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巧
4月23日是世界讀書日。
1995年,為了讓世人尤其是年輕人發現閱讀的樂趣,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莎士比亞、塞萬提斯的辭世紀念日作為全世界的閱讀日。
在今年讀書日之前,一部講述天才編輯麥克斯·伯金斯和作家托馬斯·沃爾夫的電影《天才捕手》上映,出演編輯伯金斯的科林·費斯在接受采訪時說:“我們正走進一個作家比讀者多的時代。”
不知道科林·費斯是在說作家太多還是讀者太少,不過就中國而言,這兩個假設卻都存在。
在中國的圖書市場,不管是紙質書還是電子書,每年新書數量居高不下;而就讀者而言,2015年我國國民人均紙質圖書閱讀量為4.58本,遠低于其他國家人均閱讀量。
你寫我就出
這是段子手在出書的年代。
去年9月,擁有兩千多萬粉絲的微博博主“回憶專用小馬甲”的一本短篇故事集在各大書店和圖書電商網站發行,書中收錄了其微博的一些人氣短篇故事,而擁有1000多萬粉絲的星座博主“同道大叔”在2015年和2016年各出了一本書,“銀教授”則分別在2016年和2017年各出了一本書。
出了新書的作家行程排得很滿,書店也排滿了作者的新書發布會。小馬甲新書剛發布,就已經在24個城市安排了簽售會。同時,去年1月,馬伯庸新書《龍與地下鐵》發布,在北京第一場簽售會上,出版方就表示,在全國已經確認的簽售會有數十場。
自媒體的發展涌現了一大批作家,他們的新書在書店和電商網站上不斷更迭,除此之外,圖書市場還有不少自出版的書。2012年,亞馬遜最暢銷圖書中有25%是自出版的作品。現在,在Kindle上排行前100名的暢銷書中,有28本是作家自出版。
作者樂此不疲地出版自己的作品,出版社也樂此不彼的出。
據1月12日中國出版協會發布的《2016年度國內外圖書零售市場報告》,2016年,中國圖書市場新書品種數約為21.03萬。新書品種從2012年到2016年始終在20-21萬種之間,連續五年保持穩定。
在上世紀末,日本圖書市場也出現新書不斷的現象。70年代,日本每年平均出版新書兩萬種左右,到1995年突破了六萬種大關。每年新出版圖書的種類居高不下,但總交易額從1997年以來基本維持下跌的態勢,許多退貨率達到80%或90%的書刊還要發行,終于出現了圖書出版行業危機。
為什么賣不出去,出版社還要不斷地出呢?
根據日本出版危機寫成《出版大崩潰》的作者小林一博說:“處在一部分大牌出版社的立場,如果圖書交易公司繳納了圖書貨款,那么圖書即使銷售不出去,銷售額在實際上已經‘預付了。這本書一旦成為退貨書,為了清算,就必須再出版新書以填補虧空。如此循環往復,就只有無休止地出版新書了。”
新書不斷少不了你
事實上,“新書為什么越來越多”這個問題是結構性的,不是任何單一因素造成的。
其中一個關鍵是,書不是消費性商品。對于衛生紙或洗發水這種消費性商品,用完了我們可以買新的。但書不同,一本書,我們最多買一次。如果看完了上回買的書,到書店之后,我們只會想,最近有沒有出什么值得買的新書?因此,所有書店,不管是實體的還是虛擬的,通通都會重視新書,都要給新書最好的位置。
另一個原因則是——年輕群體的崛起。隨著新生代的長大,娛樂市場的話語權逐步過渡到90后、00后手里,以往出版社鮮少出版的青春文學、言情小說、網絡小說等書籍都被出版。IP的開發也帶動了圖書的出版。
消費主義在推動新書出版中也功不可沒。在印刷術普及之前,書籍一度是權貴階層們用來炫富的方式。而在這個看場電影吃頓飯都要百八十塊錢的今天,圖書電商喪心病狂的打折,讓書籍變成了最便宜的正版娛樂形式。
儲物癖也在驅動著我們不斷下單。一套心愛的漫畫怎么能不收全呢?偶像的書怎么能不買呢?收藏才是正義啊!
可俗話說的好,“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去年,亞馬遜中國發布了《2016年“全民閱讀”調查報告》,將近1/4的受訪者一年看書不超過5本。2015年美國電子書商Kobo研究也發現,60%電子書消費者從來沒打開過他們買回來的東西。
如果說新書太多是個罪惡的話,我們每個人從讀者、到書店、到媒體,到出版社都是這個共犯中必不可少的一員。每個人都是鼓動增強推動新書的市場角色,這樣要想新書減量,無異于緣木求魚。
絕版書與公民閱讀力
一些人可能有過這樣的經歷:對一本書已是心儀已久,各大電商圖書網站都已賣完,只有非自營店和二手網站有,但對于是否正版有些猶豫而不敢下單。問題來了,為什么在新書不斷的今天還會有絕版書?明明有市場,為何不多印上一些呢?
一位臺灣的圖書編輯說,20年前,出版社老板都認為,每本書都是辛辛苦苦花了代價做出來的,如果這些書在書店賣掉了,業務部的責任就是補上它。如果倉庫里的書都補出去了,老板的命令就是加印或再版,“本社出的書在書店絕對不能少”。
但20年后,出版社都學到了教訓,再也不敢如此任性;印書簡單,賣書卻很難,賣再印出來的舊書,加倍困難。
在店銷市場的工作模式里,新書一印好,第一件事就是“鋪書”上市,在第一個禮拜內,可以把印數的八九成全數發出。貨物出門,不管有沒有賣掉,賬面上,書已經全部變成“應收賬款”。通常來說,第一次印刷的發行量一般短期內可以回收一半資金。但舊書不一樣,即使一本書你小心翼翼地再版了600本,這個數字在印刷經濟規模上已經非常低了,經常也要花一年半的時間才能消化它。
絕大部分書過了新書期以后,銷售量總是逐年遞減。所以當一本書的年銷數低于某個指標,出版社權衡之下,就會讓它絕版。即使市場上每年仍有200本、300本的需求也沒用,圖書出版市場活生生便是個物競“人”擇的人工生態圈。
新書的消耗跟公民的讀書力直接相關的。英國出版社的紀錄是全世界都望塵莫及的,不只平均人口新書比率世界第一,單看新書種數也是世界第一。根據英國出版者協會整理的數字顯示,1997年到2001年,英國年度新書出版量從10萬種成長到11.9萬種,連續五年增長,平均每年增加近5000種,光是小說一項,一年就有一萬多新作上市。
英國大約每年每487人就可以制造出一種新書,但與此同時,一個英國人平均每年讀64本書,而由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組織實施的第十三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發現,2015年我國國民人均紙質圖書閱讀量為4.58本,電子書閱讀量為3.26本。這也是地鐵丟書行動在倫敦行得通而在國內行不通的原因之一。
出版業數字龐大,新書源源不斷,人均讀書量卻不多。這是科林·費斯所說的“作家比讀者多”恰好在中國的解讀。所以,趁世界讀書日到來之際,讀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