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同生
葉圣陶先生曾說過:課文無非就是個例子。但如何引導學生用好教材,教師的做法卻千差萬別。下文姑且以插敘為例論述。插敘,作為敘述順序之一,我們常用。在閱讀和寫作教學中,如果教師抓得準,導得好,看似小小的插敘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正如元遺山云:“文章當有曲折,不可作直頭布袋。”(吳訥《文章辨體序說》)明董其昌也說:“文章之妙,全在轉處。轉則不窮,轉則不板。”
一、插敘往事,避免平鋪直敘
以《羚羊木雕》為例,在“我”被父母的接連逼問之后,緊接著插敘了一件往事:某次體育課上“我”和萬芳交換了褲子,導致她被媽媽責罰。這也說明“我”和萬芳的友誼是有時間沉淀和感情基礎的,“我”送羚羊木雕給她,似乎有著一定的可行性,是值得的。插敘“換褲子”事件,這說明在孩子心中,純真友情重于物質利益,更深刻地批評了父母“重利輕義”的思想。
這一段插敘,能讓讀者更加深刻地理解文中感情和主旨。如果沒有這些插敘,“我”和萬芳友情的分量似乎看不出來,“我”送羚羊木雕的舉動也就難以令人明白。
但在現實的學生作文中,太多的習作是平鋪直敘,看了開頭就知道結尾,沒有任何較為生動的描寫,沒有任何的修辭渲染,沒有任何的潤色聯想。學生不知道怎樣連綴成文。其實,我們可以讓學生模仿課文,借鑒課文的一些寫法,在“怎么寫”的方面,學生也有一點自己的體會心得。葉圣陶先生曾說過:“或以為大作家寫作,可無須組織,純任機緣,變成妙文。其實不然。……作文的必須組織,正同作事的必須籌劃一樣。”
讓學生作文時學習用插敘,避免平鋪直敘,是可行的,也許是有效的,正如《羚羊木雕》,“我”為什么要把那么貴重的禮物送給萬芳呢?情感基礎是什么呢?有了文中的插敘,交待了兩人不一般的情誼,更突出了萬芳的看重情感的特點。而有位學生寫《今天我很高興》,寫的是他被班主任罰掃地,地掃得很干凈,他被表揚,同學贊揚他,很高興。這里似乎有點交待不清楚:為什么被罰?如果能用到插敘,這個問題似乎就迎刃而解了!而且此處的插敘,能避免行文上“犯錯、被罰、被表揚”這樣平鋪直敘的寫法。
正如葉圣陶先生所說:“我們敘述意見事情,須用剪裁的功夫。”“對于切取來的一段時間的各部分,也不必平等看待。我們敘述事務變化、經過,目地在于把特點傳出。”學生寫作,往往不懂得將“有特點”的細節、材料、生活情境再現,也談不上如何變化,只能將事情原原本本交代出來,沒有描寫,沒有潤色,沒有轉合,雖有經過,極為簡單。這樣平鋪直敘,索然寡味。如果能學點插敘,稍做改動,增添了文章的層次和曲折,甚至能引起讀者的思考或閱讀期待,豈不更妙?
二、閃回穿插,豐富文章內容
在《爸爸的花兒落了》一文中,林海音先生巧妙地運用了明線和暗線交織、結構上閃回穿插的寫法。明線是:“我”參加小學畢業典禮,相關的內容有:“我”即將參加,典禮就要開始,典禮進行,典禮完畢,回家后得知父親病逝。暗線是爸爸愛花,相關的內容有:床前叮囑、賴床被罰、種花護花、要“我“闖練等。這種明暗交織的寫法,使文章的內容極大地豐富了,讓“我”生活的舞臺更加寬廣,也讓父親的形象在眾多事例的描述中,清晰和生動起來,他那樣的愛“我”,那樣地愛花,他對生命是何等的依戀和不舍,但無情的病魔,卻過早地讓“爸爸的花兒落了”。這種閃回穿插的結構,也讓“小音子”在現實和回憶的雙重磨練下,漸漸“長大”,她知道了生活的艱辛,過早地承受“爸爸的花兒落了”之后,生活的沉重和無奈。讀罷全文,我們會強烈地感受到課文延續著“哀而不傷”的文學傳統。
整篇文章對插敘的運用,既大膽,又巧妙,看似復雜,實則簡單,表面無序,實則環環相扣,沒有相當嫻熟的筆力,是難以把握的。
學生習作中,往往內容單薄貧乏,“寫不下去”、“寫不長”等情況時有發生。
學生習作內容,屬于“寫什么”的問題。沒東西寫,內容貧乏,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思維特征和積累等原因,也有訓練方法和指導等問題。就寫一篇幾百字的記敘文來說,事情的經過如何?結果怎樣?高潮、精彩之處在哪?重點詳寫的內容是什么?葉圣陶先生說:“倒錯的敘述,無非是淘汰閑文,顯出特色的一種方法。”要豐富文章內容,材料要充實,思維要靈敏,由此及彼,如何過渡,如何豐富細節,抓住有特色的生活鏡頭,擴充內容,既要豐富,還得統一。重點詳寫的內容,能真正去掉“閑文”,突出自身選材的特點,并通過相應的描述,體現中心主旨。這其中,插敘不失為一種好方法,閃回穿插,明暗交織,錯落有致,搖曳生姿。葉老曾說過:“按照事的先后次序敘事,那是常規。為著需要,有時候常規不能適用。”學生在寫作過程中,恰當地運用“插敘”,也是可行的,甚至是必要的。
三、層層推進,調整習作思路
在《楊修之死》一文中,插敘的運用也可謂渾然天成,并且達到了層層推進、步步驚心的效果。
文章首先交代了曹操在進退維谷之時,在楊修識破“雞肋”之意,借楊修“蠱惑軍心”之名,殺了楊修,再接著寫曹操為了收買人心,假裝厚葬楊修之前,文章插敘了曹操和楊修之間的六件往事,這些事,情節上可謂層層推進,效果上真是步步驚心:
楊修所做的事情是:識門闊、分食酥、揭穿夢中殺人、告密、助植出城、助植答教。曹操的態度是:甚忌之,心惡之,愈忌之,愈惡之,大怒,已有殺修之心……楊修“恃才放曠”,在曹操面前屢屢上演“明白人”的鬧劇,曹操在楊修面前,幾乎成了“透明人”,幾乎沒有隱私和秘密可言,特別是楊修在參與曹氏集團繼承人爭奪戰之后,其悲劇已無法避免,但可悲的是,楊修不懂得收斂,讀者看了也會心驚:楊修怎么了?這樣下去只有一個“死”字在等著他啊!
在本文中,插敘的巧妙之處,讓文章渾然一體,人們說:長篇看結構,短篇看語言,以《楊修之死》為例,果不虛言!
我們都知道,作文是全新的創作過程,最怕是思維僵化,寫作思路一成不變。在實際習作中,有的學生從來或很少主動求變,去改變自己的習作思路,不管什么文章,不管什么材料,也不管什么類型,一敘到底,從開頭到結尾,四平八穩,規規矩矩。這樣的文章,很容易寫成“直頭布袋”。按常規講,順敘的確是娓娓道來,各種要素、情節隨之鋪開;倒敘則把結果先擺出來,然后講經過;插敘是交代某些重要的原因,再接著敘述下去。這幾種敘述順序,沒有優劣之分,只有適合與否。
四、強烈對比,增強藝術感染
在魯迅先生的《故鄉》一文中,插敘的運用,很好地起到了對比強烈,發人深省的作用:在閏土來“我”家要香爐灶臺時,“我”想起過去的故鄉是: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而現在“故鄉”的情景是: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些活氣。二十多年過去了,“故鄉”沒有越變越好,而是越來越蕭條死寂。
而人物的對比,也是在插敘中完成的,更加的令人感嘆唏噓。過去的閏土(少年閏土)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刺去……紫色的圓臉,頭戴一頂小氈帽,頸上套一個明晃晃的銀項圈……閏土的心里有無窮無盡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而現在的中年閏土是什么樣呢?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紫色的圓臉,已經變作灰黃,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皺紋……他頭上是一頂破氈帽,身上只一件極薄的棉衣,渾身瑟索著;“老爺!……”
過去的閏土,是那樣的充滿活力、敏捷可愛、沒有拘束,現在的閏土,是如此的貧窮潦倒、麻木落后。兩相對比之下,讀者不禁會問:是什么原因讓閏土變成這樣?淪落到如此地步?這種發人深省的藝術感染力,恰恰是借助了插敘這種看似普通的敘述方式。在今昔故鄉的對比中,在今昔閏土的對比中,我們不難看到插敘所起到的交代、對比、串聯等作用。方法沒有高下之分,只有適用與否。看似普通的插敘,真的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而這種對比手法,學生在作文實踐中完全可以學會利用,以充實文章內容,比如自己和自己的對比,自己和他人的對比,他人和他人的對比,家庭和學校和家庭的對比,今昔的對比……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抓住插敘,為閱讀和寫作增效,既有典范的課文篇目作為示范,又有名家的具體運用模式,關鍵在于教師如何教給學生,如何教會學生。進一步說,如何用好教材的例子,也是很值得挖掘的。正如《語文課程標準》所說:“要重視寫作教學與閱讀教學、口語交際教學之間的聯系,善于將讀與寫、說與寫有機結合,相互促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