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彥霞+牛猛
中圖分類號:F746 文獻標識碼:A
內容摘要:隨著服務業國際轉移加快,國際服務外包已成為一國推動服務業創新與發展、實現全球價值鏈地位躍升的重要戰略舉措。本文從文獻梳理視角探討了國際服務外包與全球價值鏈地位提升之間的關系。首先介紹了國際服務外包與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概念界定與測度方法;然后,分別從理論和實證兩個維度梳理了國際服務外包對全球價值鏈地位影響的相關文獻。研究發現,國際服務外包主要通過勞動力生產率效應、勞動力市場效應和產業結構優化效應三種路徑對全球價值鏈地位產生影響。最后,本文從研究方法、研究視角和樣本數據三個視角對相關研究文獻進行了總結性評述并指出未來研究方向。
關鍵詞:國際服務外包 全球價值鏈地位 文獻綜述
隨著信息技術擴散和全球競爭程度的日趨激烈,繼20世紀80、90年代興起的以制造外包為核心的第一波國際外包浪潮之后,越來越多企業開始將信息技術、商務流程等服務環節向外發包,由此掀起了第二波國際外包浪潮(Kingson,2002;Mears,2003;Schmerken,Golden,1996)。伴隨著國際服務外包的蓬勃發展,以產品內貿易為載體的制造業全球價值鏈業已成型并趨于完善(盧峰,2007),有關國際服務外包對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影響的研究隨之不斷涌現。20世紀90年代以來,發展中國家憑借低成本和低稅率優勢,被廣大發達國家認為是理想的服務外包承接地,服務外包成為了繼“制造外包”后又一拉動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的潛在動力,但是在發展中國家的實際外包業務中,仍然出現了諸如貿易發展失衡、服務貿易的逆差持續擴大和服務貿易結構嚴重失調等問題,如何使得國際服務外包更好地為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提升整個發展中國家在全球價值鏈的地位,是我們不得不深思的問題。就目前而言,處在高端價值鏈的發達國家基本占據服務外包的主導地位,而依附于發達國家的發展、長期處于價值鏈低端的廣大發展中國家居于被支配的地位。國際服務外包究竟能否促進發展中國家價值鏈地位的升級,將是本文研究的主要目標之所在。
國際服務外包與全球價值鏈地位:概念界定與測度方法
(一)國際服務外包
概念界定。至今,就國際服務外包的概念還未給出統一的規定,Amiti和Wei(2004)簡單地將企業從國外獲得服務的過程稱為國際服務外包;Bhagwati 等(2004)認為國際服務外包是指企業把某些服務工作或流程轉移給國外公司的供應者。相比較以上兩種定義,盧峰(2007)為國際服務外包給出了較為權威的概念界定,他指出,如果服務發包方與承包方為不同國家的企業,那么這類外包從發包方角度而言稱之為“離岸外包”,就承包方而言則稱之為“到岸外包”,以上總稱為國際服務外包。
測度方法。盡管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際服務外包蓬勃發展,但有關國際服務外包測度的研究一直受制于數據障礙而無法前行。目前,被廣泛使用的國際服務外包測度方法主要有三種。
第一種方法利用進口的中間服務投入占最終產品生產過程所需的總中間投入品的比重表示國際服務外包水平,由Feenstra和Hanson(1996,1999)的方法構建的FH指數是該種測度方法的典型代表,但FH指數難以捕捉國別差異及中間品進口的行業異質性等特征(蔡宏波,2011),因此其不能準確測度一國國際服務外包水平,雖然 Geishecker(2006)、Geishecker和Gorg(2008)以及Egger和Egger(2002)等都曾試圖對FH指數進行改進,但投入產出數據的瓶頸使其收效甚微。
第二種方法利用出口品中的進口中間服務投入占比表示國際服務外包水平,該類測度方法的代表是由Hummels等(2001)所構建的垂直專業化指數(VS)。近年來,許多學者利用VS指數對不同國家國際外包水平進行測度,例如Chen等(2005)、Amador和Cabral(2008)、平新喬等(2005)和Chen,Chang(2006)分別對美國、葡萄牙、中國及韓國的垂直專業化程度展開測度。鑒于國際貿易實踐與核算VS指數所需滿足的兩個關鍵性假設條件(一是進口中間品在用于生產出口品和國內銷售品的使用強度相同,二是進口中間品必須完全由國外生產)相差甚遠,Koopman et al.(2014)通過放開Hummels等有關VS指數的第二個假設重新構建了VS指數,并利用該指數對全球各國的國際服務外包水平進行再測度。
第三種方法簡單利用服務貿易數據表示服務外包水平,國內學者胡昭玲、王洋(2010)、陳清萍(2011)、魏浩和黃皓驥(2012)等就是利用該方法測度中國國際服務外包水平。
(二)全球價值鏈地位
概念界定。至今,學術界并未對全球價值鏈地位給出明確的概念界定。根據國際貿易形式的演變,學術界對全球價值鏈地位的定義隨之改變。20世紀70年代開始,產業內貿易逐漸成為國際貿易的主導形式,為此學者們試圖從產業內貿易視角對全球價值鏈地位進行概念界定。例如,Giuseppe(1999)依據進出口產品的單位價值將垂直型產業內貿易劃分為上垂直型產業內貿易和下垂直型產業內貿易,他認為一國或地區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中所處的地位是由其垂直型產業內貿易類型所決定的,上垂直型產業內貿易意味著一國處于全球價值鏈分工的高端地位,反之亦然。20世紀90年代以來,產品內貿易取代產業內貿易逐漸演變為國際貿易的主要形式,學者們又從產品內貿易視角對全球價值鏈地位給予新的內涵。例如,王玉燕等(2014)認為全球價值鏈是由各個分布于不同地區的增值環節(包括研發、設計、生產、制造、營銷及售后服務等)構成,所以一國或地區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由其專業化經營的全球價值鏈中的增值環節所決定。
測度方法。在全球生產網絡體系下,一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會反映在其生產和出口產品的技術復雜度水平上,依照貿易結構反映生產結構的邏輯,一國或地區的出口復雜度可反映出該國和地區在全球價值鏈所處的地位(邱斌,2011)。為此,Hausmann et al.(2005,2007 )、邱斌等(2012)、湯碧(2012)和姚博、魏瑋(2012)等分別從產品、產業和國家層面構建了出口技術復雜度指數,用以測度產品、產業和一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狀況。出口技術復雜度指數主要依據出口顯示性比較優勢來判斷全球價值鏈地位,至于一國或地區到底處于全球價值鏈增值環節的哪個部位、及其出口增值能力到底如何,該指數難以回答這些關鍵性問題,在產品內貿易居于主導地位的當今世界,也就難以準確測度一國或地區的全球價值鏈地位。為此,許多學者嘗試利用投入產出表數據構建測度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指標。郭晶、趙越(2012)通過構建“完全國內增加值率”指標衡量中國高技術行業的全球價值鏈地位。Fally(2012)與Antràs等(2012)借助國際投入產出表構建產業上游度指數,即某一產業與最終消費使用的平均距離,以此來測度某一產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國內學者王金亮(2014)利用該指數測度了中國產業的全球價值鏈地位。產業上游度指數的經濟解釋是如果一國或地區越是位于某一產業全球垂直專業化分工體系的上游區段,那么其在該產業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就愈高,可見該指數僅反映了從事研發、設計等環節對提升一國或地區全球價值鏈地位的重要性,而忽視了下游的銷售與售后服務環節的重要性。現實中,下游的銷售和售后服務環節也往往是許多產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重要決定因素。與產業上游度指數不同,在Daudin等(2009)對一國總值出口分解的基礎上,Koopman等(2010)構建了度量一國某產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GVC地位指數,該指數表示為一國某產業向其它國家出口的中間品對數值,與本國該產業出口品中包含的進口中間品的對數值之差。與產業上游度指數不同,GVC指數旨在測度產業在全球價值鏈中所處的相對地位,因此其更具說服力和適用性。
國際服務外包對全球價值鏈地位的影響:基于理論視角
(一)參與全球生產分割影響全球價值鏈地位的相關研究
Hausmann(2007)最先涉足該領域研究,他認為參與全球生產分割可促使一國生產要素在各生產環節上實現使用效率最大化,從而有助于該國在全球價值鏈中地位的提升。唐海燕等(2009)通過對40個發展中國家的實證研究發現,參與產品內國際分工可通過加強更深層次分工合作,促進發展中國家提升全球價值鏈地位。此外,邱斌等(2012)認為,參與全球生產分割還可通過技術專業和擴散效應、中間品進口的技術外溢效應及中間品出口的勞動力配置效應等途徑,提升一國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且以中國為例的實證研究結論證實了理論推論。為了使邱斌等(2012)的研究結論更具普遍性,姚博和魏瑋(2012)將研究范圍拓展到35個工業行業,在區分加工貿易和非加工貿易情形下的實證研究結論均表明參與全球生產分割有助于我國工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提升。
(二)國際外包影響全球價值鏈地位的相關研究
從現有國內外研究文獻來看,學者們有關國際外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國際外包對一國生產率、就業和收入的影響(姚博,2013)。近年來,隨著全球產品內分工貿易日益活躍,以產品內分工為載體的全球價值鏈理論廣受關注,特別是許多學者試圖從國際服務外包的視角尋求提升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有效途徑。姜凌和盧建平(2011)從理論層面分析了服務外包對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影響機制,他們認為服務外包助推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提升需經歷三次角色轉換,最終服務外包演變為制造業升級的戰略導向。
近年來,有關國際服務外包對企業影響的討論愈演愈烈(Kotabe et al.,2008;Pyndt and Pedersen,2006)。一部分學者認為國際服務外包不僅有助于企業降低成本,而且可使其專營自身核心業務,進而加快創新進程(Florin et al.,2005;Graf and Mudambi,2005);相反,其他學者的研究認為國際服務外包可能會使企業喪失自我控制能力和靈活性,使其面臨專有知識泄漏給供應商的潛在風險,而這些供應商很可能未來會成為該企業的競爭對手(Harris et al.,1998)。
國際服務外包對全球價值鏈地位的影響:基于實證視角
隨著服務產業的全球化進程加快,服務業的創新和發展已成為一國促進產業結構調整,提升行業價值鏈的重要戰略目標。就目前而言,處在高端價值鏈的發達國家基本占據服務外包的主導地位,而廣大發展中國家大都處于價值鏈低端位置,并逐漸由服務外包的承接國向發包國轉變。
(一)國際服務外包的產業結構優化效應
國際服務外包有助于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唐海燕和張會清(2009)對比40個發展中國家的數據發現,國際服務外包有助于改善產品內分工合作結構,進而可推動全球價值鏈升級。邱斌(2012)采用我國24個制造業數據的實證研究發現,國際服務外包提升了產品內分工程度,大大提升我國制造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發展中國家通過主動向發達國家開展“國際服務外包”,可主動獲得產業升級的先進技術。陳啟斐和劉志彪(2013)通過計算2003-2011年的制造業國際服務外包指數發現,我國制造業國際服務外包率在下降,技術密集型行業的國際服務外包指數在上升,說明我國國際服務外包結構不斷優化升級,從而加快我國向高端價值鏈攀升的進程。開展國際服務外包有助于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發展中國家應適時調整戰略布局,充分吸收大國優勢,為企業發展獲取新的競爭優勢。Nolan et al.(2008)認為系統集成能力是實現產業升級的重要環節。發展中國家由于缺乏技術、資本和人力資本優勢,無法滿足客戶需求,系統集成者通過將技術和資本密集型服務環節外包給發包國,可實現產業發展方式更新換代,進而促進全球價值鏈升級。
(二)國際服務外包的勞動生產率效應
國際服務外包有利于提升行業間的勞動生產率。Egger(2006)通過實證分析發現,國際服務外包有助于提升勞動生產效率。徐毅和張二震(2008)通過對我國11個制造業數據的實證檢驗證實“國際服務外包促進效率”的觀點,但由于采取樣本過少,其說服力有限。吳風羽和唐華明(2015)利用2002-2011年16個制造行業的面板數據的實證研究,發現三種國際服務外包方式對勞動生產率的影響,即反向知識流程外包與生產率呈正相關關系,反向業務流程外包和反向信息技術外包與生產率呈負相關不顯著關系。隨后,孟雪(2011)進行了補充和完善,根據2004-2009年18個行業的面板數據以及2002年和2007年的投入產出表數據分析得出,我國的國際服務外包規模尚小,對行業生產率的影響較為微弱。此外,Mann(2003)與Amiti和Wei(2009)利用美國部分行業數據進行的實證研究發現,國際服務外包對美國全行業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為11%。Girma和Gorg(2004)與Gorg等(2008)借助于不同度量方法卻得出了相同結論,即國際服務外包提高了行業勞動生產率,且國際服務外包比國內服務外包對勞動生產率的貢獻更大。
(三)國際服務外包的勞動力市場效應
國際服務外包會優化就業結構。Linda Andersson and Patrik Karpaty(2007)利用瑞典1997-2002年數據所進行的研究發現,國際服務外包會提高發達國家整體就業水平。Feenstra Hanson(1996,1997,1999)的實證研究表明,國際服務外包能夠使發達國家向外輸出高級生產要素(如資本等),增加對熟練勞動力的需求。Crino(2010)基于美國112個職業數據的實證分析發現,國際服務外包增加了發達國家高素質勞動力的需求。Agrawal等(2003)、Mann(2003)和Gorg等(2004)的研究表明,國際服務外包促使企業實現規模效應,進而促使就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孟雪(2012)通過2004-2009年行業數據定量分析了國際服務外包對我國就業結構的影響,結果發現國際服務外包促進了我國結構的優化升級。國際服務外包有助于一國就業結構的優化升級,而就業結構的優化升級有助于提升企業勞動生產率和創新力,進而促進一國產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不斷攀升。
國內外研究的總結性評述及未來展望
綜合以上分析可知,與國外學者相比,國內學者有關國際服務外包對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影響的研究涉足較多,但總體而言,相關研究仍不夠深入全面,還存在幾個方面的問題有待解決:其一,就研究視角而言,相關研究僅從發包方視角探討國際服務外包對全球價值鏈地位的影響,忽視了從承包方視角進行研究。事實上,承接國際服務外包也是影響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重要因素,因此這是未來研究的重要突破口。其二,就研究方法而言,相關文獻主要集中于實證層面的研究,就國際服務外包對全球價值鏈地位的影響機制及績效缺乏理論層面的深入研究,因此如何從理論層面系統剖析國際服務外包對全球價值鏈地位的內在作用機制并展開科學的實證分析,將有助于完善這一研究體系。其三,在實證研究中,大多數文獻將FH指數和出口技術復雜度指數作為我國國際服務外包與全球價值鏈地位的衡量指標,由于數據限制及指標本身的缺陷,這兩個指標都難能準確測度我國國際服務外包和全球價值鏈地位水平,如何設定科學的測度指標將是未來研究的重點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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