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韋斯特的《蝗災之日》與魯迅的《吶喊》具有相同的元素:韋斯特極力喚醒沉溺于荒謬的美國夢下的人們,他那無比敏銳的目光不僅看到了大眾的苦難,還看到了苦難中的幻滅和幻滅中的荒誕;而魯迅在當時民不聊生的社會下試圖從麻木中喚醒國民,《吶喊》深刻反映了19世紀末到20世紀20年代間中國社會生活的現狀,有力揭露和鞭撻了封建舊惡勢力,表達了作者渴望變革,為時代吶喊,希望喚醒國民的思想。韋斯特與魯迅筆下的主人公也具共同點:他們都是社會重壓下精神扭曲的人物。本文比較研究韋斯特和魯迅的作品,試圖探討二者作品相同內涵的原因所在。
【關鍵詞】:韋斯特;魯迅;創傷;異化
1 創作的時代背景
盡管魯迅與納撒尼爾·韋斯特兩位作家從未有過任何的交集,也無任何證據顯示雙方曾受到過對方的影響,但從他們的作品所透露的信息來看,兩人很多地方可謂不謀而合。魯迅生活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中國,韋斯特活躍于20世紀初的美國。從地域上來講,二人相距遙遠,因此他們二人是一種跨越地域的精神聚合。
在創作主題上,其實兩人的創作重心都是混亂。這樣的結果,是作為一個目光銳利的作者對不確定狀況的反應:歷史動蕩感,對社會巨變威脅的感應,對思想意義上和生態意義上社會倒退的最明顯的表現。就好比在當代中國文學中,這種文學作品明顯且集中在20世紀上半葉,以魯迅的作品為主,例如《明天》、《孤獨者》、《狂人日記》等。20世紀上半葉的大部分時間里中國社會是一個急劇動蕩的社會,一個民不聊生的社會,一個精神上病態的社會。這一時期的文學作品多從當時的社會的現實出發,或揭示個體的創傷,目的是喚醒與救治。其中,魯迅的作品不僅僅展現當時社會的現實,更是跨域時代,看民族集體,看個體人性,從生命意義上、文化意義上和哲學意義上揭示一個民族的滿目瘡痍 。例如在作品集《吶喊》中,魯迅對現實社會人生的冷峻的刻畫,意在警醒沉睡的國民,都具有令人震撼的道德力量以及深刻的社會意義。
現在來看韋斯特的作品,韋斯特一生短暫,僅留下四部小說。小說的背景大都是20世紀30年代的美國,整個社會在經歷了物質繁華的狂歡后陷入了全國性的經濟崩潰,人們在20年代理想主義的急劇衰落之后,無論在經濟上還是精神上都步入了一個嚴酷的艱難時代。在20年代急速膨脹的城市,消費和低級的公眾娛樂活動的瓦解性誘惑力之下,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關系受到了極大的削弱,傳統的道德觀受到摒棄,新的狂歡主義并不能融入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和隔閡。這也是韋斯特作品中一貫體現的客觀事實。30年代后,經濟崩潰帶來的恐慌更是使人們陷入了普遍的信仰危機。
由此可見,創作的時代背景與當時的社會環境是兩位作家的創作的決定性因素,也是造成兩者的作品產生共鳴的背后成因。
2 凡俗人物與弱者
人物是作品最重要的構成要素,也是評論家對作品進行評論的焦點。從作家對某一特定類型人物的反復書寫中,我們可以推斷出作家的性格特征和世界觀、人生觀,感受到他們所處的時代氣息。從人物塑造方面來看,魯迅與韋斯特都把目光投注到“小人物”身上,描繪他們的艱辛與困惑,訴說他們的苦惱與追求。
魯迅與韋斯特筆下的人物,大都是中下階級的人物,都是一般的凡俗人物,屬于社會中的弱者,作者都刻畫出猥瑣、庸俗、變態、畸形的人性。他們筆下的人物有一個共同特點:在殘酷的社會重壓之下,可悲、可憐、可鄙。
《蝗災之日》中,在這部以好萊塢為背景的小說中,人物大多是演員,他們不僅是舞臺上的演員,也是人生舞臺上的演員。臺上臺下其實很難區分了。喜劇演員哈利一生忠于自己的藝術,卻不得不挨家挨戶地推銷自制光滑劑謀生,他一面推銷,一面表演,既取悅于顧客,又在自我欣賞。這位末流演員死后連棺材錢都沒有剩下,只好靠女兒費艾賣身去換來。故事中更可悲的還有許多到加利福尼亞來追求明星夢的人們,他們一輩子省吃儉用,為的是能到這個充滿陽光和柑橘的地方來過他們夢想的生活。但是他們最終得到的只是重復的虛假,憧憬的生活不過是幻想。何默就是其中的一員。他在飯店工作了大半輩子,有了一筆自己的積蓄,因為肺病的緣故辭去了工作,到洛杉磯來休養。但有病的并不只是他的肺,更是他的靈魂,年復一年的單調生活已經使他麻木,雖然他還保持著善良和容忍,但已經失去了表達自己的能力。在他不計一切地幫助了費艾,還無條件地容忍她的一切要求,但還是被她遺棄了,他也終于絕望了,被徹底激怒而失控。在最后的情形里,這個平日里唯唯諾諾的小職員也成了烏合之眾的猛士,以可怕的暴力來發泄憤怒。小說中人物的夢想、希望與理想在大蕭條時期的社會與精神環境中可悲地夭折了,在平凡、枯燥、骯臟的都市生活壓力下,他們失去了人的價值與尊嚴。
這些人物與魯迅筆下的那些心靈扭曲和心態畸形的人物, 如阿Q、祥林嫂、孔乙己、華老栓、涓生、閏土等,確實存在著可比照的共同點。比如何默與《傷逝》中的涓生:二者都是精神上的懦夫,都沒有勇氣去愛自己所愛的人,因此只能生活在痛苦的哀嘆之中。再如哈利與《孔乙己》中的孔乙己,都或多或少的因為自己的身份或者才華而自命不凡,但其實一直忍受著貧困交加的生活,也因生活的窘迫,尊嚴一直被人踩在腳底,都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悲劇人物??梢哉f韋斯特的小說是大蕭條時期美國社會一面鏡子,照出了當時美國人的無助、掙扎與彷徨;而魯迅的《吶喊》和《彷徨》也是舊中國的一面鏡子,照出了中國人可悲可憐的形象,每篇故事掂在手里都沉甸甸地有分量,每篇故事讓人讀來笑中有淚,淚中有笑,有一種直透心魂的魄力,令人讀了之后久久不能忘懷。
3 “病”與“夢”
魯迅的《吶喊》中,有數篇故事都會圍繞“病”展開的。例如《狂人日記》與《白光》中的人物患的是“精神病”,《藥》與《明天》中的人物患的是“肺病”,《孔乙己》與《阿Q正傳》中的主角最后落下了“殘疾”。這些故事是舊中國的一面鏡子,照出了中國人可悲可憐的形象,每篇故事掂在手里都有沉甸甸的分量。同樣,韋斯特也用諷刺和黑色幽默的手法,給在大蕭條下被美國夢蒙蔽的世人一聲吶喊。韋斯特筆下有各種各樣的夢,發財夢,救世夢,明星夢,為了追隨這些夢,美國人同樣在韋斯特的筆下丑態百出,沒有尊嚴。韋斯特將這些沒有任何保留地呈現在了我們眼前。
韋斯特的作品《蝗災之日》與魯迅的《吶喊》具有相同的元素:韋斯特極力喚醒沉溺于荒謬的美國夢下的人們,而魯迅在當時民不聊生的社會下試圖從麻木中喚醒國民。韋斯特與魯迅筆下的主人公也具共同點:他們都是社會重壓下精神扭曲的人物。
魯迅與韋斯特同為在亂世下的吶喊者,并都深感民族的危機,這種相似的經歷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二者傾注在作品里的對民族命運同樣的深切關心與對現代社會同樣的深刻批判。所以,魯迅與韋斯特是一種跨越地域的精神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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