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軼翔/編譯
大自然的治愈力量
陳軼翔/編譯

● 讓自己沉浸在森林及大自然中就會產生一種治愈力量,這一想法不僅僅是民間智慧。
地質學家彼得·韋恩(Peter Winn)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一直在大峽谷的科羅拉多河上進行探險。他說:“旅行的時間越長,治愈的力量就越大。而且這種治愈幾乎是無一例外地發生。”
韋恩觀察到,最顯著的轉變發生在一些殘疾退伍軍人身上,他們參加了一個由“團隊河流跑步者”團體組織的長達16天的皮劃艇旅行。一名從伊拉克歸來的陸軍通訊專家,身上滿是彈片,甚至已失去了做簡單數學題的能力,脾氣暴躁。但在旅行結束的時候,他講起話來竟然滔滔不絕,欣賞著峽谷的美景,并對他的同伴們表示感激。后來,他的妻子寫信感謝旅行的全體工作人員讓她的丈夫得以恢復。
參加“團隊河流跑步者”旅行的另一名老兵,是一位從伊拉克歸來的直升機技師兼副駕駛,她的大腦中有無法清除的彈片,帶著自殺的傾向她參加了這次旅行。韋恩說:“3年的時間里,她頻繁地進出醫院接受治療。她本來不想參加皮劃艇旅行,所以我教她劃我的木筏,她甚至沒有出現傾覆的情況就闖過了所有的急流。回家之后,她參加了公路自行車競賽的訓練。聽說,她近期在歐洲贏得了一場大型的女子公路自行車比賽。”
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我也是大峽谷的一名河流向導;我們多次組織了長達14天的旅行,從中我看到普遍發生了變化。在亞利桑那州的李斯渡口,乘客們將一切都拋在腦后——最后期限、各種責任、家中塞得滿滿的收件箱以及聽不完的語音留言,經過艱難的跋涉,登上我們的木筏。在幾天的時間里,他們闖過傳說中的急流,觀賞著瀑布奇觀,徒步走進隱蔽的洞穴里,漸漸地他們忘記了自己曾掙扎于生活邊緣。
露易絲·蒂爾(Louise Teal)是科羅拉多河的一位向導,同時也是一位作家,她說:“3天之后,乘客和工作人員就真正開始了河上的生活。人們得到的不僅是身體上的治愈,有時候自己的生活也會發生改變。他們有的找到了工作,有的辭職;有的結婚,有的離婚;有的自己成了河流向導。”
最初蒂爾和我都是旅客,我們感嘆這條河流的美麗和水流的湍急,使人有一種滿足感,后來我們也成為這里的河流向導。大峽谷撼人心魄的落日,容易催眠的巖墻以及無盡流淌的河流,都有助于人們的復原。向導們知道,他們只需要把旅客送到河上,贏得他們的信任,并把他們帶到蒂爾所說的“數億年”的巖石面前,正如她所說,“剩下的事情就易如反掌了。”
河流向導知道,大自然對人的身體和心靈是有很大影響的,但這種深刻變化背后的機制并沒有得到普遍認同和理解。之前,關于大自然治愈方式的研究很少,直到1982年,友秀秋山(當時是日本一家森林機構的秘書)創造了一個新的術語“森林浴”——走入森林中以幫助身體和精神上的復原,對抗與生活方式相關的健康問題。
這個傳統在日本有著悠久的歷史:人們可以在樹林中散步、靜坐、觀景或鍛煉;食用營養均衡的本地食物;如果有可能的話再泡個溫泉。應該讓自己的五官感覺都參與其中,尤其是在那些得到了日本官方森林治療基地認證的地方,這些地方都得到良好的維護,受到當地社區的歡迎,并被要求展示從業人員在森林中漫步后生理指標情況,如壓力荷爾蒙皮質醇水平降低了多少。
當友秀秋山在多年前推薦森林浴時,他就知道關于植物殺菌素(基本上就是植物精油)的開創性研究——由蘇聯科學家鮑里斯·托金(Boris P Tokin)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進行的。這些精油,還有由針葉樹和其他植物分泌的揮發性化合物,可以降低血壓,提高免疫功能等好處。
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的科學家們在《心理學前沿》上發表的一篇評論文章稱,近年來,許多其他的功效機制已經揭示出來——實際上,有多達21種可能改善健康的途徑。在被確定的因素中,特別值得關注的是:明媚的陽光和空氣負氧離子,被證明可以緩解抑郁;在大自然中觀賞美景,可以增強對心率和血壓的自主控制;聆聽大自然的聲音,可以幫助我們從高壓中恢復過來。
血檢結果顯示,與城市散步相比,在森林散步之后大量的保護性生理因子以更高水平釋放。日本醫科大學的一個研究小組表示,在這些植物激素和分子中,“脫氫表雄酮”有助于預防心臟病、肥胖和糖尿病,而“脂聯素”則有助于預防動脈硬化。在另一項研究中,研究小組發現,在森林散步可以提高免疫系統的天然殺傷細胞水平,已知這些細胞具有抗癌和抗病毒的作用。與此同時,來自中國的研究發現,在大自然中散步能夠降低炎性細胞因子的血濃度——免疫疾病的一種風險因素。日本北海道大學醫學院的研究發現,森林浴降低了與肥胖和糖尿病相關的血糖水平。
研究表明,在一個樹木繁茂的地方,僅僅需要3個白天和2個晚上,就能改善免疫系統的功能,使人們在7天內都充滿了幸福感。在一個人工環境中,同樣的時間內不會有這樣的效果。人們的反應包括敬畏感的增加,更大程度的放松,注意力的恢復,活力的增強。通過大自然的治愈得到的健康結果是令人震驚的:增強免疫力,減少罹患心血管疾病的風險,減輕偏頭痛,緩解焦慮等。根據伊利諾伊大學研究報告的主要作者弗朗西絲·明國(Frances Ming Kuo)的說法,即使單個的自然治愈途徑只會產生很小的影響,但累積效應可能會相當大。
關于自然治愈的益處,有許多科學證據都來自于“森林浴”的研究。華盛頓大學環境學院的凱思琳·沃爾夫(Kathleen Wolf)說:“我們不要求必須是未經改變的自然——裝飾的或者設計的自然,甚至是改造的自然都是有治愈效果的。”
曾做過河流向導的邁克·芬澤爾(Mike Finzel)說:“河上旅行如今很受歡迎,獲得證書已經有難度,而我已經有好幾年拿不到許可證了。”自20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出現了對神秘野外進行體驗的需要,一直發展至今。如今在美國,河流游憩者們都在為數量有限的“入河”日期而擠破了頭。同樣,曾經僅存在于日本的“森林浴”如今在西方也越來越受歡迎。盡管有時會有很高的認證費和會員費,但關于河流向導的認證培訓已遍及世界各地。
是什么推動了我們對自然治愈的探索?由一家總部位于加利福尼亞的認證機構的一位森林療法向導,同時也是一位獲得認證的婚姻和家庭治療專家,蘇珊·卡勒(Susan Karle)說:“自然對我的成長來說是很重要的。我重新回到自然的懷抱中,是因為我的工作接觸到一些受害者,他們所受到的創傷和虐待異致了非常嚴重的健康問題。”她發現,每天都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槲樹下靜坐休息就可以使她振作起來。“幾年前,我第一次參加了有向導的漫步大自然活動,我發現這個過程可以產生如此強大的力量,于是2周后,我報名參加了為期5天的培訓,成了一名合格的森林療法向導。”

在卡勒做向導的戶外活動中,一開始大家都圍坐在一片綠蔭草地上進行交流。一些參與者表示希望能重新找回年幼時候那種在戶外自由和快樂的感覺;另一些參與者說,他們感到壓力很大,需要有一段時間暫時擺脫束縛。卡勒可能會請他們找小石塊把各自的擔憂寫在上面,然后把它們扔到附近的小溪里。美國自然與森林療法指南項目協會是卡勒接受訓練的地方,該協會的創始人兼主管阿莫斯·克利福德(Amos Clifford)說:“選擇并丟棄寫有擔憂的小石塊只是我們測試過的數百種技術中的一種,其中大約有40種方法是一直在使用的,這些方法效果很好。”
卡勒說:“由于實證研究的有效性,人們愿意立即嘗試森林浴。”她的一個客戶在家人死后遭受了巨大的創傷,導致她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孤立感和抑郁感。卡勒說:“她原以為自己需要多年的治療,但森林浴使她重新找回了一種生活充滿希望和美好的感覺,這種感覺之前已經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與一群自己信任的人一起沐浴在大自然中,加快了她的恢復,所以她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就完成了治療。”
處方藥物都有特定的劑量和服用的時間間隔。在人類進化過程中,處方藥的本質淡化了大自然在我們生活中的關鍵作用。一些人把“森林浴”稱為一種健身趨勢,一種運動,用以減少我們對現代科技的癡迷,促使我們暫時將設備收起來,去接受古老而可靠的“自然療法”。大自然就在人體的感覺之中這個想法,主要在西方盛行而起源于東方的正念訓練和冥想傳統,更接近于人類與自然的統一。這種統一性中顯示著一種進化性。沃爾夫說:“在人類進化的過程中,我們不僅僅是自然的一部分,同時我們也依賴于它。我們必須依靠自己的感官、直覺及自身的反應去尋找食物、水、庇護——這些至關重要的東西。我們通過狩獵或種植來獲取食物,并將其帶回部落。”
我們的皮膚和腸道在進化中產生的微生物群系,對包括心智功能在內的身心健康十分重要。例如,對小鼠的研究表明,大量存在于森林和山區的細菌分枝桿菌——微卡,可以增強免疫系統;有人提出,人類在大自然中攝取微卡有助于預防嚴重的抑郁癥、自殺傾向、慢性免疫功能障礙等。此外,沉浸在自然環境的多樣性生物中,有助于維持肌膚不可或缺的健康微生物群系和腸道菌群。沃爾夫說:“研究顯示,如果兒童在很小的時候沒有用足夠的時間去體驗大自然,那么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就不會形成適當的免疫功能來保護自我。沐浴在大自然中,可以攝取那些能產生大量健康微生物群系的東西。由于一些城市沒有公園,沒有樹木,沒有這種大自然產生的免疫力,孩子們的免疫功能都退化了。”
但即使是在城市里,我們也可以有所選擇:如果不能去未經改變的自然中感受,那么可以去干預過的大自然中體驗也是很有效的;如果無法到野外的河邊去體驗,我們可以到一個水處理微型公園去漫步,這個公園是用自然元素設計的,也可以讓我們恢復健康。
科羅拉多河的向導知道,大自然增強了我們的身體機能,促進了我們的心理健康。韋恩說:“幾十年來,我一直相信自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從未分開,也從未凌駕于自然之上。多年前,我學習禪宗,并學會了冥想。最終,我發現漫步于野外河邊和冥想有一樣的效果——緩解壓力。”
本文作者麗貝卡·勞頓(Rebecca Lawton)是一位河流地質學家,之前曾做過河流向導,創作了大量以河流水域為主題的文章。她最近出版的書是《硬頭鱒和其他瀕危物種:有關水的故事》。
[資料來源:Aeon][責任編輯:游 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