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我國制造業產能過剩發生率的行業特征

余淑秀

基金項目：湖北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項目（14Y038）

中圖分類號：F426 文獻標識碼：A

內容摘要：出現產能過剩的制造業行業，由于特征不同，其產能過剩程度是存在行業差異的，采取“一刀切”的治理措施極有可能對行業發展造成破壞。行業特征因素對行業產能過剩并不僅是獨立的，還可能通過對其它影響因素產生調節作用來影響行業產能過剩發生率。本文采用交互項法，對競爭強度、投資比重和創新投入三個行業特征因素的調節作用進行探討，考察了行業特征對“其它因素影響產能過剩發生率”這一關系的作用方向和顯著性。

關鍵詞：制造業 產能過剩發生率 行業特征

引言及文獻綜述

作為國民經濟基礎支柱產業的制造業，其發展健康與否將會牽動上下游相關行業的發展以及整個國家的經濟發展。產能過剩是當前我國制造業最顯著的風險之一，不僅是傳統制造業，戰略性新興產業也已出現或潛藏著產能過剩風險。化解制造業產能過剩已經提出多年，然而產能過剩表現出波動性、長期性、復雜性的特征，不同的行業產能過剩程度不盡相同，治理的效果也參差不齊。

前期研究普遍認為固定資產投資、壟斷特征、技術效率不同的行業，產能過剩程度也不同（韓國高等，2011；楊振兵、張誠，2015），可以說上述影響因素是造成產能過剩程度差異的行業特征。已有文獻中，一般是將固定資產投資、壟斷特征、技術效率等與其它影響因素并列置于模型中，其目的是探討哪些因素會影響產能過剩，這一做法的前提是認為這些因素對產能過剩的影響是獨立的。而本文的觀點是，行業特征因素對行業產能過剩的影響并不僅是獨立作用的，還可能通過對其它影響因素產生調節作用來影響行業出現產能過剩的可能性，它們或者增強其它因素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影響，或者減弱此影響，又或者產生了替代作用。有些行業雖然同屬制造業，甚至同屬重工業，雖然它們在很多方面具有共同點，但因為具有某些不同的特征，發生產能過剩的可能性并不相同。即所謂“特征”因素，產能過剩的行業差異是“特征”因素作用的結果和表現。因此“特征”因素施加在其它因素之上的調節作用是解釋產能過剩行業差異的重要機理。

調節作用的分析采用交互項法來實現。將各樣本的行業特征因素與產能過剩發生率的其它影響因素相乘作為模型的變量構成連乘方程， 以考察行業特征對“其它因素影響產能過剩發生率”這一關系的作用方向和顯著性。

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

本文選取2002-2011年我國制造業28個行業的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數據來自《中國工業經濟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等。需要說明的是，雖然本文的研究對象是產能過剩行業，但樣本選擇仍為我國制造業28個行業的面板數據，即包含非產能過剩行業。原因在于，非產能過剩行業與產能過剩行業表現出相反的或不相關的行業特征，加入非產能過剩行業數據，不僅不會對結論造成干擾，反而會強化本文結論。

（二）變量選擇與數據來源

被解釋變量。即行業出現產能過剩的可能性，設定為一個二元選擇變量，即

對于y的取值，本文根據已有文獻的判斷結果來確定，說明如下：如前所述，由于產能利用率的計算至今沒有統一的測度方法，不同的產能利用率計算結果必然導致不同的結論，但這并不會對本文的研究方法造成實質影響，本文選取楊振兵，張誠（2015）一文中計算的產能過剩指標數據，對于使用其它測度方法計算的產能利用率結果，本文的方法直接套用即可。采用楊振兵、張誠（2015）一文我國工業36個行業的產能過剩指數（SFA）數據為Prob（y = 1|X，ε）賦值，歷年產能過剩指數大于1的行業界定為產能過剩發生率Prob（y=1|X，ε）=1的行業，其余行業Prob（y=1|X，ε）=0。

解釋變量。本文主要探討行業特征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影響，因此解釋變量是一個綜合反映行業特征的變量，記為CHAR。如前所述，前期文獻普遍認為固定資產投資、壟斷特征、技術效率等是造成產能過剩程度差異的行業特征。因此，CHAR包含行業特征變量競爭強度（CI）、投資比重（IV）和創新投入（IN）。

其中，CI是競爭強度指數，反映壟斷特征。市場集中程度的度量，已有文獻多采用赫芬達指數（HHI），但HHI指數是反映市場中企業的數量和相對規模的指標，而本文研究的是行業而非企業，所以用行業競爭強度（楊振兵、張誠，2015）反映產業集中度更為合適，計算方法也與楊文一致。IV是固定資產投資比重。投資是制造業企業獲得資本投入的主要方式，而且已有研究也指出我國過高的投資導致了產能過剩（韓國高等，2011）。考察投資比重對產能過剩的影響，需考慮到投資產生的效果，采用當年價投資額與工業總產值的比值，即投入-產出指標來衡量。其中，當年價投資額為當年固定資產原值減去上年固定資產原值。IN是創新投入，反映技術效率，因為行業創新投入可以決定技術進步的水平，進一步會影響生產能力，從而對產能過剩產生重要影響。與IV類似，創新投入也采用投入-產出指標，即制造業內各行業科技活動內部支出與工業總產值的比值來反映。

控制變量。本文模型有兩個控制變量，分別是需求增長率GR和外資比重FDI。

需求增長率（GR）。需求增長在前期文獻（Lieberman，1987）中提到，認為是行業擴張的動機之一，會對產能過剩產生正向影響，即加劇產能過剩；也有文獻（陶忠元，2011）認為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使得通過增加有效需求可以緩解產能過剩壓力。需求增長GR采用產品市場的4年復合年增長率予以反映，計算4年復合年增長率使用《中國工業經濟統計年鑒》“產品銷售率”指標。

外資比重（FDI）。我國是發展中國家，在制造業崛起的過程中，外商直接投資做出了巨大貢獻，外資通過資本注入、技術和管理經驗滲透提升了制造業整體生產能力。另一方面，外商作為我國制造業主要的控股方，出于對公司利潤的追逐和母公司全球擴張戰略的實施，會較少考慮東道國產業規劃和產業均衡發展，其對產業的產能擴張起著主導與推動作用。外資在行業實收資本中的份額決定了外資的控制權，因此本文采用各行業外商資本占實收資本的份額予以反映。

（三）模型構建

目前對于產能過剩的研究主要涵蓋定義、測度、成因分析等方面，研究產能過剩發生率及影響因素的文獻不多，定量分析較少。

James Henderson and Karel Cool（2003）研究了公司治理結構、公司國別和1975年至1995年期間的投資浪潮對石化行業生產能力擴張（從而導致產能過剩）的影響。本文以一個二元變量即生產能力擴張發生率（incidence of capacity expansion）為被解釋變量，競爭對手的市場份額、產業集中度指數為解釋變量，需求增長、產能利用率等為控制變量構建模型。本文以上述模型為基礎，根據我國制造業具體國情以及本文研究對象構建適用本研究的模型。模型的一般形式如式（1）所示。

（1）

其中，Prob（y=1|X，ε）表示產能過剩發生率（0-1變量），Xi代表控制變量，CHAR是解釋變量（包括CI、IV和IN），Xi和CHAR的交乘項反映控制變量和解釋變量的交互關系。

通過構建8個模型來研究控制變量、行業特征變量與控制變量的交互關系對Prob（y=1|X，ε）的影響，分別是：僅考慮控制變量GR、FDI（模型1）；CI、IV、IN分別交互GR、FDI（模型2-4）；CI、IV、IN交互GR、FDI的兩兩組合（模型5-7），CI、IV、IN交互GR、FDI同時發生（模型8）。模型需要探討的問題如下：

需求增長對產能過剩發生率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如果發生產能過剩的行業又分別具有市場競爭激烈、高投資和高創新投入三大特征，那么行業發生產能過剩的可能性是增強還是減弱。

外資比重對產能過剩發生率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如果發生產能過剩的行業又分別具有市場競爭激烈、高投資和高創新投入三大特征，那么行業發生產能過剩的可能性是增強還是減弱。

計量結果與解釋

（一）描述性統計

表1是在估計中使用的變量描述性統計。平均而言，4年復合年增長率平均變化不大，有正負1%高低差異，反映了行業需求的波動性不大。外資比重平均為19%，最高達49%，最低為0，說明在制造業中，某些產業屬于外資重點投資領域，某些產業外資基本不投資。競爭強度指數平均約為4.4，最低不到1，最高超過10。創新投入-產出比重差異不大，某些產業創新投入為0。平均而言，固定資產投資-產出比重相對創新投入-產出比重而言較大，而且產業間差異也相對較大，說明制造業多數產業傾向于固定資產投入，而非創新投入。另外，通過頻數分析，出現產能過剩（即Prob（y=1|X，ε）=1）的行業比重為26.79%。

（二）估計結果及分析

研究控制變量、行業特征變量與控制變量交互關系的8個模型的Logit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模型1僅考慮控制變量GR、FDI對Prob（y=1|X，ε）的影響，結果顯示FDI對產能過剩發生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即外資比重大的行業容易出現產能過剩，這與之前的預期一致；GR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獨立影響不顯著，表明沒有證據顯示市場需求增長會直接導致產能過剩的發生。市場需求增長可能導致行業擴張行為，但是行業擴張是否會導致出現產能過剩，模型1的實證結果并不能判斷。

模型2-4是分別加入行業特征因素CI、IV、IN，使其分別交互GR、FDI，來探討三大特征是怎樣調節GR、FDI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影響的。模型2結果顯示，CI與FDI交互在0.1的顯著水平上為正，說明CI顯著增強了FDI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正的影響，CI對FDI與產能過剩發生率之間的關系起到了正的調節作用。

同理，模型3結果表明，IV顯著減弱了FDI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正的影響，IV對FDI與產能過剩發生率之間的關系起到了負的調節作用。模型4結果表明，IN顯著減弱了FDI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正的影響，IN對FDI與產能過剩發生率之間的關系起到了負的調節作用。模型4結果還表明，IN顯著減弱了GR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正的影響，IN對GR與產能過剩發生率之間的關系起到了負的調節作用。

模型5-7是向模型分別加入CI、IV、IN交互GR、FDI的兩兩組合，模型8是CI、IV、IN同時交互GR、FDI，通過這四個模型探討三大特征的組合是怎樣調節GR和FDI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影響的。模型5-7中，行業特征因素的兩兩組合，調節FDI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影響都很顯著。

模型6-8與此同理，在此不做贅述。

此外，通過觀察模型1-8發現，只有模型4中GR對產能過剩發生率有顯著的正的影響，且IN顯著減弱了GR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正的影響，其余模型中GR的作用均不顯著，說明GR對產能過剩發生率有影響但較弱。

結論

本文采用交互項法，對行業特征的調節作用進行探討，考察了行業特征對“其它因素影響產能過剩發生率”這一關系的作用方向和顯著性。實證結果顯示，行業之間確實存在特征差異，即具有某些特征的行業更容易出現產能過剩，具有另一些特征的行業不易出現產能過剩，出現產能過剩的行業，其產能過剩程度也可能會因為其它特征因素的加入而增強或減弱。

在外資比重增加導致行業出現產能過剩的前提下，行業競爭加劇會惡化產能過剩現象，即加大產能過剩發生的可能性。這是由于行業內部競爭激烈，企業為了搶占市場份額而增加產量擴大規模，從而導致產能過剩（楊振兵，張誠，2015）。另一方面，行業競爭加劇，市場份額的減少也惡化了需求方面，需求減少抑制了實際產出，從而實際產出小于產能產出，發生產能過剩。

在外資比重增加導致行業出現產能過剩的前提下，固定資產投資比重增加，會減弱這種影響，即減小該行業發生產能過剩的可能性。這一點似乎與現有研究并不一致。韓國高等（2011）研究結果發現，對于七個判定為產能過剩的行業，固定資產投資對其行業產能過剩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林毅夫（2007）指出，改革開放以來，對產業良好前景的社會共識引起投資大量涌入，導致產能過剩的“潮涌現象”十分突出。本文認為，對于固定資產投資是否會加劇產能過剩，首先應當判斷該項投資是否為行政配置和盲目投資，將固定資產投資的增加一概而論定位為盲目投資是片面的。本文的研究結果顯示，在外資比重提高加大了產能過剩發生可能性的前提下，增加固定資產投資，是有利于減弱這一影響的。這一點，要從外商投資的主要行業來分析。改革開放以來，外商在我國的投資多集中于勞動密集型行業，由于我國的勞動力成本較低，使用勞動代替資本是降低成本、增加利潤的有利途徑，然而隨著近年我國勞動力成本不斷提高，我國制造業的低成本優勢越來越弱，以致市場競爭力減弱，需求減少，加大了產能過剩發生的可能性。面對這一現實，所采取的措施應當是加大固定資本投入，增大資本-勞動比，以相對廉價的資本代替日益昂貴的勞動，才能起到降低成本，增強產品競爭力，從而擴大銷量，化解產能過剩的作用。本文的進一步研究還表明，如果增加固定資產投資和增加創新投入并舉，將大大減弱行業發生產能過剩的可能性。綜上，本文的研究結論與前期研究并不矛盾，前期研究的是固定資產投資的獨立影響，本文側重固定資產投資的調節作用。

在需求增長率提高對產能過剩發生率造成顯著正的影響前提下，如果該行業創新投入較高，會減弱這種影響。從描述性統計可以看出，我國制造業各行業在2002-2011的十年間，行業需求的波動性不大，因此需求增長對產能過剩發生率有影響但較弱。即便這樣，創新投入這一行業特征因素的加入，不僅使得需求增長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獨立影響變得顯著，而且減弱了需求增長對產能過剩發生率的影響，使產能過剩發生率降低，說明創新投入這一特征因素的調節作用很大。

參考文獻：

1.韓國高等.中國制造業產能過剩的測度、波動及成因研究[J].經濟研究，2011（12）

2.楊振兵，張誠.中國工業部門產能過剩的測度與影響因素分析[J].南開經濟研究，2015（12）

3.Lieberman M. Post-entry investment and market structure in chemical processing industries [J/OL]. RAND Journal of Economics 1987.http：//www.jstor.org/stable/2098590. DOI： 10.2307/2098590

4.陶忠元.開放經濟條件下中國產能過剩的生成機理：多維視角的理論詮釋[J].經濟經緯， 2011（7）

5.James Henderson and Karel Cool. Corporate Governance，Investment Bandwagons and Overcapacity：An Analysis of the Worldwide Petrochemical Industry，1975-95[J/OL].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2003.http：//www.interscience.wiley.com. DOI：10.1002/smj.302

6.林毅夫.潮涌現象與發展中國家宏觀經濟理論的重新構建[J].經濟研究，20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