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教育要走出社會地位低下結構化的困境

徐國慶

職業教育領域的每一個角色都是很不容易的，包括行政領導、學者、教師和學生。他們心底都有個強烈的聲音：如何才能真正改變職業教育目前社會地位低下的狀態？的確，這個討論了多年的話題，今天還是有必要重新審視。

有研究者調查發現，學生不愿意上職校的主要原因，不是擔心學習不會有收獲，也不是擔心上職校后沒有前途，而是因為職校的社會形象不佳。據說有的職校畢業生，運用所學專業知識創業后，事業的成功使他很有自信心，卻羞于說自己是哪所職校畢業的，這是當前職業教育地位分析的關鍵問題所在。幾乎很少有校長、教師、學生，會為自己從事職業教育而自豪。即使質量已有了很大程度提高，其在社會、經濟、個人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已為各界越來越認同，然而職業教育的社會地位似乎并沒有發生相應程度的改觀。這就是職業教育社會地位低下的結構化現象。這里用這個概念，來表達在提升職業教育社會地位中，人們的這種無助、無奈、無望的心態。它是未來我國職業教育發展要重點突破的問題。

當然，世界上除了少數國家，如瑞士、德國，職業教育擁有很高社會地位外，多數國家的職業教育社會地位均不高。我國職業教育社會地位低下問題雖沒有根本改觀，但近年來通過政府的諸多利好政策、學校努力提高質量，職業教育的社會地位還是有了不少提高，許多省市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學生愿意上職校的現象。未來的職業教育發展，除了校長、教師們要苦練內功，努力提升質量，學者們也要潛心研究，提升職業教育的學術底蘊。然而這些都只是造成職業教育社會地位低下的原因，而不是造成其社會地位低下結構化的原因。

造成我國職業教育社會地位低下結構化的首要原因是其出身低微。在歷次職業教育大發展中，總是把辦不好普通教育的學校轉向辦職業教育。比如20世紀80年代大力發展中等職業教育，便是把當時辦學質量非常低下的普通高中轉辦為職業高中。20世紀80年代末大力發展高等職業教育，多數高等職業院校是由中職升格而來，或由其它本身地位低下的高等院校轉辦而來?，F在發展技術應用型本科教育，也只是引導新升本科、地方本科院校轉辦技術應用型本科教育。教育內部的社會結構，與人的社會結構有類似之處。人的社會是分層的，處于社會底層的人要想向上流動到上層社會，要付出的代價極為巨大，成功的概率卻不高。出身就如此低微的職業教育，如果在辦學資源上沒有特殊支持政策，怎么可能扭轉人們對其低下社會地位的刻板印象？

其次是勞動者的就業制度安排。有人說： 20世紀80、90年代，人們不是很愿意上中專、技校嗎？的確，當時的中專、技校很受歡迎，這一方面與當時的高中教育普及程度不高，很多初中畢業生缺乏高中教育入學機會有關，另一方面也與當時通過中專教育能獲得干部身份、通過技校教育可進入公有制企業密切相關。這說明了一個問題，某種教育所導向的生涯發展空間，對該種教育的社會地位有決定性影響。那么職業教育所能導向的生涯發展空間是什么呢？進入政府機關是完全無門的，公務員的最低學歷要求是本科。在事業單位中即使有獲得工作的可能，所獲得的也只能是非常邊緣化的崗位。他們的主要就業機會是企業工人，甚至多數畢業生只能在次要勞動力市場就業，或是自我雇傭。這個勞動力市場的顯著特征是收入低、工作缺乏穩定性、工作環境惡劣、勞動權益難以得到有效保障、缺乏流向上層社會的機會等。盡管有少數職校生在生涯發展上取得了成功，但這并不能改變職業教育所導向的生涯發展空間的基本性質。當職業教育處于這樣一種狀態時，人們如何可能對它充滿興趣？正常的反應就是唯恐避之不及。產業發展的需求與個體發展的需求在這里形成了尖銳矛盾。因此，要改變職業教育社會地位低下的結構化狀態，還有必要從外部制度改革入手，通過制度建設進一步保障勞動者在工作報酬、職業安全與生涯發展機會等方面的應有權利，使勞動者就業進入更加規范化、穩定化的軌道，這才是提升職業教育社會地位的根本性措施。

再次是生源。職業教育在人們的印象中就是差生的匯聚地。這種生源狀況，自然會影響到家長、學生對其教育質量和影響環境的擔憂。當人們對職業教育形成了這種刻板印象時，要改變職業教育的社會地位就非常困難了。這一問題其實是大多數國家的共同問題，然而它并非不能改變。過去由于技術比較簡單，而且工作組織采取的是科層制，因此職業教育只能定位于粗淺技能的訓練；但是在技術和工作組織模式均發生了大幅度提升的今天，對技能人才的要求也相應地有了質的變化，職業教育內部形成了多種模式和結構，比如高職教育、技術本科教育、中高職銜接人才培養模式等，在這一背景下，職業教育的生源結構也應發生重要變化。除了無法繼續接受學術教育的學生、需要由職業教育來完成對他們的教育外，教育部門還要通過制度與模式創新，吸引更多學術基礎較好的學生進入職業教育。

總之，職業教育發展中許多重大問題必須從導致其形成的根本原因入手，才可能得到解決。

責任編輯 殷新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