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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中國網絡的聲音已經深入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旦有“勁爆的新聞”發生,任何網民都可以駕輕就熟的用圖文并茂的方式“微”到網上,引起大眾圍觀,從而把與之相關的政府職能部門推到風尖浪口的位置,法院案件的審理工作便首當其沖。
近年來全國各地司法領域發生多起突發個案,如杭州“飆車案”、金華“吳俊東案”等多起案件均在網絡輿情的推動下,迅速演變成轟動全國的熱點訴訟。網民們動輒形成的“網絡判決”對承辦案件的地方法院的案件審理形成很大的壓力,而承辦法院應對“網絡審判”的能力直接影響到司法公信力及法律權威的樹立。
一、 網絡輿情進行“網絡審判”案件回顧
2008年12月18日,由姜巖的死亡博客引發的“網絡暴力第一案”在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一審宣判:姜巖的大學同學張樂奕、大旗網被判侵權,天涯社區不構成侵權,王菲獲賠精神撫慰金八千元。判決之后,當事人不服進行上訴,北京二中院于2009年12月23日終審判決。二中院確認“北飛的候鳥”網站創辦人張樂奕宣揚隱私對王菲構成侵權,維持了一審判決。張樂奕對王菲賠禮道歉,并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等共5684元。
在這個被稱為中國網絡暴力第一案中,網絡的輿情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各類輿情有意無意的進行了案件的審判,對事件最后的發展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網絡輿情是指在一定的社會空間內,通過網絡圍繞某一社會現象或是社會事件發生、發展和變化,網民對公共問題、社會管理者、事件當事人產生和持有的自我意識表示、社會態度和價值觀[1]。網絡輿情雖然具有理性和非理性因素的特性,但很多時候其實是非理性因素壓倒理性因素,形成“一面倒”的局面并且又難以控制。“互聯網中把關人權利的削弱使那些非理性‘情緒化的言論得到傳播的機會就會大大增多。”
[2]大量非理性因素形成的網絡輿情對有待審判的案件產生影響,從而出現了“網絡審判”現象。“網絡審判”更多強調的是大眾參與性,“主要指的是網民、網站或網絡公關公司通過網絡媒介對某些還沒有正式審判的社會性較大的案件進行分析調查和評判,從而形成一定的輿論壓力,影響人們對案件真實性的認識,對當事人遭成重大傷害等影響和妨害司法獨立和公正的行為。”
[3]所以“網絡審判”并不是法律專業角度的審判,只不過是廣大網民通過網絡進行的一種在線的輿論表達形式。
二、網絡輿情進行案件“網絡審判”的原因
1、日益覺醒的公民意識和話語權意識、法律知識的不斷普及,司法部門對網絡輿情的日漸重視,這些成為案件出現網絡審判現象的先決條件。
2、網絡輿情的肆意滋生和蔓延很大程度上歸功于網絡技術的突飛猛進,令大眾參與的途徑更加多樣化和簡便化,維權的成本也降低。
3、網絡的虛擬性、安全性和無空間性、無地域性的特點令網民的可以毫無顧忌地在網上對案件發表意見,甚至是宣泄自己對案件承辦機關的各種真實情緒,在這個過程中無可避免的出現了信息虛假化、謠言化和情緒化等癥狀。2010年10月16日的河北大學車禍案,肇事者的一句“我爸是李剛”迅速在網絡傳播,之后不僅肇事者父子個人隱私被當做的網絡大片呈現于大家面前,就連與肇事者有密切聯系的朋友照片也在網上被隨意公布,在這當中所發生的人生攻擊更是無可避免。網絡輿情不僅對案件進行非理性的審判,更是針對當事人個人及其親友進行批判,如此錯位和偏移的網絡輿情嚴重影響了司法的公正。
4、對案件有直接利害關系的當事人化身為“網絡推手”通過聯系以謀取不正當利益為生,專門幫助他人在網絡造勢的“網絡水軍”們,通過煽動網絡輿論干擾司法案件,以期待案件走勢能達到令自身滿意的結果。這部分極端的群體盡管對自己所持觀點的缺乏真實有力的證據,但卻對和自己觀點相異的聲音進行謾罵、圍攻、甚至惡意中傷,“網絡,讓人們更容易聽到志同道合的言論,卻也讓自己更孤立,聽不到相反的意見”
[4]大量不明真相的網民在無形當中被利用。
三、網絡輿情中出現網絡審判現象對司法公信力的影響
雖然網絡是虛擬的,但是“網絡審判”以群體聲討為核心,卻和現實世界產生了聯系,并影響著事件在現實生活中的走向。
1、在網絡輿情中出現的網絡審判現象在司法實踐中有其積極的正面意義——監督,這種現象更像是對司法審判的一種自發性的外部監督機制,有利于促進司法公正,遏制司法腐敗,我國審判權的監督主要來自于來自體制內部的監督,無論是啟動方式還是運作方式,不管是對當事人還是國家機關都需要經過法定的程序在法定的框架內進行,要耗費相當的精力和人力。可是網絡輿情雖然是體制外的監督,但它以其靈活的方式、快速的便捷性、廣泛的影響力和低廉的成本化令當事人樂于接受。無怪乎現今坊間皆傳“上訴不如上訪,上訪不如上網”。
2、從現今的司法實踐中,在網絡輿情中出現的“網絡審判”現象對司法的公信力帶來的負面影響更加明顯。
①“網絡審判”的越位,妨礙了司法獨立
司法獨立是司法的核心價值,正如馬克思所言:“法官除了法律就沒有別的上司”[5]“司法獨立的核心是裁判者在進行司法裁判的過程中,只能服從法律的要求及良心的命令,而不受任何來自法院內部或則外部的影響、干預或控制。”
[6]司法獨立不僅要求法官獨立于政府和其他的職能部門,還必須獨立于國家和社會間的各項勢力,獨立于國民的時尚與愛好,獨立于法官的自我偏見與激情。[7]
但是司法實踐中,很多的案件在法院尚未作出判決甚至是進入審判階段,已經通過“網絡審判”對案件結果進行預設。這些都對司法機關工作產生了巨大的輿論壓力,也是與司法獨立的核心價值觀背道而馳。
②非理性的網絡輿情扭曲了事實的真相,既誤導廣大不明真相的人民大眾,又把司法部門案件的偵查和審理工作帶到了進退兩難的死胡同。2010年10月20日,陜西大學生藥家鑫駕車撞人后,八刀把傷者張妙捅死,逃逸3天后在父母陪同下自首。被害者家屬和其代理人張顯在網絡上給藥家鑫貼上了“富二代”、“軍二代”的標簽,這些敏感用詞在網上立即形成輿情風暴,引起全國的關注,但這些甚囂塵上的“事實”經過司法部門的調查查明純屬捏造。而后的張妙代理人被藥家鑫父親起訴侵犯名譽權,被害人家屬向藥家索要“贈款”20萬元。網絡輿情的矛頭也由原來針對藥家改成了“挺”藥家。為此,司法部門對于案件除了要進行常規審理外,還要對網上大家關注的焦點問題進行調查和釋明,并且根據案情的需要將當事人的家庭情況適度公開,以還案件真實的面目。
③網絡輿情形成的網絡審判不利于網民樹立的正確的法律觀念。
司法裁判的主體是法官,審理案件的思維模式也是法律思維,這是一種典型的理性、規則性思維。這就要求法官在處理案件時候要全面地聽取雙方當事人的陳述,冷靜的對待雙方的辯論和提供的證據,用縝密的邏輯在法律規則的體系內,運用法律術語定爭止紛。而網絡審判的形成主體是普通大眾,普通大眾評判案件的主要標準還是以善惡為中心思維模式,對案件的用詞也是用最樸素的語言來表達“惡人、歹人”諸如此類感情色彩濃烈的非理性用詞,較多的從道德層面對案件作出評價。所以很多情況下,法官認定的事實與網民渴望看到的事實會存在距離,法官在綜合程序和實體的基礎上作出的判決與網民的道德評判會不符合,這時反而專業的法律結果被來自網絡輿情所淹沒。劉勇案二審死刑立即執行改判死緩后,網絡的口誅筆伐鋪天蓋地,因為罪行滔天的劉勇在網民們道德的評判中早已“判決”死刑,而法律人士提出的案件的程序瑕疵也被網民視為是為劉勇開脫的說辭。長此以往,不利于正確法律觀念的樹立,也會影響整個社會的法制的進步。司法審判雖然要接受民意的監督,但網民并不是法官,網絡也不是法庭,網民和網絡都不能代替法官判案。
四、針對網絡輿情進行網絡審判的越位現象的對策
網絡的“微”時代,給司法機關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此種挑戰不僅需要司法部門的積極應對,也需要網絡媒體、立法機關的有力支持,經過三方的共同努力,司法部門的公信力才能既尊重民意,又不盲從民意,贏得全社會的認可和敬重。
1、司法部門坦然應對,直面公眾,在執法理念和執法方式上與時俱進
①面對網絡上出現的司法突發輿情,司法部門密切注意,“聽進去”網絡輿情。根據新聞傳播規律,在事發后黃金4小時通過網絡這個信息傳播迅速的媒介對網民廣泛質疑的焦點問題進行回應,短時間內實現網絡輿情的雙向溝通和交流,在網民面前實現真實信息的互動,引導輿論的良性發展。陜西的“藥家鑫”案中,對于網民的關注問題,法院在二審判決書及時回應,就收到了良好的輿論效果。
②司法部門努力提高應對網絡輿情的能力和水平盡可能避免負面輿情,對網民的批評和質疑保持寬容的態度,對于已查明的事實和真相及時公開,尚未掌握的案情,明確辦案態度和正在進行的法律措施,防止因案件審理的不公開性引起群眾的以訛傳訛,最大限度的擠壓負面信息和網絡泡沫的空間。
2009年4月和9月,最高人民法院連續發布《關于進一步加強民意溝通工作的意見》和《關于通過網絡途徑加強民意溝通工作的通知》,都要求法院加強網絡民意的聯系制度,推行審判、執行信息網絡公開化等。在實際的運行過程中,浙江省高院積極探索的司法與民意網上溝通制度其實就是法院為適應網絡發展需要而進行的一項管理創新制度。
③司法部門在“聽進去”網絡輿情后,也要警惕輿情在案件的判決中“順下去”。司法部門的工作人員在敏感案件的審理時要“堅守法律底線”,尊重民意但不被其左右。杭州西湖區法院在審理“5.7胡斌飆車”案的做法值得借鑒:該院在開庭審理前通過網絡輿情研判,確定網民關注的疑點問題,以便在庭審中充分質證;開庭審理后,客觀分析輿情發展動向,做好說明解釋;案件宣判后及時召開新聞發布會,對網民關注的“有無自首情節”等關鍵問題作了判后答疑工作,讓包括網絡在內的各類媒體獲取第一手權威信息。這樣的舉措令案件的處理過程,不在是民意試圖影響司法的過程,更是司法部門指引公眾的法制教育過程。“一個看重正義、法律與自由的國家在一個重要的意義上必定是不平等的,即法官必須占據實權地位,而且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成為法官”。[8]
④司法部門通過合理的制度設計減輕司法承辦人在具體個案中的壓力,防范網意綁架司法。在許多國家已經實施并有良好反饋的延時審理、異地審理等制度就值得我們學習。
2、立法機關規范立法、創新網絡管理機制。
我國現階段蓬勃的網絡發展和滯后的網絡立法是一個不對稱的發展。這種現象的轉變只能通過立法機關進行網絡立法的方式,規范網絡輿情的理性發展。用明確的法律態度保護網民的知情權和自由言論權,同時約束和制約網絡非理性輿情的發生,用法律來制止“流言”。在這方面,西方國家的經驗值得我們借鑒:德國制定了世界上第一部約束互聯網傳播行為的法律——《多媒體法》;英國也有《防止濫用電腦法》、《數據保護權法》等法律來規范網絡行為。
3、網絡媒體作為一個信息平臺,應當秉承事實就是的職業傳播精神,履行社會責任,加強行業自律。進行及時、準確、客觀公正的事件報道,及時制止不理智網絡輿情的泛濫,這既是對民眾知情權的保障,也是對司法部門權威性的構建。
五、結束語
網絡輿情對司法機關的公信力提出了嚴峻的挑戰,司法公信力要贏得認可,就要對涉案事實進行最權威的法律釋明,在詳細的事實支撐之上,作出令人信服的法律解答。誠如遼寧省大連市中級人民法院院長李威所言,應處理好三個關系:重視民意,但以遵從司法規律為底線;吸納民意,但以堅守司法職責為根本;溝通民意,但以發揮司法職能為前提。對待個案中的民意,司法只能“聽進去”,而不能“順下去”,采納與否取決于法庭基于嚴格遵循法律規則而為的甄別與判斷,這樣“才能實現司法與民意的和諧互動”。
[參考文獻]
[1]郝文江,馬曉明,武捷 《網絡輿情現狀分析與引導機制研究》載《計算機安全》2011年02期 第64頁.
[2]蔡騏,《當網絡暴力步入現實生活之后》(J)信息網絡安全,2007(11).
[3]孔德欽,陳鵬“網絡媒介審判”的負面效果成因(J)新聞世界,2010(2).
[4]凱斯 桑斯坦。網絡共和國—網絡社會中的民主問題[M]黃維明譯 上海人們出版社,2003.
[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76頁.
[6]陳瑞華:《看得見的正義》,中國法制出版社2000年版,第129頁.
[7]劉昂:《網絡民意與司法的博弈》 載《北京政法職業學院學報》 2011年第1期第36頁.
[8]譚世貴,論司法獨立與媒體監督(J)中國法學. 1999(4).
(作者單位:金華市中級人民法院立案二庭,浙江 金華 32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