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風散文中的詩歌元素（下）

摘 要：縱觀張曉風的散文創作歷程，其不拘于散文文體創作的框架，有意識的積極向其他各種文體汲取養分本文從分析張曉風散文中的詩歌元素入手，從語言上的典雅凝練和結構上的跳躍留白兩個層次進行解讀。

關鍵詞：張曉風；散文；詩化；跨文體

一、結構上的跳躍留白

張曉風散文中的詩歌元素不僅僅體現在語言上的典雅凝練，同時有著結構上跳躍留白的特征。當代著名詩歌評論家邢海珍認為，“詩歌語言的跳躍性，就是指在表達過程中語言序列所出現的斷裂或空白，語言的內在含義出現了并列或轉折。”詩歌由于篇幅所限，在行文過程中會出現斷裂或留白的特征，而散文則更多的表現出線性思維的特點，時空轉換、因果關系的邏輯明確。如李義山的《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經典的代表了詩歌的跳躍性。在時間線索上有著從現在到未來的跳躍，身在此地而想彼地之思此地，當今日而想他日之憶今日，兩者虛實相生，完美統一。而經典的散文線性思維則如《桃花源記》《至小丘西小石潭記》等均為遵循明晰的時空邏輯，移步換景的典范。

在張曉風的早期創作里更多延續了線性思維的傳統，如《地毯的那一端》一書中收錄的《畫晴》《到山中去》等山水游記，以及《圣火》《地毯的那一段》等回憶人生軌跡的篇目，均以單一的時間線索的發展作為行文依據。對于散文的結構形式，鄭明娳認為：

“五四文學之初，文人多強調‘散文無定體，其實無定體的意思并不指它需要體式結構，而是指它可以更加靈活，它應該帶給散文更強大的生命力。散文的結構并沒有約定俗成或者它有自己發展出來的規范可循，它具有很大的流動性和變異性，對其他文類的長短處更加可以收放自如。”

隨著創作的深入，張曉風散文中的線性結構模式開始減少，她有意識地借鑒詩歌結構中跳躍和留白的特點，對散文的結構進行創新。如《飲啄篇》《衣縷篇》中以食物、衣服作為圓心，發散出若干與之相關的聯想；《步下紅毯之后》從妹妹學走路的楔子寫起，聯想到自己出書時調色的經歷，再由看運動會筆鋒一轉寫到詩里的南京與故國之思，她從眼前所見的凡俗生活走進想象和聯想的世界，看似毫不相關的內容在張曉風跳躍的思維模式下連綴成篇，產生如同詩歌一般由跳躍留白帶來的審美想象的空間。張曉風在散文中有意識的嘗試著去打破按時間或空間為線索串聯文章，發散的聯想與既跳躍又合理的思維方式使散文像詩歌一樣節奏緊密而充滿活力。

張曉風善于在結尾處凝結出具有深遠意蘊，令人回味無窮的場景，這和詩歌中的留白，言有盡而意無窮有著相近之處。如《常常，我想起那座山》的后記中再次提到：

“夏天比秋天好的是綠苔上長滿十字形的小紫花，但夏天游人多些，算來秋天比夏天多了整整一座空山。”

這句話在前面的行文過程中已經出現過一次，結尾處的后記中再次強調，引起讀者注意的同時，對其中暗含的哲理產生沉思。再如《梅妃》的結尾：

“邀風、邀雪、邀月，它開著，梅妃，天寶年和天寶年的悲劇會過去，唯有梅花，將天恒地久的開著。”

詩歌蘊藉的妙處便在于言有盡而意無窮，在散文中以蘊藉代替直白，避免感情過于泛濫的同時也產生余音音裊裊回味悠長的特點。發散和跳躍的思維方式及行文結構有效的增加了散文的美感密度，張曉風自己也認為：“我喜歡精確的語言，我作品中模糊的地方在于結構之間一個奇異的轉換，不在語言本身。”

二、結語

跨文體之所以可以成為一個關于張曉風散文的研究方向，是因為張曉風散文表現出的很多特色由于她在散文的創作過程中不甘拘泥于散文既有文體的單純性，跳脫出文體的框架限制，主動向詩歌、小說、戲劇甚至是兒童文學、新聞報道等多個方向汲取營養。文體的交叉和張曉風創新性的嘗試，使其在散文表現手法和結構形式等方面出現了由文體交融帶來的豐富性和與眾不同的審美效果。

對于跨文體的嘗試，鄭明娳在《現代散文類型論》中指出：“這種詩與散文結合、小說與散文結合、寓言與散文結合等等的現象及作品，與其說是無法歸類的文章，倒不如說是作者突破傳統文類的新嘗試，也因此產生了新的文類。”

張曉風有意識的在創作實踐中借鑒其他文體的優長，發揮了文體之間的包容性，在其形式多變的藝術創作中展現了跨文體帶來的創新性和多元性。張曉風自己也曾言：“這樣的作品更具包容性、前瞻性，而和其他藝術互通。”

但與此同時需要注意的是，如若一味跟隨跨文體的風潮，為了追求散文的新鮮感而變形，往往會破壞散文本有的美感，帶來各個文體之間的混淆。故而散文在嘗試與其他文體相結合之前，作者應先把握好散文作為一個獨立文體所具有的穩定性，再結合詩的凝練、小說的敘事、戲劇的沖突等特色，才能使散文在保有底色的前提下具有創新，而不至于淪為其他文體的附庸。

參考文獻：

[1]邢海珍.詩歌語言的跳躍性[J].寫作，2009，（03）：3-4.

[2]鄭明娳.現代散文的外觀，現代散文[M].臺北：三民書局，1999：327.

[3]張曉風.常常，我想起那座山，你還沒有愛過[M].臺北：大地出版社，1981：150.

[4]張曉風.梅妃，步下紅毯之后[M].臺北：九歌出版社，1979：92.

[5]痖弦.《在都市里成長——林耀德散文作品印象》，林耀德：《一座城市的身世》序[M].臺北：時報文化，1987：20.

[6]鄭明娳.現代散文類型論[M].臺北：大安出版社，1987：297-298.

[7]林素芬.引火荼野的先鋒——作家張曉風專訪[J].幼獅文藝，1996：4-7.

作者簡介：

王雪（1991.12—），女，北京人，首都師范大學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現當代散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