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的崩散

韓松落

泰國電影《天才槍手》上映不到十天，票房破2億，目前在豆瓣有超過11萬人評分，得分8.3，是相當高的分數。

電影好在哪里？優點很明顯：一是用高智商犯罪、跨國犯罪片的形式，講述考試作弊，讓故事非常緊張。用犯罪片來講考試，看起來小題大做，但因為考試是人人都會經歷的事，影響也至關重要，反而引起了很大共鳴。二是在以考試作弊為核心的故事里，容納了很多社會問題，貧富差距、教育問題、青少年叛逆、家庭關系，乃至成長、墮落等，而且效率很高，用最儉省的筆墨，觸及了問題的核心。三是演員出色。扮演主角小琳的演員只有21歲，之前是模特，她的相貌身材不是那種庸俗的美，而且她不光美，還把角色的要素都演了出來。

不過，說起犯罪片我們會發現，此類片子雖然大部分從犯罪者的角度出發，但絕對不會給他們一個好下場，他們或者被繩之以法，或者人生潰敗。這是文藝作品的潛在倫理。這部電影也不例外，主角小琳雖然憑借高智商和團隊配合完成了任務，最后卻產生了嚴重的潰敗感。

這種潰敗感從何而來？首先，她和她的伙伴們是在向整個社會發起挑戰，雖然獲得了成功，卻也用盡了所有力氣，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了沉重一擊。其次，他們付出了慘重代價，包括失去信仰、尊嚴、友情、前途，而失去所有這一切，換來的不過是一點眼前利益。第三，她通過這次經歷，體會到了人性的陰暗面，她的伙伴、另一個學霸班克的黑化，就是這種人性陰暗面的體現。

在故事的最后，一群年輕人崩散了，他們的友誼、前途，全都灰飛煙滅。

人們為什么會崩散呢？尤其是一起做事的人，為什么難以維系關系？因為，人們不可能有相同的目標。

有人為錢，有人為名，有人為感情，有人看長遠，有人只想做一把就退出，有人利他，有人利己，總之，一個群體里，一百個人就會有一百個目標，這一百個目標糾纏起來，還會產生更復雜的目標。

也許，在短時期內，人們可以憑借共同利益或者理想暫時達成一致、壓抑自己的目標，但這種壓抑的效應是遞減的，隨著時間推移，每個人還是要亮出自己的目標，最終導致團隊的崩散。

《天才槍手》里的小團伙就是這樣，他們各有各的目標，小琳為了積攢留學的學費，富二代們是為了得到父母的肯定、贏得愛情，窮小子班克是為了賺錢，最后甚至變成完全以金錢為目標。目標各異自然心思各異，在各個節點上都會出現分歧，再加上時間因素，更是會讓這種分歧放大。所以，班克在關鍵時刻提出加錢，就是順理成章的事。看起來他是為了復仇，實際上，是因為眼前利益已經成為他的全部目標。在錢到手之后，他給家里的洗衣房換了新洗衣機，這足以說明一切。

身邊的朋友有不少在做自己的事業，他們共同的感受是人難找，志同道合的人更難找。很多一起做事的朋友，最后都會有自己的算計，有自己的方向，最終導致團隊分崩離析。

所以，那些終于把事業做大的人，未必一定要懂金融懂商業，但一定要懂人，懂別人、懂自己，尤其是懂得身邊的人，懂得建立共同目標，也懂得克制自己的目標。所有的成功者，其實都是人性的大師。

《時間去哪兒了》 （2017）

導演： 賈樟柯、沃爾特·塞勒斯等

主演： 梅芙·金琴絲、趙濤等

非常懷念那種可以集合多位導演拍攝短片集的年代，《十分鐘年華老去》《英國名導短篇集》《每個人都有他的電影》《六大導演看巴黎》《10+10》，有種電影版《一人一首成名曲》的感覺，但集合必然耗費金錢精力，以及組織者的號召力，所以，每次看到這種短片集合都非常珍惜。而這一次，有賈樟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