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韓進海運公司破產事件給進口商帶來的風險及啟示

夏海霞　李鋒

摘 要：2016年8月31日，世界第七、韓國第一的韓進海運公司向法院申請法定管理，轟動了整個航運界。其破產致使整個供應鏈上的當事人深受影響，中國也未能幸免。破產讓準備不足、應對措施不力的進口商面臨提貨不著等一系列風險。通過對韓進海運破產事件及進口商面臨的風險進行分析，可以找出進口商應對船公司破產的有效措施：將船公司的破產風險納入進口信用保險的范疇、建立新型進口信用保險，為實現我國未來5年內10萬億美元的進口貿易額保駕護航。

關鍵詞：韓進海運公司；破產事件；進口商進口信用保險

韓國航運業巨頭韓進海運公司（HANJIN SHIPPING CO.， LTD.，下文簡稱“韓進”）于2016年8月31日向首爾中央地方法院（the Seoul Central District Court）申請法定管理。此事一出，全球航運界一片嘩然。韓進為全世界35個國家提供了約60條航線，這些航線把全球90多個港口（約6000多個目的地）連成一體，其申請破產導致世界范圍內的供應鏈動蕩，多地出現扣船、扣貨的現象，致使全球一半以上的貨主和貨運代理（下文簡稱貨代）深受影響。唇亡齒寒。作為韓國最大的貿易伙伴，韓進破產事件對中國波及甚大，尤其是進口商首當其沖，受損最大。截至2016年11月10日，全球仍有40家集裝箱碼頭滿載韓進的貨物，而被扣押在上海港的兩艘韓進船舶（“韓進杜塞爾多夫”號和“韓進秀鎬”號）也毫無進展。韓進破產事件，讓我們不得不反思：實力雄厚的世界著名船公司，也有面臨破產的風險，這會給進口商帶來哪些風險影響？進口商應如何應對船公司突如其來的破產，以減少自己的損失？這些問題值得我們探討。

一、韓進海運公司破產事件概述

2016年8月31日，韓進向首爾中央地方法院申請法定管理、凍結其資產，標志著韓進正式進入破產倒計時。韓進旗下掌管著100多艘集裝箱船，總運力約達61.8萬標準箱（據Alphaliner最新統計，截止2016年9月1日，韓進總運力約占全球運力的2.9%，居世界第七，馬士基以313.6萬標準箱的總運力排名世界第一），它的破產無疑是航運使上最“隆重”的破產案，帶給航運界一個晴天霹靂。

緊接著，2016年9月1日，全球各大口岸因為擔心韓進拖欠港口費、卸貨費等費用而下令禁止韓進船只靠港。中國各港口也拒絕了韓進海運的船只停泊，深圳鹽田港和天津港已扣押了部分韓進船只，作為韓進物流基地的上海港和山東青島港也扣押了部分已進港的船只和貨物，“韓進杜塞爾多夫”號和“韓進秀鎬”號至今仍滯留在上海港。僅9月1日一天，韓進被禁止靠港的船舶就達到了44艘，還有一艘船只被扣押，接下來的幾天韓進經營的約百艘集裝箱船均遭到了港務局的拒絕，導致上百億美元的貨物“漂”于大海上。9月2日，和韓進簽署合作協議的伙伴方（中國遠洋海運、日本川崎汽船等）紛紛發表聲明，終止與韓進的合作。2016年9月3日，韓進海運向美國的法院申請破產保護，以確保他們的船舶在美國正常航行。之后，韓進陸續向全球43個國家做出了同樣的申請。

2016年9月8日，原本同意注資9000萬美元的韓進母公司韓進集團拒絕伸出援手，令本來就恐慌的航運界雪上加霜，世界各地的貨主紛紛致電韓國國際貨運代理協會詢問貨物的下落。另一邊，韓進忙于和各大港口的談判，截止9月19日，已有28艘韓進的船舶在西班牙等卸貨完畢，但部分貨物蒙受損失。9月29日，大韓航空向韓進提供約5100萬美元的貸款幫助韓進解決卸貨問題，對韓進來說，這些貸款近乎于杯水車薪。10月8日，上海港首次允許韓進船舶停靠，但船公司或貨主需預付定金。同時，全球掀起了韓進資產的拍賣潮，11月21日，位于深圳鹽田港的484個韓進集裝箱在中國首次拍賣。目前，韓進在出售其公司資產以籌資進行重整，韓進破產事件還在繼續。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作為韓國航運業的巨頭，韓進的破產看似偶然，實際上，危機的種子早已埋下，偶然中又有必然。破產是由內外兩方面原因共同導致的，經濟形勢不景氣是韓進破產的外部因素。據聯合國相關部門——貿發會（UNCTAD）統計，自2012年以來，全球的貿易增長率持續走低，2015年更是跌到了-13.23%，遠遠低于同時期的全球經濟增長率。2016年仍是全球貿易的攻堅時期，僅第一季度，全球貿易額環比下降了1.1%。受低迷貿易的影響，航運業巨頭的營業收入全線下滑，集裝箱船的貨運價跌至歷史最低。經營管理不善則是其破產的內部原因。近幾年韓進對全球航運形式做出了錯誤的判斷，盲目借貸租船（韓進自有集裝箱船只僅37艘），擴大運能，債臺高筑，租金昂貴而運費較低導致韓進連續六年處于虧損狀態。截至2015年底，韓進負債約達59億美元，2016年第一和第二季度虧損總額達4.132億美元，2016年6月底負債對股東權益比率將近850%，在走向破產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韓進破產致使約百艘集裝箱貨運船只被各大港口扣押（僅中國上海、青島、深圳鹽田和天津等港口扣押的就高達約10艘），140多億美元的貨物無家可歸，使進口商面臨提貨不著，出口商面臨貨款不到的風險。所幸的是，多數出口商投保了出口信用保險（如中國寧波的出口企業投保了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寧波分公司的出口信用保險），中信保承諾，將根據保單約定履行保障義務，將出口商的風險降到最低。而進口商則由于目前進口信用保險的限制，沒有相應的險種可投，風險損失進一步擴大。

二、韓進破產事件導致進口商面臨的風險損失

韓進的破產使進出口供應鏈上的所有當事方都深受影響。而準備不足、應對措施不利的中國進口商更是首當其中，受損嚴重、面臨諸多風險。

其一，韓進破產令各大港口、碼頭擔心其拖欠港口費和卸貨費等而扣押韓進的船只，導致進口商不能及時提貨，所持提單近乎廢紙。進口商若要強制提貨需支付高額附加費，甚至根本拿不到貨，因為貨物已被港口拍賣。據悉，共計約10艘韓進船只被中國港口扣押（天津、上海、青島及深圳鹽田港均扣押了部分韓進船只），貨主想要提貨，須額外支付8萬元的押金和300元的換單費，寧波的集裝箱提貨還需另支付775元的堆場費。有些貨主著急提貨，不得不忍受這種“價格欺詐”，直接導致進口成本的上升。2016年11月21日，位于深圳鹽田港的484個韓進集裝箱及相關貨物已經拍賣，包括電子行業、零售業在內的約超過10000家貨主面臨全損。包括葡萄酒行業在內的一些零售企業已出現嚴重斷貨，勢必引起資金鏈的斷裂，使得進口商雪上加霜。

其二，若進口商處于供應鏈的中間環節，因為不能及時交貨，在下游企業未違約的情況下，還要面臨對上游企業的違約，嚴重的還會遭到起訴。據青島一位做服裝進口代理的朋友說，他們從韓國進口了一批服裝走的是韓進船只，本來與上游企業簽訂的合同規定的交貨日是10月初，但是因為他們的貨物被扣押，到11月末都沒有交貨，上游企業早已催得不耐煩，公司現在正全力解決此問題。

其三，韓進破產直接導致了國際海運費的上升，不僅會加劇目前進口商的成本，還會影響到之后的進口貿易。韓進的破產引發了航運業的運輸缺口，由其主導的亞洲主要航線在其破產后的一天，集裝箱費率就直線上升。其中，洛杉磯至上海一線，集裝箱費率上升了42%，單個40ft集裝箱費率達1164美元（折合人民幣約11542.7322元）。鹿特丹至上海一線，集裝箱費率上升了39%，單個40ft集裝箱費率達1826美元（折合人民幣約12592.4612元）。更加糟糕的是，10月10日，溫州海運宣布破產。同時，浙江另一大航運公司，浙江遠洋運輸股份有限公司（簡稱浙江遠洋）經營狀況不斷惡化，截止2016年7月28日，其所有者權益低至-33億元，終于在10月25日，宣布正式破產。擁有21艘船舶、總運力20萬載重噸的溫州海運和總運力110萬載重噸的浙江遠洋的相繼破產進一步加大了目前的運輸缺口，運費存在進一步上漲的可能。

其四，若貿易采用信用證作為結算方式，則按照《UCP600》等國際慣例和各國法律的規定，開證行須對相符交單履行付款承諾，除非有確鑿證據表明受益人涉嫌欺詐。但部分開證行考慮到進口商可能無力償還這筆款項故向出口商發出了拒付通知，這不僅違背了《UCP600》的規定，也會惡化開證行與其他銀行（如議付行等）之間的關系，使得開證行的信譽大打折扣，會對進口商再次開展貿易造成嚴重影響。據招商銀行一位專家描述，在中國一進口商與國外某企業的貿易中，貨物因裝于韓進的船上導致進口商無法按時提貨，其遂指示開證行暫緩對國外出口商的付款，開證行考慮到這筆賬款可能會成為一筆壞賬，故拒絕向出口商支付相應款項，這無疑給進口商后續的貿易產生了阻礙。

其五，風險在對物流業依賴度高的進口商保證貨物供應十分敏感，一旦斷貨，會造成信譽和經濟損失。比如，葡萄酒進口行業表現的尤為明顯。據中國葡萄酒進口公司相關人士席康透露，一些采用韓進船只進口葡萄酒的企業因為船只被扣押在了中國港口，至今不能提貨。如果提貨的話，貨主需要均攤損失，那也要等好幾個月甚至更久。另外，因為韓進的主要業務都以亞洲為中心，加之運費比較便宜，故一些低端葡萄酒都是選擇韓進船只的，目前已出現嚴重斷貨。據上海某酒業集團負責人張某稱，韓進船只載有他們公司12條大柜至今無法進港，缺貨非常嚴重，而且國際運費上漲了，導致每瓶酒的運輸成本由3元升至5元，還有上海一貨代公司總經理萬某指出，協助客戶處理韓進運輸的貨物成為目前最棘手的問題，他們公司一直在為此事想對策，要想拿到裝于韓進貨柜里的葡萄酒，每個貨柜必須多交兩萬元。

三、 韓進破產的啟示：加快創設我國新型進口信用保險業務

韓進破產告訴我們，即使大型的船公司也有發生破產的可能，而且一旦破產會給進口商帶來極大的損失，我國進口商在韓進破產事件中的遭遇就是不爭的事實。因此，進口商要從根本上解決這一風險問題，除慎重選擇船公司外，最根本的是創新保險機制，并引導相應的保險公司創設進口信用保險業務。目前，中國進口信用保險業務起步較晚。2007年，伴隨中央外經貿推出的擴大進口、減少貿易順差的新政策，進口信用保險首先在寧波進行試點。截至目前，中國進口信用保險還處于初期階段，還需要各方的通力協作，具體包括以下幾方面的措施：

（一） 著手實施新型進口信用保險專項立法

可參照我國目前的《對外貿易法》和《保險法》并結合國內的實際情況進行設立，同時借鑒其他國家在這方面的經驗不斷進行完善，對保險機構的業務范圍、經營方式以及投保人與被保險人雙方的權利和義務，都要有明確的法律規定，以確保發生糾紛時有法可依。同時，要建立完善的法律監督機制，相關部門要與保監會合作，定期到開展該業務的保險公司進行實地訪問，或通過網上調查問卷的方式，了解各保險公司是否有違法違規現象的發生，并按照相關法律規定，對違法違規行為進行處理。

（二） 啟動“互聯網+新型進口信用保險”的模式

應充分利用互聯網大數據的技術優勢，創設專門的保險公司信息采集系統，可將已經承保過的船公司的信息錄入專門設置的信息采集系統中，并由專人定期進行更新，實時了解這些船公司的經營動態，隨時進行準確的風險評估，以減少再次承保的工作量。同時，為進口商選擇船公司進行必要的指導，保險公司可根據信息采集系統提供的有關船公司的實時信息，確定承保的時間段，凡是船公司經營及資信狀況良好，可做遠洋承保；否則，考慮近洋承保或推薦其他狀況良好的船公司。另外，根據每次對船公司的風險評估結果，制定靈活的保險費率對于經營及資信狀況良好的船公司，保險費率可適當低一些；否則，相應提高保險費率。

（三） 與開證行或評級機構合作，創新業務模式

在信用證結算方式下，保險公司與開證行合作，在貨物起運前，雙方隨時溝通有關船公司的經營狀況和資信狀況，發現異常，立即通知進口商并啟動應急預案機制。貨物啟運后，與開證行隨時溝通，了解船公司的動態，既可讓保險公司放心，在提單抬頭是開證行的前提下，又為開證行提供了可靠保證，可謂“一箭雙雕”。在非信用證結算方式下，保險公司可尋求信譽等級較高的評級機構的幫助，通過評級機構的實時調查，了解船公司的經營動態。

（四）拓展多元化的進口保險業務

各保險公司應拓展當前的保險業務范圍設立專門的航運公司破產險，推動新型進口信用保險業務的形成。在具體設立該保險的過程中，可根據不同的情況對進口商分設不同的險別：根據所承保的船公司的經營及信用等及狀況的不同，可設立進口商足額保險（保險金額和保險價值相等）和非足額保險（保險金額低于保險價值），若船公司經營及信用狀況良好，進口商可選擇非足額保險，同時還可節省保險費；若船公司經營及信用狀況不確定，進口商可選擇足額保險，以便將風險降到最低。根據進口商的貨物運輸是否為整船運輸，可設立進口商集體險和個體險。若進口商的貨物采用的是拼船運輸，則該進口商和其一起拼船運輸的其他進口商可一同選擇集體險，彼此還可以分散風險，分擔保費；若進口商的貨物采用的整船運輸，則要選擇進口商個體保險。此外，在保險的實施中，保險公司還根據實際情況對具體的保險險別不斷做出調整，使進口信用保險呈多元化的發展格局，以便更好地為進口商服務。

（五） 實行嚴格的保險審批制

一定要做好前期調查，保險公司承保每項業務之前，都要通過網上搜集資料或向兄弟公司咨詢，了解船公司及進口商的各項狀況，并借助建立的風險評估機制和開證行提供的信息進行再次確認，防止進口商和船公司聯合騙保的情況發生。同時，要實行嚴格審批制度，進口商申請保險業務時，保險公司除按規定審核進口商應提供的資料外，還需要獲得與其合作的船公司的相關材料（如近三年的資產負債表、利潤表及現金流量表的復印件和信用等級證明材料等），以證明船公司的經營資信狀況。還有，為確保下一次業務的順利進行，承保責任結束后，也不能掉以輕心，對該業務及時進行總結，發揚優點，改正缺點。

（六） 建立完善的保險反饋機制

通過定期派專人下基層進行實地訪問和網上發放調查問卷的形式，對已經合作過的進口商進行及時回訪和滿意度調查，讓他們積極建言獻策，對保險業務的優勢和不足發表自己的看法，以了解當前新型進口信用保險的適用情況。對開展進口商信用保險業務中出現的典型案例，應進行認真剖析，以完善不合理的做法或機制，爭取辦出特色；對于保險監管制度上存在的不足，也要采納各方建議并結合保險公司的實際情況不斷完善，更好地為進口商服務。

總之，建立和開展新型進口信用保險業務，在其運行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許多問題，要不斷總結經驗，要依靠保險公司與銀行和進口商的共同努力，只有不斷創新，更好地為進口商服務，才能更好地推動中國進口貿易的發展。▲

參考文獻：

[1]李欽，呂智鑫.韓進海運案對當事人的影響和啟示[J].中國外匯，2016（20）.

[2] 韓進破產后遺癥：集裝箱堆積如山 碼頭運營陷入癱瘓[N].2016-09-19. http：//www.96369.net/news/201609/channelid-18- columnid-23-379274.html.

[3]楊征建.如何看待韓進海運破產對進口葡萄酒的影響[N].2016-09-14. http：//www.winesinfo.com/html/2016/9/183-68726.html.

[4]韓進海運破產 寧波外貿企業如何減少損失？[EB/OL].2016-09 -29. http：//www.tnc.com.cn/info/c- 001001-d-3588423.html.

[5]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廣東分公司.進口信用保險為進口貿易保駕護航.[N].國際商報. 2008-03-03（A08）.

[6]陳飛.國外出口信用保險的發展及借鑒.[J].科技經濟市場，2010（1）.

[7]陳從連.進口信用保險力促外貿金融政策調整[N].中國貿易報.2010-05-27（004）.

[8]郭永剛.國務院：鼓勵保險公司開展進口信用保險業務[N].中國保險報.2012-05-03（004）.

[9]唐俊.國際貨運中遭遇船公司倒閉之風險分析[J].特區經濟，2013（2）.

[10]莊建華.交貨不到與提貨不著[J].上海保險，1994（1）.

[11]張栓林.析偷竊提貨不著險與提貨不到險的差異[J].上海保險，2002（5）.

[12]曹琳.中國出口信用保險現狀及其發展研究.[D].武漢大學 2005.

[13]張文勝，包靜珠.中國信保首張進口信用保險保單落戶寧波[N].經理日報.2008-02-26（B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