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信天翁”到“4202工程”

姜永偉

2016年10月25日，俄戰略導彈兵從奧倫堡東巴羅夫斯基亞斯內航天器發射場向俄遠東勘察加半島庫拉靶場發射了一枚搭載“4202工程”（高超音速滑翔彈頭）的SS-19（北約代號）洲際彈道導彈，飛行速度達到了15馬赫。此次發射成功表明，俄已經具備研制和裝備高超音速滑翔彈頭能力。

“信天翁”課題

1983年3月23日，美國總統里根宣布實施“星球大戰”計劃，以抗擊蘇聯對美國的戰略核打擊。對此，蘇聯采取了“非對稱回擊”戰略，就是投入較少的人力和物力，研制可以戰勝美國導彈防御體系的“撒手锏”武器。

隨后，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向蘇聯部長會議呈報了一份名為“信天翁”的課題，核心是研制一種帶有高超音速滑翔彈頭的洲際彈道導彈。按照俄軍事縮略術語，這種高超音速彈頭被稱為高超音速滑翔器或滑翔巡航彈頭。“信天翁”高超音速滑翔彈頭由洲際彈道導彈運載，在抵達卡門線高度（國際航空聯合會定義的大氣層與太空的界限，位于海拔100千米處，卡門線外為太空）再入大氣層時，沿方位角機動飛行數千千米，飛行速度達到5.8～7.5千米/秒。

“信天翁”安裝了軌跡矯正系統，可完成規避機動飛行準確命中目標，其彈載雷達可及時發現敵發射的攔截導彈，向彈頭發出機動飛行指令。其控制系統儲存了若干個規避機動飛行動作程序，可根據敵攔截導彈的方向或雷達提供的數據自動選擇規避飛行動作。“信天翁”采用三種發射方式：移動式、井式和別具一格的井式移動式。

1987年2月9日，蘇聯部長會議頒布第174-45號命令，批準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遞交的“信天翁”高超音速滑翔彈頭研究課題報告，任命葉夫列莫夫擔任總設計師。根據規劃，“信天翁”從研制到量產大概需要6年時間。

1991年，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開始對“信天翁”進行發射試驗。同時，蘇聯國防部對“信天翁”抗擊敵核武器、動能武器和激光武器打擊提出了要求。此外，蘇聯國防部還要求“信天翁”的慣導系統具備優異的性能。基于保密原因，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沒有透露每枚洲際彈道導彈搭載“信天翁”的數量，據俄軍事專家分析，每枚洲際彈道導彈至少可攜帶1枚。按照課題要求，“信天翁”不再采用空射巡航導彈慣用的地形匹配制導技術，而是采用獨特的慣性+雷達尋的制導技術。

為了確保設計方案順利實施，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首先在其研制的3M25“隕星”型艦載遠程巡航導彈中采用了慣性+主動雷達尋的制導技術，以便將其成果應用于“信天翁”上。同時，研制“信天翁”的機動飛行控制系統成為整個課題的技術難點。于是，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決定尋找合作伙伴。當時，哈里科夫“哈爾特龍”科學制造廠在蘇聯著名設計師切洛梅的領導下研制出了可實施變軌機動的УР-100洲際彈道導彈，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決定與其合作，共同研制“信天翁”的機動飛行控制系統。

但是，“信天翁”的研制工作并非一帆風順。在研制初期，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遇到了蘇聯國防部的阻撓。蘇聯國防部對“信天翁”設計方案持懷疑態度，尤其對其機動飛行控制系統橫加指責。蘇聯國防部認為該設計方案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根本無法實現。當時，還有一個對研制“信天翁”極為不利的因素是，蘇聯部長會議剛剛批準了莫斯科熱力工程研究所和第涅伯羅彼得洛夫斯克“南方”設計局共同研制“白楊”M洲際戰略彈道導彈計劃。1989年9月9日，蘇聯國防部取消了采購“信天翁”高超音速滑翔彈頭的計劃。

盡管如此，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沒有中斷“信天翁”課題計劃。1990年2月28日，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首次使用K65M-P運載火箭，從卡普斯京亞爾靶場發射了“信天翁”高超音速滑翔彈頭。當時，“信天翁”彈頭在沒有與運載火箭分離的條件下準確命中了薩雷沙甘靶場的靶標。同年3月1日，“信天翁”完成了第二次發射。1991年，基于俄美正式簽署第一階段限制戰略進攻性武器條約和蘇聯解體，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被迫中止了“信天翁”研制計劃。

從“信天翁”到“4202工程”

2003年1月，美國總統布什正式提出全球快速打擊計劃。同年6月17日，美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和美國空軍聯合啟動的HTV-2“獵鷹”高超音速飛行器，旨在發展一種全球到達的高超音速飛行器，飛行速度10馬赫，可在2小時內打擊16 000千米外的目標。對此，俄總統普京重新提出了蘇聯時期奉行的“非對稱回擊”戰略。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也正式啟動了代號為“4202工程”的研制計劃。按照俄軍事縮略術語，“4202工程”被稱為高超音速飛航式彈道作戰裝備。據俄《軍工信使》報分析：“‘4202項目，實際上是在“信天翁”課題基礎上改進而成的。其外形尺寸與美國空軍HTV-2‘獵鷹高超音速飛行器十分相似，全重約2噸，全長7米多，但與其相比有2點不同之處。一是由于安裝了滑翔助推器，‘4202工程與運載火箭分離后，可實施變軌機動飛行，不僅可規避敵防空系統攔截，而且可從不同方向對敵目標實施精確打擊。而美國空軍HTV-2‘獵鷹沒裝滑翔助推器，只能垂直俯沖攻擊目標。二是‘4202工程攜帶的是核彈頭，而美國空軍HTV-2‘獵鷹攜帶的是常規彈頭。”

在俄軍組織的“安全-2004”戰略演習中，俄戰略導彈兵使用SS-19洲際彈道導彈搭載4202高超音速滑翔彈頭，成功完成了從哈薩克斯坦拜科努爾航天器發射場向俄遠東勘察加半島庫拉靶場的發射試驗。4202高超音速滑翔彈頭準確命中了目標。俄軍第一副總參謀長稱：“這種高超音速飛行器可以按照航向和高度實施變軌機動飛行，規避敵導彈防御體系，對其戰略目標實施打擊。”

2009年前，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完成了對4202高超音速滑翔彈頭的技術改進。同年5月，俄航天署赫魯尼切夫國家科學生產中心正式成為“4202工程”的訂貨人，全權負責4202彈頭的發射試驗。

2009年12月至2010年初，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在俄航空材料科研所的協助下，對4202彈頭熱防護材料實施技術改造。2010年，改進后的高超音速滑翔彈頭正式完工。2011年，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與俄奧倫堡“箭”生產聯合企業決定共同改造量產4202彈頭的制造設備。20世紀80年代末至90年代中期，俄奧倫堡“箭”生產聯合企業曾擔負SS-18洲際彈道導彈某型彈頭的試驗和量產任務。同時，俄航空材料科研所也為量產4202彈頭做好了提供熱防護材料的準備。2012年，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對“4202工程”的機床設備等實施更新換代。2010～2014年，4202彈頭分別在哈薩克斯坦拜科努爾航天器發射場和俄奧倫堡州亞斯內航天器發射場，用洲際彈道導彈先后實施了3次發射試驗。

2014年3月16日，俄以公投方式將克里米亞收回俄領土版圖。對此，烏克蘭政府對俄實施了嚴厲的制裁，取消了與俄軍工企業的全面合作。“4202工程”也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其中影響最大的當屬4202彈頭的機動飛行控制系統。由于烏克蘭哈里科夫“哈爾特龍”科學制造廠撤走了全部技術專家和技術資料，4202彈頭機動飛行控制系統被迫推倒重來。為應對烏克蘭的全面制裁，同年4月15日，俄總統向俄政府和軍工企業提出了推進“進口替代”戰略計劃。同年10月，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向所有參加“4202工程”的軍工企業發出號召書，要求在最短時間內實現“進口替代”戰略要求。

2015年，莫斯科機器制造科學生產聯合企業最新研制的“4202工程”機動飛行控制系統進行了2次試驗，但都以失敗告終。2016年10月25日，俄戰略導彈兵使用SS-19洲際彈道導彈，從奧倫堡東巴羅夫斯基亞斯內航天器發射場向俄遠東勘察加半島庫拉靶場發射了4202彈頭。試驗證明，機動飛行控制系統工作正常，達到了預期要求。據俄《軍事檢閱》網絡版透露：“目前，‘4202工程已經完全解決了‘進口替代的問題。現在，該工程原依賴進口的機動飛行控制系統和電子配件等全部由俄軍工企業自行研制和量產。”

俄軍事專家認為，2020年前，俄戰略火箭部隊將把4202高超音速滑翔彈頭裝備在PC-28“薩爾馬特”等新一代洲際彈道導彈上。此外，4202彈頭還將裝備在俄最新改進的圖-160M戰略轟炸機和新一代戰略轟炸機上，從而提升對美國國家導彈防御體系的戰略核打擊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