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蒙蒙
(安徽大學 法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9)
論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律師參與
祁蒙蒙
(安徽大學 法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推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律師參與必不可少。律師參與對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合法性意義重大。目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律師參與,還存在參與程度不足、傳統(tǒng)辯護空間受限以及控辯力量失衡的問題。建議從完善現(xiàn)有法律援助制度及律師值班制度、轉變律師角色定位并創(chuàng)新辯護模式以及推進審判中心主義改革等方面進行完善。
認罪認罰;律師參與;自愿性;合法性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首次明確提出“完善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之后,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在各自出臺的深化改革意見中均進一步明確了完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要求。2016年9月3日,全國人大常委會表決通過了《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授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決定》(以下簡稱《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決定》),授權“兩高”在北京、天津、上海等18個城市的基層法院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目前,理論界、司法界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均做出了不同的解讀,許多學者、司法工作人員都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并且從不同角度對該制度進行分析,進而提出了完善該制度的相關建議。綜合各學者及司法工作人員的觀點,其中有一點得到了大家的共同認可,那就是推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律師參與必不可少,筆者對此也表示認同。但目前很少有學者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律師參與問題進行專門的研究,本文擬從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加強律師參與的必要性、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律師參與還存在哪些問題以及如何進行完善三個方面進行研究。
最高院出臺的《四五改革綱要》中指出:“明確被告人自愿認罪、自愿接受處罰、積極退贓退賠案件的訴訟程序……”。全國人大常委會表決通過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決定》中指出:“對犯罪嫌疑人、刑事被告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上述兩個文件均明確強調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作為本輪司法改革的一項重要舉措被提出,一方面是為了順應刑罰輕緩化的文明潮流以及進一步落實我國“寬嚴相濟”“坦白從寬”的刑事政策,在實體上對認罪認罰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從寬處理,彰顯司法寬容精神;另一方面是為了解決當前司法實踐中案多人少的現(xiàn)實矛盾,在程序上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案件進行簡化處理,提高訴訟效率,優(yōu)化司法資源配置。從實體層面來說,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得從寬處理是基于其真誠的悔罪態(tài)度,那么必然要求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是自愿的。從程序層面來說,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案件進行簡化處理,將涉及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多項訴訟權利的選擇與放棄,若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非自愿的情形下做出認罪認罰表示,則極可能導致冤假錯案,損害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權利。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是簡化處理程序的正當性基礎及先決條件,也是實現(xiàn)公正審判的核心要求[1]。綜上所述,筆者認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基礎,必須加以保障。
那么,如何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呢?律師參與必不可少。自愿必然要建立在明知的基礎上,基于明知才有選擇的自由,才能體現(xiàn)出自愿性。作為非法律專業(yè)人士,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具備專業(yè)法律知識,其在根本不了解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意義、認罪認罰的后果以及自己具體擁有哪些權利的情況下,而僅僅基于辦案機關的權利告知就被要求獨立做出認罪認罰選擇,這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來說并不存在真正的選擇自由,因而根本不能體現(xiàn)出其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因為辦案機關的權利告知僅僅是一種程序性的告知,并不能使犯罪嫌疑人真正了解認罪認罰的意義及后果[2]。只有律師及時參與,在了解案件指控事實、證據(jù)情況等信息后,利用律師的法律專業(yè)知識及執(zhí)業(yè)經(jīng)驗進行分析、判斷,然后再向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進行詳細的解釋、說明,使其充分了解選擇認罪認罰的利益得失后,而最終做出是否認罪認罰的明智選擇,這樣才能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因此,律師參與是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各訴訟階段自愿做出認罪認罰表示必不可少的一個環(huán)節(jié),沒有專業(yè)律師的參與,自愿性都是空談。
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既要求程序上合法(即認罪認罰的過程合法),也要求實體上合法。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合法性,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基本要求。沒有律師的參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合法性將難以保證。
1、程序合法性
律師參與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程序合法性的前提。因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設計本身是從效率出發(fā)的,對偵、訴、審機關來說是有利的,這會使偵、訴、審機關有適用這一制度的沖動[3]。在提高辦案效率動機的刺激下,偵、訴、審機關極有可能會強迫、利誘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做出認罪認罰表示。因為在目前的司法環(huán)境及司法體制下,偵、訴、審機關都承受著案多人少、程序繁冗、效率低下等非常大的辦案壓力。例如在偵查階段,偵查機關的法定職責是查明案件事實,收集固定證據(jù)。而當前隨著我國刑事案件數(shù)量的大幅增長以及犯罪手段新型化、多樣化,偵查機關正面臨著案多人少、取證難等辦案壓力。在這種困境下,為了盡快偵破案件,減輕辦案壓力,偵查人員極易采取威脅、利誘及刑訊逼供等方式,迫使犯罪嫌疑人供述自己的罪行[4]。而在審查起訴階段,公訴機關可能會強迫、誘騙被告人簽署書面的認罪認罰具結書;在審判階段,審判機關可能會利用不正當手段迫使被告人當庭做出認罪認罰表示或者過分簡化審理程序甚至取消庭審以致剝奪被告人最后陳述、撤回認罪認罰供述等權利。上述種種情形下,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做出的認罪認罰表示在程序上均不具有合法性。因此,要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過程的合法性,就必須在犯罪嫌疑人被偵查機關第一次訊問或采取強制措施后,第一時間通知律師介入。律師的全程參與一方面可以及時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幫助,另一方面可以有效監(jiān)督偵、訴、審機關行為的合法性。在偵查階段,偵查人員訊問犯罪嫌疑人時應允許律師在場,以便監(jiān)督偵查機關訊問行為的合法性,防止其強迫犯罪嫌疑人做出認罪表示;在審查起訴階段,被告人應在律師的協(xié)助下與公訴機關進行認罪、量刑協(xié)商,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在審判階段,被告人應獲得有效辯護而非無效辯護[5]。
2、實體合法性
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實體上的合法性,主要是指保證認罪認罰協(xié)議符合實體法規(guī)定,包括:第一,與公訴機關達成認罪認罰協(xié)議的主體合法。根據(jù)《關于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第2條的規(guī)定有三種案件的被告人不適用認罪認罰程序:一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是屬于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二是未成年的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他們的代理人和辯護人對未成年人認罪認罰有異議的;三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能不構成犯罪,以及有其他不宜適用的情形。第二,認罪認罰協(xié)議的內容合法。首先,公訴機關最終確認指控的罪名必須基于其與被告人共同認定的事實且符合刑法對該罪的規(guī)定;其次,公訴機關的量刑建議必須依據(jù)罪刑法定和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綜合考慮被告人的全部量刑情節(jié)(包括被告人認罪的實際情況),在刑法規(guī)定的量刑種類和量刑幅度內最終提出“優(yōu)惠”的量刑建議。律師全面參與被告人與公訴機關整個協(xié)商、決策過程并在被告人簽署認罪認罰協(xié)議前進行充分審查,可以有效防止被告人的實體權利受到非法侵害。因為在審判階段,對于認罪認罰案件將適用刑事速裁程序或簡易程序審理,不再進行法庭調查、法庭辯論,而法官對公訴機關的罪名指控與量刑建議基本全盤接受,若無律師的庭前參與,被告人的實體權利將難以得到保障。
雖然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情況的中期報告》中顯示:司法行政機關建立值班律師庫,在試點法院、看守所設立法律援助工作站342個,共為17177件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提供法律幫助20930人次,受委托進行調查評估3597件。但從目前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開展的實際現(xiàn)狀來看,律師參與程度不足仍然是試點工作中的一個突出問題,如律師參與的覆蓋面較窄;律師參與質量不高。導致律師參與程度不足主要有以下幾方面原因[6]:第一,現(xiàn)行刑事法律援助制度本身存在缺陷,影響速裁程序試點中法律援助律師值班制度的發(fā)展。例如目前援助律師補助費非常低(每個案件僅有數(shù)百元至一千多元的補助費),嚴重影響律師參與的積極性,導致參與援助工作的律師數(shù)量較少且基本為剛剛執(zhí)業(yè)經(jīng)驗不足的律師,不能滿足實踐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律師服務數(shù)量及質量的需要;第二,法律援助值班律師訴訟地位尷尬,不能真正發(fā)揮律師對認罪認罰案件的作用。根據(jù)《司法部關于切實發(fā)揮職能作用做好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相關工作的通知》第1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內容,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僅僅承擔法律咨詢和建議的職責,并不深入介入訴訟,其與普通的辯護律師有明顯區(qū)別,且現(xiàn)行速裁程序試點相關文件也未對援助律師可以在偵、訴、審階段如何切實履行其援助職責做出明確化、細致化的規(guī)范,這就導致律師在認罪認罰案件中所提供的僅僅是類似于偵、訴、審機關程序性權利告知的形式法律服務,而無法提供實質的法律服務。第三,目前還未出臺具有明確針對性、專門性解決律師參與難題的規(guī)范性制度與規(guī)則,司法行政機關與公檢法辦案機關在推動律師參與制度方面主動性較低,致使刑事案件速裁程序中特殊的律師援助制度與現(xiàn)行法律援助制度不能有效銜接。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將在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的基礎上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中存在的上述問題也必然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所要面臨的問題,如果不能妥善解決,將嚴重影響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推行。
傳統(tǒng)的律師辯護主要集中于庭審中的辯護,而庭審中的辯護主要分為無罪辯護和罪輕辯護(量刑辯護)。然而在認罪認罰案件中,被告人表示認罪并同意公訴機關的量刑建議后,就表示放棄了無罪辯護及罪輕辯護的權利,那么律師對此也就不再有辯護的余地。另外,根據(jù)《關于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的辦法》第11條的規(guī)定,在被告人認罪認罰案件中,法院決定適用速裁程序,而被告人當庭認罪、同意量刑建議和使用速裁程序的,將不再進行法庭調查、法庭辯論,這也縮小了傳統(tǒng)律師的辯護空間。即便是適用簡易程序或普通程序簡化審理,辯護律師在法庭上的辯護空間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
根據(jù)《憲法》及《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偵、訴、審機關之間的關系應為“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然而司法實踐中,卻演化為“偵查權獨大、檢察權虛化、審判權弱小”的偵查主義模式。在該種模式下,偵、訴、審機關之間配合有余而制約不足。公訴機關與審判機關過分依賴偵查機關收集的證據(jù),對偵查機關的取證行為傾向于維護與認同,對被告人的定罪活動基本在偵查階段就已經(jīng)完成,起訴和審判僅僅是對偵查機關定性結果的確認,這就導致實踐中偵、訴、審三機關自覺站成一隊,一致對抗律師的辯護,控辯力量嚴重失衡,無法形成控辯雙方真正的對抗局面。在上述的刑事訴訟構造下,律師的會見權、閱卷權、調查取證權等在實際操作中均受到不同程度的限制,這就導致律師與控訴機關信息極度不對稱,嚴重影響律師的知情權。而律師是否擁有充分的知情權,將影響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能否做出認罪或不認罪的明智選擇。構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案件和不認罪案件的分流機制,促進案件繁簡分流,優(yōu)化司法資源配置,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司法改革意義之所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無法做出是否認罪的明智選擇,必然影響到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改革效果。而且,在認罪認罰案件中,被告人與公訴機關達成認罪認罰協(xié)議是核心環(huán)節(jié),被告人的權利能否在協(xié)議中得到真正的保障以及最后能否實現(xiàn)雙贏的效果,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律師與公訴機關的協(xié)商是否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
為真正發(fā)揮律師在推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應有作用,結合上述的分析,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完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律師參與:
第一、加大對法律援助制度的資金投入,提高對援助律師的補助。首先,援助律師補助的提高可以吸引更多的律師參與法律援助服務,促使援助律師在數(shù)量上的絕對增長,從而擴大援助律師服務的覆蓋面。另外,這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值班律師的壓力。援助律師人數(shù)的增加,延長了值班的周期,從而可以有效減輕援助律師的壓力。這反過來也會促進更多律師愿意參與到法律援助中來。其次,援助律師補助的提高,可以吸引更多執(zhí)業(yè)能力強的優(yōu)秀律師參與法律援助服務,從而促使援助律師整體服務質量的提升。業(yè)務素質高、執(zhí)業(yè)經(jīng)驗豐富的律師相對來說,其業(yè)務量大,收入水平高,而空余時間有限,法律援助服務只是其偶爾從事的公益項目。若補助費用提升,那么法律援助服務就可以成為其業(yè)務組成的一部分,從而可以促使其長期從事法律援助服務。
第二、建立法律援助值班律師信息數(shù)據(jù)庫,在數(shù)據(jù)庫中注明援助律師的執(zhí)業(yè)年限、業(yè)務領域、業(yè)務專長以及經(jīng)典案例等信息。辦案人員應根據(jù)案件類型、案件復雜程度等情況,有針對性地為申請法律幫助、援助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指派合適的法律援助值班律師。辦案人員也可以讓需要幫助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己瀏覽數(shù)據(jù)庫,在了解律師信息后,要求其自行選擇,然后通知被選擇的律師前去提供法律服務。
第三、要從法律規(guī)范層面科學界定駐所、駐庭法律援助值班律師的地位并賦予其與普通援助律師、辯護律師同等的權利。在未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辦法或相關法律文件中,應規(guī)范值班律師角色的轉換,值班律師一旦被指派或是被選擇為具體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服務后,就應確定其準辯護人的身份,賦予其與接受指派的普通援助律師或被聘請的辯護律師同等的會見權、閱卷權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值班律師的幫助下,表示認罪認罰并要求適用簡易程序或速裁程序的,應告知其必須聘請辯護律師(可以聘請值班律師也可以聘請其他律師),經(jīng)濟困難無力聘請律師的,應為其指派法律援助律師(優(yōu)先指派前期服務的值班律師)。值班律師被聘請或被指派后,其準辯護人的角色就轉換為普通辯護人。
第四、立足當前我國刑事法律援助基本環(huán)境,盡快制定專門針對律師參與難問題的制度、規(guī)則。首先,重新規(guī)范律師值班制度,擴大值班律師范圍,允許非法律援助律師參與值班制度。目前確立的法律援助律師值班制度,限定了值班律師的范圍。但法律援助律師有限,導致值班律師壓力大,從而對值班任務產(chǎn)生抵抗情緒,這無疑給司法行政部門增加了工作負擔。應打破值班律師范圍的限定,允許非法律援助律師報名參加值班,由司法行政機關統(tǒng)一登記并統(tǒng)一安排值班。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減輕司法行政機關的壓力,從而促使司法行政機關在推動律師參與問題上真正發(fā)揮作用。其次,合理設置司法辦案機關與司法行政機關工作銜接的規(guī)則。在律師值班制度的建立中,應以司法行政機關為主導,司法辦案機關應輔助配合司法行政機關的工作。例如司法機關應在看守所、法院等成立專門的值班室、會見室等基礎設施。在具體個案中,應以司法辦案機關為主導,司法行政機關應配合司法辦案機關的工作,例如聯(lián)系值班律師、指派值班律師等。以此促使司法行政機關與司法辦案機關形成友好的合作關系,共同推動認罪認罰制度中律師的有效參與。
在認罪認罰案件中,律師的“主戰(zhàn)場”將不再是傳統(tǒng)的審判階段甚至僅僅是法庭上,“而是實現(xiàn)了戰(zhàn)場的延伸,前移至審查起訴階段,甚至前移至偵查階段”[7]。在偵查階段,律師介入案件后,需及時了解案件情況,為犯罪嫌疑人分析案情,告知犯罪嫌疑人有關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情況并提出專業(yè)建議。犯罪嫌疑人表示認罪的,律師需要及時與偵查人員溝通,協(xié)助犯罪嫌疑人配合偵查機關盡快偵破案件,并為犯罪嫌疑人申請變更強制措施等。犯罪嫌疑人選擇不認罪的,律師在了解案情后,需向偵查機關提出辯護意見,并監(jiān)督偵查機關的訊問行為,對有逼供、誘供、騙供等違法情形的,及時代理犯罪嫌疑人申訴、控告等。在審查起訴階段,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選擇認罪的,律師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代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與檢察機關進行認罪協(xié)商。根據(jù)案件的具體情形,律師代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與公訴機關進行充分的溝通協(xié)商,對有可能不起訴的犯罪嫌疑人,要建議公訴機關綜合考慮犯罪嫌疑人自愿認罪、積極退贓退賠等情形而做出不起訴決定。對需要提起公訴的案件,律師要與公訴機關進行量刑上的協(xié)商,在罪刑法定、罪責刑相適應的前提下,為被告人爭取最輕的量刑建議。當然,這些工作都要建立在律師充分獲取閱卷權、會見權,在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核實所有證據(jù)后的基礎上進行。可以看到,律師在提供上述服務的過程中,其角色地位已經(jīng)轉變,其不再僅僅是傳統(tǒng)意義上絕對獨立的辯護人,而轉化為協(xié)助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行使刑事訴訟權利的法律顧問、談判代理人、意見的提供者,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從屬性、依附性更強[5]。基于此,律師的辯護模式也不再局限于庭審中與公訴人就罪名、罪數(shù)、刑罰等一系列問題進行激烈對抗的傳統(tǒng)辯護模式,而應轉變?yōu)樵趯彶槠鹪V階段與公訴機關平等談判、協(xié)商的新型合作辯護模式。這種合作辯護模式需要建立在平等、自愿、互利的基礎上[8]。平等是控辯雙方合作進行的前提,是談判、協(xié)商的基礎。這要求辯護律師與控訴機關之間權利平等、地位平等。權利平等指辯護律師擁有與控訴機關平等的會見權、閱卷權等,從而形成信息上的對等。地位平等指控辯雙方的訴訟地位平等,控方應尊重律師的辯護權,不得利用其先天的優(yōu)勢地位限制律師辯護權的發(fā)揮。自愿是合作辯護模式啟動的基礎。這種辯護模式是基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而啟動的,而認罪認罰必須建立在自愿的基礎上,否則無效。互利是合作達成的基礎,是推動合作的動力。控訴機關通過合作,減輕了辦案壓力并節(jié)約了司法成本;辯護律師通過合作,使得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得相對較輕的處罰。
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的《決定》中不僅提出“完善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同時還提出了“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這兩項改革舉措是相互配合,相輔相成的,對于推進案件繁簡分流,優(yōu)化司法資源配置意義重大[9]。在這兩項改革措施下,未來刑事案件將分為被告人認罪案件和被告人不認罪案件[10]。根據(jù)被告人是否認罪而選擇不同的訴訟程序,被告人不認罪的,則選擇對抗型刑事訴訟模式,適用以庭審實質化為基本要求的普通程序;被告人認罪的,則選擇合作型刑事訴訟模式,根據(jù)案件具體情況分別適用速裁、簡易或普通程序簡化審理程序。這兩項改革舉措能否發(fā)揮應有作用,促進案件繁簡分流、提高訴訟效率、優(yōu)化司法資源配置的司法改革效果能否實現(xiàn),關鍵就在于能否打破現(xiàn)行偵查中心主義模式下的刑事訴訟構造,改變控辯力量失衡的局面。因此,必須要加快推進審判中心主義改革,構建新型的偵、訴、審關系,打破現(xiàn)行“流水線作業(yè)”模式。偵、訴、審機關在分工負責的同時,要突出體現(xiàn)反向監(jiān)督與制約的關系。公訴機關應加強與偵查機關的協(xié)作,提前介入偵查活動,一方面引導偵查行為圍繞起訴活動進行,一方面要監(jiān)督偵查機關的偵查行為及過程的合法性。要充分體現(xiàn)審判機關對被告人定罪量刑的終局裁判性,強化審判權對偵查權的制約。在庭審中,審判機關要保持絕對的中立,確保控辯雙方平等對抗。
注釋:
① 筆者在這里僅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由選擇的角度來探討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對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受辦案機關威逼、利誘等認罪認罰的非自愿情形,將放在認罪認罰的合法性中進行探討。
[1]劉靜坤.刑事審判程序繁簡分流與公正審判[J].法律適用,2016(6):17-22.
[2]陳瑞華.“認罪認罰從寬”改革的理論反思——基于刑事速裁程序運行經(jīng)驗的考察[J].當代法學,2016(4):3-13.
[3]祁建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律師”研討會綜述[J].中國司法,2016(7):35-38.
[4]陳衛(wèi)東.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研究[J].中國法學,2016(2):48-64.
[5]陳瑞華.刑事訴訟中的有效辯護問題[J].蘇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5):97-98.
[6]趙恒.刑事速裁程序試點實證研究[J].中國刑事法雜志,2016(2):93-112.
[7]陳怡伊.刑事速裁程序中律師的“有效辯護”問題[N].法制日報,2016-04-12(12).
[8]翼祥德.控辯平等之現(xiàn)代內涵解讀[J].政法論壇,2007,25(6):89-101.
[9]朱孝清.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幾個問題[J].法治研究,2016(5):35-44.
[10]張相軍,顧永忠,陳瑞華.檢察環(huán)節(jié)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與程序完善[J].人民檢察,2016(9):41-48.
LawyerParticipationintheSystemofLeniencyonAdmissionofGuiltyandAcceptanceofPunishment
QI Mengmeng
(LawSchoolofAnhuiUniversity,Hefei230039,China)
Lawyer participation is indispensable for promoting the system of leniency on admission of guilt and acceptance of punishment. There is great significance for lawyers to ensure the accuser’s voluntariness and legality of the choice about admission of guilt and acceptance of punishment. At present, the lawyer participation still has some problems, which involves that the participation is not enough, the space of traditional defense is limited and the power between procurator and defense is imbalance. In order to improve the lawyer participation, some ways are suggested: improving the legal aid system and the lawyer duty system, changing the role played by lawyers and creating the mode of defense, and promoting the reform of the trial-centeredness system.
admission of guilt and acceptance of punishment; lawyer participation; voluntariness; legality
2017-03-16
司法部項目“認罪認罰從寬程序性處理機制規(guī)范化研究”(2016SFB203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祁蒙蒙(1987-),女,安徽宿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
D926.5
A
1009-9735(2017)06-003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