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證行拒付中的操作風險

文/張暉 司馬建 編輯/白琳

開證行拒付中的操作風險

文/張暉 司馬建 編輯/白琳

作為開證行應謹慎處理拒付，以保障自身和申請人的權益，規避操作風險，維護銀行聲譽。

信用證結算時，國際慣例賦予了開證行對有不符點單據拒付的權利，同時也提出了相應需履行的責任和義務。UCP600第16條明確了開證行拒付時必須給予交單人一份單獨的拒付通知，并對拒付通知發出的時點、方式和退單（如有）等單據處理形式做了詳盡的規定。如未按此條規定行事，則無權宣稱交單不符。因而，拒付該通知誰，如何通知，單據該如何處理才屬有效拒付，是實務中值得重點關注的問題。

案例背景

開證行：A銀行山東分行

受益人：在香港注冊并在M銀行開立NRA賬戶的B公司

信用證金額：USD8879073.70（占合同總金額的70%）

貨描：天然氣發電系統機電設備

規定分四次索匯,付款方式具體如下：

（1）PART A：DRAFT FOR 45PCT OF SHIPMENT VALUE（I.E.TOTALLY UP TO USD5,707,975.95）（按總金額的45%索匯）,

（2）PART B：DRAFT FOR 15PCT OF TOTAL AMOUNT（I.E.USD1,902,658.65）（按總金額的15%索匯）

（3）PART C：DRAFT FOR 10PCT OF TOTAL AMOUNT（I.E.USD1,268,439.10）（按總金額的10%索匯）

（4）30 PCT OF TOTAL AMOUNT ADVANCED PAYMENT OUTSIDE THE L/C. （總金額的30%在證外預付結算）

拒付該通知誰，如何通知，單據該如何處理才屬有效拒付，是實務中值得重點關注的問題。

案例經過

2016年12月2日，受益人持正本即期信用證在M銀行辦理出口交單業務，發票金額為USD12684390.60。經審核，本次索匯USD634219.53為上述PART C部分交單，存在如下不符點：已過效期,未提交“ONE COPY OF QUALITY GUARANTEE（質量擔保函副本）”,且索匯金額為總金額的5%而非信用證規定的10%。

M銀行立即向B公司提示上述不符點。B公司的解釋是，索匯比例變小是因為機電設備的調試尚未全部完成,故與申請人協商允許索匯5%,并表示申請人已接受所有不符點,授權M行當日將單據徑寄開證行。

然而,寄單后一個星期，M銀行既未收到拒付電文,也未收到款項。M銀行查詢快遞,確認單據已于2016年12月5日由開證行工作人員簽收。B企業則表示，正在與申請人進行溝通。等待了幾天之后，M行仍未收到任何回復，準備向開證行發文查詢及索匯，但B企業來電表示，申請人在與開證行溝通，指示M行暫不發電文，等待其消息，具體情況尚不清楚。M行一邊等待，一邊撥打B企業提供的申請人的開戶行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跟進的過程中從受益人處了解到，原來開證行認為本信用證已過效期，無法在信用證項下付款，買賣雙方正在溝通擬改為信用證外結算，以無償放單等方式處理。2016年12月28日，M銀行接到其香港分行的來電，告知香港分行簽收了疑似開證行的退單。然而，香港分行對此是一頭霧水。香港分行隨即發來郵件附上掃描的面函和單據，正是M行寄給開證行的全套單據。

M銀行經多方詢問，終于在2016年12月29日聯系上開證行A銀行的業務經辦人員。A銀行人員表示，因申請人的授信額度原因，已將該過期信用證予以銷卷，所以無法在系統上操作信用證付款。對M銀行反駁的“為何未按國際慣例發出拒付通知”，A行人員堅持原已按申請人提供的M行電話致電，但無人接聽，于是便通知客戶告知受益人并視為已拒付，對M行的質疑和反駁不置可否。對于退回單據給M行香港分行而并非原寄單地址，A行人員開始堅稱是按原寄單地址原路退回；但在M行拿出了香港分行的郵件作為證據后，卻改口表示待查詢快遞后再予以答復。M行隨即就整個情況聯系受益人，表明可以為其向開證行索匯，但因該信用證金額較大，仍會有尾款無法結清，且所涉業務仍需買賣雙方實務中合作跟進，故需更多地考慮受益人的利益和意見。受益人指示待與申請人最后協商后再處理。

2017年1月5日，M銀行收到開證行A銀行來電，表明其已將上述單據退回給M銀行香港分行,已接到申請人通知在信用證外以電匯方式匯款給受益人，故此關閉檔案。

M銀行立即進行核實。受益人確認，申請人已將款項匯至其在香港開立的賬戶，已在信用證外收到款項；M銀行香港分行也確認，已根據開證行的來電將退錯地方的單據作廢棄處理。2017年1月9日，受益人提交書面說明，M銀行憑此在系統做注銷處理。該筆業務在歷時一個多月后終于辦結。

業務疑點與分析

UCP600第16條對拒付的操作進行了規范。如果未按規范操作，則為失效的拒付，相關銀行不得宣稱單據不符，因而會引發很大的風險。具體操作中，有以下幾個要點及注意事項。

拒付應通知誰

根據UCP600第16條C款，開證行決定拒絕承付或議付時，必須給予交單人一份單獨的拒付通知。UCP600第2條將“交單人”定義為實施交單行為的受益人、銀行或其他人。如果受益人直接向開證行交單，拒付應通知作為“交單人”的受益人。歸結到本案例，受益人通過M銀行作為交單行向開證行交單，M銀行在實施交單行為后，便有了“交單人”的身份和資格。故而，開證行的拒付電應向M銀行通知，否則為無效拒付。且不論開證行是否致電M銀行但無人接聽，其 “已告知申請人，自會轉告受益人”而不顧M銀行及受益人是否最終知道結果的間接通知方式，也明顯有悖于國際慣例。

拒付應以何方式通知，電話通知是否有效

依據UCP600第16條D款，拒付通知必須以電訊方式；如不可能，則以其他快捷方式，且須在不遲于自交單之翌日起第五個銀行工作日結束前發出。之所以要求以快捷方式，主要是為了盡快讓交單人知道單據被拒付的事實和存在的不符點，以便受益人修改并更換或另行處置單據。

關于“其他快捷方式”，ICC535 CASE12曾有案例：開證行審核單據發現不符點，但因議付行所在地發生地震，開證行的拒付電沒有發送成功。開證行便向議付行的總行發出電傳，要求其通知議付行拒付事宜，同時將拒付通知的書面證書以快郵方式徑寄議付行。國際商會認為：開證行曾試圖以電訊通知議付行，但由于不可抗力原因未果，因而，它利用快郵這種快捷方式，并盡力讓議付行的總行將拒付通知轉傳遞給議付行，該行為符合“使用其他快捷方式”的規定。假如開證行用信函通知不符點，當日又電訊告知由于信函通知的不符點拒付單據，這時該信函通知無效。因為在能夠使用電訊方式的情況下，信函通知不符合慣例要求。

也就是說，拒付通知應首選電訊方式，在來自通訊機構或不可抗力的原因造成的電訊方式不可能的情況下，方能退而選擇“其他快捷方式”。銀行應以誠信為原則，根據實際情況，在電訊之外的其他方式中主動選取最佳者才能免責，否則一旦訴諸法律，則可能陷入被動。

那么，電話通知是否屬于電訊方式或其他快捷方式？開立信用證及修改涉及的“電訊傳遞方式”，并不包括“電話交談”，這是R99及ICC516皆明確的意見。而在關于發出拒付通知的R262案例中，議付行面函上有電話號碼，開證行在拒付規定的最后一個工作日結束前以電傳方式通知拒付，但電傳需要在3天后才能發通。開證行并沒有使用電話等其他快捷方式。ICC表示：對開證行來說，慎重的做法是預留足夠的時間以便在最后期限內仍能改換通訊方式。在這種情況下，電訊方式包括電話，必要的話需以書面方式證實。

歸結到本案例，首先在通訊正常的情況下，開證行并未以實務中最為常見的SWIFT電訊方式發出拒付電，拒付的有效性值得懷疑。其次，事后了解得知，開證行工作人員撥打的所謂的M銀行的電話號碼實際是申請人所提供的受益人客戶經理的辦公電話。而該工作人員在撥打無人接聽的情況下，便通過申請人轉告受益人，并據此認為已完成有效拒付。姑且不論系統正常情況下，拒付通知為何不使用SWIFT這一最快捷有效的方式，即便使用電話方式，也應聯系上交單人并清晰表明拒付意見，同時要以書面方式加以證實。按照UCP600第16條F款，開證行未能按照本條行事，無權宣稱交單不符。

拒付后單據應如何處理

拒付通知要明確說明對不符單據如何處置。對此，UCP600第16條詳細規定了四種處置方式。值得注意的是，正如ICC在R482和R326中表述的一樣，任何情況下，在單據付款前，單據的所有權仍屬于受益人。在收到拒付通知后，受益人有權要求將單據退回。如果開證行選擇退單，應在拒付通知中表明，并將所有單據原路寄回。

本案例中開證行在未發出拒付通知的情況下，擅自將單據寄至交單行的另一家分行，存在很大風險。幸好本業務為大型機電設備項下訂購和安裝的分期支款，貨權憑證海運提單已于首次交單時提交，本次所交單據皆為買賣雙方自制單據，不影響貨物的提取。所以受益人和申請人最終達成的處理意見是受益人重新繕制了發票直接寄給申請人，同時申請人指示開證行發電文給M銀行香港分行，請其銷毀誤寄的單據。

開證行能以“因申請人原因已將過期的信用證注銷”為由而省略拒付環節嗎

本案例中，開證行聲稱因申請人授信額度不足，已將其過期的信用證予以銷卷，所以無法在系統上操作信用證拒付。筆者認為，授信額度屬銀行內部管理的規定，與國際慣例并不沖突。對于開證行來說，首先要確保有效期內申請人的授信額度或保證金充足，涵蓋整個期限和金額。如果授信額度不足，可要求客戶補足保證金。如信用證已過效期，開證行應及時發出拒付通知解除自身的付款責任，而不能以任何理由省略拒付環節。需要注意的是，受益人有可能在有效期的最后一天交單，有效地有可能在受益人國家，指定銀行還有5個工作日的審單時間，此外還有快遞寄送的在途時間，所以銀行內部在制定相關操作規程時，要考慮在過效期后的合理時間內信用證才能注銷，且即使注銷了信用證，也應在系統中設置“注銷恢復”功能，以備雖然有不符點，但申請人仍愿意付款贖單的情況發生。

在本筆業務的處理過程中，A銀行開證經辦人員并非其單證中心人員。由此聯想到在銀行內部管理中，需要把握好單證中心與所屬分行的職責劃分，避免出現分行經辦人員由于技能水平不夠，違背慣例進行操作進而影響銀行聲譽的情況。而對于分行單證人員來說，則需提高學習能力，保持高度的責任心，才能避免和防范各種操作風險。

案例總結與啟示

受益人在簽署合同和處理單據時注意預留足夠的有效期限

一些信用證按行業慣例會規定首款和尾款的支付條款。一般首款通過提交發票和貨權憑證支付，尾款的支付會安排在安裝、調試、驗收或檢驗完畢后。類如本案例中的設備結算，由于周期較長，受益人應根據實際情況在合同中約定并視情形預留更長一些的有效期，避免在出現意外延期以及日后的修改中處于被動。如期限過長或不確定，受益人還可與申請人協商在信用證中加入諸如“尾款所需單據可在有效期后提交”或“尾款不受有效期的約束”等類似條款，以備調試、驗收等期限在計劃外延長時能夠保障自身權益。

雙方銀行應注意的事項

作為開證行，應嚴格按照國際慣例行事，加強內部管理，保證拒付等各個環節按規定辦理。按照慣例，不符點必須要在最長五個工作日的審單期限內一次性全部提出，否則無權解除付款責任。本案例中，開證行原本可依據實質性不符點拒付，但沒有把握住機會。作為開證行應謹慎處理拒付，以保障自身和申請人的權益，規避操作風險，維護銀行聲譽。

作為交單行，亦應嚴格遵循國際慣例，維護客戶應有的權利；同時，也應尊重客戶的意愿，保障客戶的最終利益。本案中，M行向客戶明示，可以協助客戶向開證行索償，但考慮到買賣雙方以往的友好合作及長遠的業務往來關系，最終遵照客戶的意愿，并指導客戶以最少的費用、最快的時間進行了妥善處理，獲得了客戶的贊譽。

作者張暉單位：中國民生銀行交易銀行部廣州單證中心
作者司馬建單位：中國建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廣東省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