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處理“部分裝運”

文/劉莉薇 編輯/韓英彤

謹慎處理“部分裝運”

文/劉莉薇 編輯/韓英彤

在成套機械設備的進口貿易中，開證行及申請人應特別注意對于部分裝運的規定。應通過完善信用證條款、選用更恰當的信用證類型等方式，來避免收到不合理“部分裝運”的貨物。

在采用信用證結算的國際貿易中，涉及部分裝運的貨物一般是易分裝的散貨，例如大宗商品、生產原材料等；或者是由可計量的包裝單位打包裝運的產成品，例如各類紡織品、玩具等。此外，還有一種情況可能會允許部分裝運，即批量購置生產周期較長的定制化產品，如大型機械設備。

在中國，機械及運輸設備一直是對外貿易中主要的進口產品。根據國家統計局的相關數據，2005—2015年的十年間，平均每年機械設備進口金額高達5.17萬億元美元，占我國進口商品總額的39.7%。對于國內進口商而言，如果采用信用證結算，是否應當允許部分裝運呢？如果允許，又將會面臨怎樣的風險？

案例背景

在國際商會 TA834案例中，某銀行向國際商會銀行委員會提交了這樣一個案例：

開證行開出內容如下的信用證：

貨物：XYZ起重機及全部必要配件（XYZ CRANES WITH ALL NECESSARY ACCESSORIES）

數量：8臺（8 UNITS）

單價：EUR 1000000.00

總金額：EUR 8000000.00

允許部分裝運（P R A T I A L SHIPMENTS ARE ALLOWED）

受益人交單時，提交全部規定單據，其中發票顯示部分裝運，具體內容如下：

貨物：XYZ起重機及全部必要配件（XYZ CRANES WITH ALL NECESSARY ACCESSORIES）

數量：4臺的95%（95% OF 4 UNITS）

單價：EUR 1000000.00

總金額：EUR 3800000.00

開證行收到單據后以“發票顯示4臺部分裝運而非完整4臺，不可接受”為由拒付。開證行認為，裝運少于一臺機械設備將導致單價改變；此外，一臺設備部分裝運很有可能使得申請人無法投入正常使用。

然而，指定銀行并不同意開證行觀點。其認為“95% of 4 Units”的表述并不意味著單價被改變，發票顯示的總金額即為“單價×4×95%”；此外信用證允許部分裝運就意味著任何形式的部分裝運都可以發生，所以開證行拒付理由不成立。

就上述情況而言，開證行所提出的不符點是否成立，又可否因此而拒付呢？

案例分析

在上述案例中，開證行與指定銀行的分歧主要有以下四點。

爭議點一：單價是否改變？

開證行認為，“95% of 4 Units”的表述將導致單價改變；指定銀行則否認此種觀點。究竟一臺設備部分裝運是否等于受益人單方面修改單價呢？

一方面，ISBP745對于單價的規定只限于“發票必須顯示單價（如信用證中有規定）”，并沒有再進行具體闡釋。如果只是單純參照ISBP字面含義，受益人提交發票顯示的單價與信用證規定完全一致，因此開證行觀點從這個層面上看不成立。另一方面，可以參考其他商品貿易的情形，特別是散裝貨物。假設不考慮其他因素，信用證規定鐵礦沙每噸30美金，共計購買8噸，那么在允許部分裝運的情況下，受益人發運3.8噸（95% of 4 ton）很顯然只會影響發票金額而并不會導致單價的改變，每噸鐵礦砂依然是30美金。由此筆者認為，開證行所謂“裝運少于一臺機械設備將導致單價改變”的理由有悖常識，不能成立。國際商會銀行委員會同樣認為，即使信用證未表明單價可以按百分比應用，當發運貨物少于一個單元時索款金額隨之降低也是符合邏輯的，這并不等于單價被改變。

雖然根據上述分析單價沒有改變，但是此案例中發票金額的計算仍存在一個疑點，即數量的確定。受益人出具的發票顯示裝運“95% of 4 Units”，但是復雜的起重機設備不可能像拼圖一樣通過簡單計數就可明確什么是總量的95%。然而，信用證對此未進行明確規定，所以申請人只能接受受益人的這一表達方式，亦或根據合同尋求信用證之外的法律幫助。

爭議點二：計量單位是否合理？

雖然開證行沒有具體提出相關問題，但是其對單價的異議可以進一步引申至計量單位是否合理，畢竟單價是針對貨物的最小單元而設定的價格。信用證中對于起重機所采用的計價單位為unit，那么unit可否認為是一個不可拆分的最小計量單元呢？在UCP600中對于數量的表示一般可以分為兩種情況：一是貨物有包裝，此時可以表達為“packing units”，即最小包裝的件數；二是貨物無包裝且以自身為單位時，即為“individual item”，此時計量單位取決于具體貨物。但是，若從語言和用詞的角度分析，unit的英文釋義為某一個完整的事物（A single, complete thing）。因而可以說在國際貿易中普遍認為unit為最小的不可拆分單元，尤其是在特定商品如機械設備的貿易中。如本案中，對于起重機的計量單位信用證采用的是8 units，而每個unit根據46A貨物描述應當是XYZ起重機及全部必要配件，所以就貨物的完整性而言，unit是不可拆分的。然而，遺憾的是，無論是UCP600還是ISBP745都未涉及此方面的內容，因此若開證行欲以此為理由進行拒付，很難找到相關規則作為依據。

爭議點三：設備可否正常使用？

開證行在拒付理由中還提到一點，即發運少于一套起重機會導致申請人無法正常使用。站在申請人的立場上，如果部分裝運恰好未能運輸關鍵零部件，開證行擔心的情形確實很有可能發生。雖然為客戶“排憂解難”是銀行應有的責任，但是開證行不可忘記在信用證項下自身的權利和義務。根據UCP600第5條的規定，“銀行處理的是單據，而不是單據可能涉及的貨物、服務或履約行為”。很顯然，這一規定并未賦予銀行確保機械設備能夠正常使用的責任與義務。因而，這一點同樣不能成為開證行進行拒付的合理理由。

爭議點四：允許部分裝運是否意味著任何形式的部分裝運均可接受？

指定銀行駁斥開證行拒付時提到，信用證允許部分裝運就意味著任何形式的部分裝運都可以發生。這一爭議可以說是此案例的核心問題。一般部分裝運引起的紛爭多集中于部分裝運的判定或者由于部分裝運引起的金額短支等。然而，本案例中指定銀行所謂的任何形式的部分裝運與通常討論的并不相同，而是對一個完整整體的分裝。國際商會銀行委員會在其回復中肯定了指定銀行的觀點，認為信用證沒有任何條款明確提出禁止一套完整設備被拆分并部分裝運；因此，在信用證無特別規定的情況下，允許部分裝運不僅是8臺起重機可以分別裝運，而且每臺起重機及其必要配件也可以拆分進行部分裝運。國際商會還強調，申請人應當對此次部分裝運造成的后果負“全責”。

可以說國際商會銀行委員會對此案例的評論秉持了“法無禁止即可為”的原則。然而，此種態度很有可能在未來導致更為頻繁的貿易紛爭。假設一極端情況，申請人購買1000個茶杯（包括杯子和杯蓋），信用證允許部分裝運，如果受益人發運500個杯子但無杯蓋，那么申請人是否也必須接受呢？很顯然，從實務貿易的角度，這種做法絕對是不合理的；但是根據國際商會對上述案例的回復，開證行則不能據此提出拒付，進而，申請人在信用證項下也不得不接受這500個沒有杯子蓋的杯子，并且還要按時付款。

案例啟示

國際商會對于TA834的結論，應引起開證行及申請人的特別注意。在允許部分裝運的情況下，應采取更為謹慎的做法，以避免收到此類“不合理”部分裝運的貨物，而又不能在信用證框架下進行拒付的風險。對于開證行而言，應在開證時識別此類情況，向申請人提示其中的風險，并在信用證中加入明確條款，允許部分裝運，但是禁止對一套完整的設備及全部必要配件進行拆分裝運。

如果客戶依然擔心單據與實際不符，設備無法正常使用，還可采用可循環信用證附帶A、B條款的方式，在不影響進出口貿易雙方對于裝運特定需求的情況下，可在信用證中禁止部分裝運。將一套整裝設備單價設定為可循環信用證的金額，進而消除單價變動的爭議，并且避免多次開證的繁瑣操作。而A、B條款又可以保證在每臺設備投入運轉后，申請人再將尾款支付給受益人。

開證行還需注意，除允許或禁止部分裝運外，未來將會有第三種可選項。根據SWIFT組織2016年2月發布的最新7開頭類電文的相關規定，MT700中43P欄位——PARTICAL SHIPMENT下的選項，除了原有的ALLOWED和NOT ALLOWED，還新增了CONDITONAL，即有條件地允許部分裝運。具體的條件規定要在MT700其他地方予以體現。新規則將于2018年11月正式生效。屆時，開證行和申請人可以規定有條件的允許部分裝運，以避免上述案例中的風險。

對于受益人和指定銀行來說，即使信用證允許部分裝運，也不應該打“擦邊球”，隨意安排發貨。如果遇到信用證中包含類似要求“必須完整發運整套設備”的條款時，更要謹慎制單，按照規定發運貨物，以避免不必要的紛爭造成延遲收款。

作者單位：中國建設銀行單證業務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