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審判為中心背景下訴偵關系的現狀、解析及其重構

摘 要 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的司法改革已經對刑事司法領域產生了深遠、深刻、深度的影響，特別是對于事實認定、證據采信等方面的影響不可低估，但是就貪污賄賂案件的辦理而言，檢察機關內部公訴部門與自偵部門之間在工作理念、證據標準及工作溝通上仍存在一定分歧，直接影響了案件質量，本文擬結合工作實際對當前訴偵關系的現狀、要求及重構提出自己的看法。

關鍵詞 訴偵關系 證據標準 司法改革

作者簡介：柳俊偉，金華市人民檢察院公訴一處。

中圖分類號：D92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5.350

一、當前訴偵關系的基本現狀

（一）精細化審查理念與粗放偵查模式之間的矛盾

近年來，隨著檢察官客觀義務的強調，客觀公正和精細化審查的理念不斷得到認同和確立，隨之而來的就是在證據審查模式上的轉變，在過去以偵查為中心的模式下注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口供與物證、書證的相互印證，轉變到以物證、書證等客觀性證據的精細化審查上來，如賄賂案件中收受的現金、購物卡、實物，最好能夠查到購物卡、銀行卡的相關出售時間、編號、持有人等信息，以便與行賄人證言、受賄人供述能夠相互印證。而對于行、受賄雙方證言、供述的審查，不能再局限于請托謀利事項、受賄的財物及金額，更要注重細節的詢問和訊問，如除行受賄的時間、地點、人物外，還要詢問到場所特征、有無第三人、談話時的表情及重點等等在案證據，職務犯罪案件的偵查仍然依賴于口供，少數偵查人員仍然存在口供中心主義的思維和模式，認為只要拿下口供，并與行賄人的證言能夠相互印證，就足以認定為犯罪，而這種粗放偵查模式所取的證據不能形成真正意義上的證據鏈條，在一方翻供或者翻證的情況下，所謂的證據鏈很容易斷裂，案件質量就得不到保證，甚至容易形成錯案。

（二）公訴部門補充偵查建議與自偵部門退而不查之間的矛盾

一方面，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要求必須重視審前程序中公訴部門的意見和建議，以審判的證據標準來要求偵查取得的證據材料，對于公訴部門經過審查認為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案件，應當退回補充偵查，公訴部門在詳細地列明補充偵查提綱，將案件退回自偵部門繼續偵查，而有的自偵部門認為公訴部門挑刺、找茬，帶著情緒去開展補查工作，帶來的結果就是退而不補、補而不查。另一方面，有的公訴人在列明補查意見時，少則一百余條，多則數百條，導致反貪部門意見很大，在這里公訴人要注意三方面的問題：一是對于偵查人員偵查取證的壓力和辛苦缺乏理解和體會；二是對證據充分的理解和論證能力存在欠缺，要具體案件具體分析，需要公訴人經驗法則、邏輯法則、推定法則等證據規則進行分析論證，是對公訴人法律素養和司法經驗的考驗，而有的公訴人缺少這種審查把握的能力和自信，列出長長的一堆補查意見； 三是部分公訴人刑事偵查專業知識缺乏，對于自偵案件的取證模式、偵查手段、偵查謀略等缺乏足夠的了解，導致對案件證據存在的矛盾和問題得不到及時解決，引導偵查的能力有待提高。

（三）堅持法定證據標準與維護偵查成果之間的矛盾

目前形勢下，反貪部門辦案任務工作量大、難度大、取證難，特別是由反貪部門深挖擴大的戰果，要維護、要保住，但是公訴部門必須確保案件質量，在經過嚴格審查后發現有些事實確實達不到證明標準的情況下，自偵部門和公訴部門之間就開始了一番博弈，最終的結局往往是：在偵查中心主義的觀念影響下，訴偵之間的“互相配合”關系不是偵查機關根據控訴犯罪的需要來配合檢察機關，而是異化為檢察機關要支持偵查機關的偵查成果。

（四）鏡頭下嚴格訊問與非法證據排除之間的矛盾

受到傳統偵查模式的影響，偵查人員為了盡快突破案件或者獲得對案件比較關鍵的言辭證據，自偵辦案人員容易在偵查過程中采取違法取證、濫用強制措施及超期羈押等違反程序正義的措施， 而一些不規范、違法的行為都記錄在同步錄音錄像中，而案件一旦到了審查起訴階段，職務犯罪案件嫌疑人往往以受到威脅、引誘、欺騙甚至長時間訊問為由，申請排除非法證據。證明證據收集合法性的責任在公訴方，同步錄音錄像作為證明證據收集合法性直接的、關鍵的證據，但同錄的審查和應用情況很不樂觀，有的案件同步錄音錄像不清晰，有的沒有圖像，有的同步錄音錄像不完整，存在缺失，導致在證明證據收集合法性的問題上，公訴人非常被動。

二、對當前訴偵關系現狀的原因分析

（一）工作模式、理念的差異

自偵部門對于犯罪嫌疑人的審訊屬于一種回應型的偵查活動， 主張有罪推定，大膽懷疑，獲取的對象是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偵查人員為了獲得口供，必然涉及到偵查謀略、偵查手段的使用，而使用欺騙性手段則必不可少，但是自偵部門辦案人員很少研究欺騙性手段的方式、限度，在司法實踐過程中往往一些方式方法則使用過限、過度，導致違反了口供的任意性規則，到了審查起訴階段可能作為非法證據予以排除。公訴部門的審查起訴活動是一項準司法活動，主張無罪推定，小心求證，而對于證據材料的審查要求也就越高，比如上文提到的欺騙手段獲取的口供問題，由于欺騙必然產生不免效應，如何最大限度的避免是公訴人必須考慮的問題，要從對象特定、必要性、道德限度、防止虛假、用途正當等原則進行審查。

（二）少數自偵辦案人員工作責任心不強

在實際工作中，一些自偵辦案人員的執法觀念、法律素養、證據意識等有待提高，部分自偵辦案人員片面追求所謂的擴大戰果，片面地追求打擊犯罪，只會在造成冤假錯案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偏。在“刑修九”和新的貪污賄賂司法解釋實施后，對于賄賂犯罪中為他人謀取利益的要件，必須是具體的請托事項，而不能僅限于讓領導關照、支持之類的話語，必須將謀利事項具體化.少數辦案人員眼高手低，一些案件證據明顯有敞口，公訴人員提出并在經過二次退查以后，證據缺口仍然沒有補正到位。

（三）偵查手段滯后

近年來，檢察機關高度重視偵查信息化建設，引進了一批偵查信息設備，建立了偵察信息網絡，增強了查辦職務犯罪的技術含量。但是，從一些案件的查辦獲取的證據來看，仍未擺脫傳統偵查模式的影響，仍然是口供——證言的簡單印證模式，鮮少看到技術措施在偵查職務犯罪案件中取得的證據材料，如通過恢復手機短信、監聽等手段獲取的證據材料，通過技術手段所獲取的客觀性證據，對于證實職務犯罪案件具有很強的證明力。

三、訴偵關系的重構

（一）要注重執法理念的更新

訴偵關系出現的障礙，在一定程度上源于執法理念的不同，特別是當前自偵辦案任務重、時間緊的情況下，自偵部門將每一筆偵查成果都看得很重要，但是維護偵查成果也是建立在證據確實、充分的基礎上，而不是支離破碎的幾個證據上的。分管自偵部門的領導、自偵部門的主要負責人必須更新執法理念，樹立正確的政績觀，要遵循司法規律，理性對待訴訟風險，對于經過二次退查，公訴部門仍然認為證據不足的犯罪事實，不能起訴到法院，正確認識證據不足不起訴、證據不足判無罪是防錯糾錯的處理方式。

（二）要注重對證據的嚴格審查

第一，改進和完善證據審查方式。注重證據審查的親歷性，對于重大、復雜、疑難的貪賄案件，特別是關鍵證人證言，必要時要親自復核，確保證言的真實、準確。

第二，建立以客觀性證據為主的指控體系。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新格局已經悄然改變證據體系結構，“重書證輕口供”將成為新常態，貪污賄賂案件客觀性證據收集范圍廣、種類多、佐證作用突出，對證據鏈的完善及回擊對象翻供能夠起到積極作用。

第三，要突出在卷證據向在案證據的挖掘。職務犯罪案件很多關鍵證據存在一對一關系，一旦翻供翻證將導致證據體系的不穩固，尤其是在供述不穩定時更值得警惕。對這種情況，盡可能多地從不同角度補強間接性證據，往往對證據鏈的完整起到很好的補強作用。

（三）要注重工作機制的建立

第一，必須堅持重大貪賄案件介入引導偵查制度，公訴人員要按照出庭公訴的要求收集、固定證據，促使偵查人員提高發現、收集、固定客觀性證據的能力。

第二，要加強對退回補充偵查案件情況的跟蹤調度，對于退補的案件，公訴部門及早向領導匯報案件的事實、證據情況及補查意見，防止工作被動。

第三，要建立自偵辦案人員聽庭制度，偵查人員需切實提高鏡頭下審訊的能力和筆錄制作的水平，禁止出現“戳手指頭”、辱罵性口語，避免筆錄內容與錄音錄像出入大等問題。

第四，建立反貪人員與公訴人員之間的有序交流制度，現在反貪與公訴之間有時候是自說自話，缺乏換位思考和基本的溝通了解，公訴部門常常責備反貪人員取證不到位，反貪人員常常責備公訴人員吹毛求疵。

（四）要注重業務能力的建設

公訴部門要將學習和更新法律知識、法學理論、提升法律素養、錘煉業務技能作為常抓不懈的任務，提升引導偵查取證、審查判斷證據、綜合運用證據認定犯罪事實、妥善處理重大疑難復雜案件和發現案件錯誤、糾正案件錯誤的能力。同時，偵查人員要掌握一些基本的偵查取證知識，掌握調取書證、詢問證人等方面的基本能力。 自偵部門辦案人員要注意研究業務范圍內相關的法律、司法解釋，除了研究偵查策略、手段外，要拓展自己在法學理論、證據方法等方面的知識，提高對證據的理解、把握和運用能力。

綜上，訴偵關系是當前以審判為中心背景下繞不開的話題，偵查是審查起訴的基礎，起訴是審判的關鍵，三者之間環環相扣，偵查、起訴的最終成果要以審判來檢驗，所以，處理好訴偵關系對于提升自偵案件質量、有效防范冤假錯案具有積極意義。

注釋：

熊紅文.偵訴關系：如何實現良性互動.http//xhw99.fyfz.cn/b/862070.訪問時間：2016年6月19日.

黃曙、王成.“審判中心”背景下偵訴關系的檢視和完善.人民檢察.2015（8）.

張炘鐘.司法改革背景下自偵案件偵查模式轉變研究.法制與經濟.2015（4）.

關于回應型偵查和主動性偵查的介紹//龍宗智.欺騙與刑事司法行為的道德界限.法學研究.2002（4）.

李勇主編.審查起訴的原理與方法（第八章）//錯案的成因及預防.法律出版社.2015.185-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