爾雅釋親答問》、《小爾雅補釋》、《唐寫本玉篇殘卷校說文記》、《切韻增加字略例》、《字義反訓集證》。這些注重考據(jù)義理的古文字學研究成果,對我們了解漢字的來源、演變具有重要價值,對引導學界堅持“由小學入經(jīng)學”的樸實學風有莫大的指導意義。[3]
此外,楊樹達的文字學方面的代表作《中國文字學概要·文字形義學》,在學術界有極高的地位。周秉鈞先生評價此書:“揭示了漢字發(fā)展的一些規(guī)律、博采了漢字研究的新成果、清理了象形和指事的界限”。[4]
四、小結
湖南的語言學家在文字、音韻、訓詁等諸多方面潛心研究,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學者眾多,著述繁浩,為我國語言文字學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他們的研究成果,在各個時代的學術界獨領風騷,成為湖湘學者一支不可忽略的生力軍,在當時學術界占有重要地位。從宋代王觀國開始,湖南的語言學家在訓詁學、考據(jù)學領域逐步走向引領全國學界的行列。并且在這個過程中,建立起了音韻學、訓詁學、文字學的研究體系,使語言學各個領域的研究局面得以打開。湖南的語言學者,素有家學淵源,有深厚的古文功底和小學素養(yǎng)。晚清以后,中西文化交流頻繁,越來越多的中國學者到日本、歐美國家留學,他們接受了西方學術思維的影響,學習了現(xiàn)代語言學的方法,將歷史語言學、語音學的研究方法帶入中國傳統(tǒng)的語言學研究領域。這使得他們在傳承湖南傳統(tǒng)學術的同時,也以開放和包容的心態(tài)接納新的學術思想,從而在語言學研究領域取得新的突破。他們中的很多人,雖然有留學生的背景,但是不會無端媚俗于“西學”,而是專心致志于文字、訓詁、音韻、經(jīng)學等國學研究,成為學界有名的國學大師。
參考文獻:
[1]李葆嘉.新化鄒氏古聲二十紐說研究[J].古漢語研究,1991 (1):16.
[2]楊樹達.曾星笠傳[M].北京:中華書局,1983:307.
[3]曾常紅.湘籍近現(xiàn)代文化名人[M].長沙: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322.
[4]楊樹達.中國文字學概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