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和、同仁、安貞、阜外......,跟其他城市相比,因為擁有“極大豐富”的醫療資源,北京除了全國政治中心、全國文化中心等等稱號,也毫無爭議地成為“全國看病中心”。但是,就診量的大幅增加、偏高的設備及藥品價格,也帶來看病難、看病貴等一系列問題。
除此之外的另一個關鍵問題,是激勵機制的不科學,導致公立醫院優秀醫生缺乏積極性,于是,人才流失;于是,病患對醫院沒有信心;于是,醫院不得不“以藥養醫”,而醫務人員只能屈從于潛規則,這進一步加劇了患者的不信任——惡性循環就此形成!越是人流如織的大醫院,這種情形也就必然越嚴重!
改革來了:
2017年4月8日起,北京市公立醫療機構實行了重大調整:
上調床位、護理、一般治療、手術等體現醫務人員技術勞務價值的費用;
取消藥品加成,實施藥品陽光采購,降低藥品采購價格;
降低CT、核磁等大型設備檢查項目價格。
這就是所謂的“一升兩降”。最明顯的變化,則應該是這一條:
取消掛號費,建立醫事服務費。
“醫事服務費”是一個新詞。這一條的更改,絕非“五馬換六羊”的簡單替換,其中暗含著市場經濟學一個廣泛適用的原理。
醫療是百姓日常不可或缺的必需品服務。而作為服務方,醫生經過數年的醫學培訓,其技術勞務價值卻一直沒有得到合理的回報。長期以來,“醫藥不分家”讓醫生的地位十分尷尬:本應靠職業技能來獲得報酬,卻最終不得不依靠藥品提成來謀生,白衣天使淪落成“藥販子”。
大多數西方國家,醫生意味著體面和尊榮。歐美醫生收獲的不僅是高收入,還有來自社會的尊重。對比之下,中國醫生無論收入和聲望,都遠稱不上精英人士。尤其近年來醫患糾紛頻發,“醫生沒有職業道德”、“盲目開高價藥品”等新聞充斥網絡,媒體甚至還曝出醫生收受藥品回扣的丑聞,這一切都使這個本該躋身精英階層的群體頗為狼狽。
我們絕不為喪失職業道德的行為辯解。但我們也深信,好的體制塑造好的人格。我們相信,絕大多數醫務工作者具有極高的職業道德和職業情懷,民眾的不滿,更多是源于“以藥養醫”所延伸出的一系列不合理狀態。
市場經濟的特點,是根據人們生產其他人愿意購買的商品或服務的能力來給予報酬,而扭曲的醫療體制和考核制度,限制了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協調千百萬家庭和醫療行業從業者的能力;作為“看不見的手”用來指引經濟活動的工具——價格,也根本沒能正確反映這一行業的真實價值,醫生的薪資結構,存在極大的不合理。
關于勞動工資,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早有論述:勞動工資因職業學習的難易程度和學習費用的多少而不同。對操作水平要求極高的工作,必然需要一個花費很多時間去接受教育、具備特殊技術的人,工資也必然應超過一般勞動的工資,才能補償所受教育的支出。有技術勞動和普通勞動的工資差別,就是基于這個原理。因此,醫生的報酬理應豐厚。
同時,工資也因所擔負的責任大小而異。我們把健康托付給醫生,而不是隨便托付給一個普通的人,因此,醫生的報酬必須配得上他們所應有的且與這樣一個重要地位相稱的信任。“成本”與“責任”結合在一起,必然進一步提高醫生的勞動價格。
醫生的價值,在于他們在經歷了長時間精英教育后,所能提供給社會的高超醫術,在于他們憑借良好的職業形象和體面的職業修養從而與病患建立起相互信任——而不是通過高價藥品提成來體現。
哲學家安·蘭德有句名言,“財富是一個人思考能力的產物。”著名學者劉軍寧先生對此作了精彩解讀——
不是體力或物質,而是腦力,腦力才是人類財富積累與生存狀況不斷改變的真正源泉。如果與思考和觀念不相關,財富不會自然增長;財富增值靠的不是力氣而是思想力;具有高附加值的商品是因為其中凝聚的體力勞動多嗎?顯然不是!這樣的附加值一定不是來自體力,而來自隱藏在思想與才干中的創造力。
追求財富的過程,是腦力與自然同步的過程,是審慎思考、正確判斷、耐心等待、合理行動。醫生作為腦力工作者,業務上的思想和才華是創造收入的手段,也是其核心價值。醫改的目的,正是還醫療行業以本來面貌,更有利于市場結果的自發出現。
醫改實施當日,不出所料,很多患者表達了一定的不適應:
“雖然藥品便宜了,但醫事服務費貴了好多;得了小病去醫院,經濟上會吃虧!”
這些聲音都可以理解,數十年的舊體制已讓我們形成了早已固化了的就醫心理。不過,習慣并不等同于合理,也不等同于市場經濟的運行規律。尊重個體價值,尊重市場,才是一個行業乃至所有行業良性發展的正確前提。
我們一直說醫者仁心,但真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先做到體制革新。每個人對自身價值的實現都是有所訴求的,好的體制能夠保證個體的利益,然后,個體才能有更高尚的情操!
電視劇《醫者仁心》里有一句臺詞,“醫生都開始保護自己了,誰來保護患者呢?”
用制度來保護醫生,然后讓醫生來保護患者。這是最古老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
來源:醫學論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