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昭根
“多元文化主義”(multiculturalism)是西方世界一種政治正確的主流觀念和政策,但隨著西方本土不斷遭遇移民多元文化的強烈挑戰,“多元文化”的權威性已開始動搖。
全球化時代的到來,為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和交融提供了新的歷史機遇,各個國家和民族之間在“地球村”的交往更加廣泛、更加頻繁,經濟全球化是加快文化交流和交融的強大動力,也為多樣、多元文化的碰撞、沖突提供了機會。因此,全球化的影響是多方面的,不僅僅限于經濟、政治領域,也涉及到文化領域。
而且,全球化帶來不斷增長的信息、資本、全球性“貿易”商品和服務、價值觀和規范等等的跨國流動的同時,一個最顯著、最重要的后果是“可流動”的人口越來越多,人口流動規模空前。據世界衛生組織報告,截至 2015 年底,估計有超過 2.44 億名國際移民,約占世界人口的3.5%,比 2000 年增加了7700萬人。其中 48%是婦女移民。同時,不斷加劇的移民潮、難民潮也成為“全球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截至 2015 年底,全世界估計共有 2100 多萬難民和 300 多萬尋求庇護者。全球化及移民潮所引發文化、宗教、價值及認同的多元,由此產生的文化融合與沖突問題已引起相當廣泛的關注與討論。
“多元文化主義”(multiculturalism)是西方世界一種政治正確的主流觀念和政策,但隨著西方本土不斷遭遇移民多元文化的強烈挑戰,“多元文化”的權威性已開始動搖。塞繆爾·亨廷頓認為,美國人身份/特性的中心標志是一代又一代的美國人致力于發揚盎格魯—新教文化以及開國前輩們所樹立“美國信念”(American Creed)。但到20世紀后期,美國人的核心因素遇到了諸多方面的挑戰(精英人士日益強調其世界主義的和跨國的身份/特性、美國社會中出現了拉美裔化的傾向等等),美國若不能重新振作國民身份和國家特性意識,振奮國家的目標感,以及國民共有的文化價值觀,美利堅合眾國也難免會遭受斯巴達、羅馬等國家同樣滅亡的命運。
比亨廷頓更激進的是美國暢銷書作家馬克·斯坦恩(Mark Steyn),他在《美國獨行:西方世界的末日》一書中尖銳指出:眼下最當緊的關鍵問題在于,并非是弗朗西斯·福山的歷史的終結,而是西方世界的終結。西方國家人口規模的減少。歐盟內 “西方”婦女的生育率只有1.4,美國2.1的生育率也不過是維持人口穩定所需要的生育率。到了21世紀中期,小而又小的也門也將在人口數量上超越地廣人稀的俄羅斯。伊斯蘭力量已使歐洲脆弱不堪,無力抵抗自身逐步“伊斯蘭化”的變異趨勢,同時也給美國、加拿大等西方國家的未來命運敲響了警鐘。
美歐作為強勢文化,在全球化沖擊都如同驚弓之鳥,而作為弱勢文化,他們看到的全球化下的世界又是另一種景象:全球化主要是美國化(Americanization),是世界“麥當勞化”(McDonaldization),是“可口可樂”殖民化(Coca-colonization),是西方的理念、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向世界輸出與普及,而蘇東劇變、蘇聯解體又進而強化了西方人對自由主義傲慢與自信。從這個角度來說,全球化使得文化多樣性面臨嚴重威脅,加劇了不同文化間的緊張。
全球化導致國家認同在民族國家內部出現分散,公民在身份內容上、身份結構上的角色困難,使公民難以確認自己所屬的單一共同體并對之心懷歸屬感。而不同文化間在基本價值、歷史、習俗、心理等方面的異質性,使彼此沖突在所難免,文化沖突又反過來強化、激發了各個文化共同體內民族認同的構建。
這又引發兩種后果:對多元文化國家來說,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的疏離與排斥,導致國內族群沖突、分離運動,極端民族主義、種族主義死灰復燃;而對非西方國家或西方國家邊緣群體,則表現為對西方“普世主義”或主流社會的反抗,其中最為典型的是恐怖主義在世界范圍內的蔓延。
全球化和現代化帶來了普遍的物質福利,卻也形成了新的精神壓力和困境。他們無力對抗,從而選擇了退縮,希望從傳統文化身份與封閉的群體中找到自我及精神的滿足。而他們對主流文化、理念和準則的拒絕,對主流社會、政治進程的疏離和不滿,對主流政黨、教會和工會等社會機構無法理解他們的關切和需求的絕望,推動他們尋求其他替代性主張,并走向了黑白混合的極端伊斯蘭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