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東晉末年,頻繁的戰亂打破了東晉門閥政治的格局,為權勢者不僅僅是高門士族和地方豪姓,連年的戰爭培養了一批特殊的群體——權勢將領。而劉裕作為權勢將領的一員,最終代晉而建宋。
【關鍵詞】:晉末戰亂;權勢將領;劉裕;稱帝
東晉末年,戰事連年,統治集團因頻繁的戰爭日益衰弱,社會經濟遭到破壞,門閥政治也逐步遭到破壞。欲為權勢從政者不再僅是出身于高門大姓,被高門大族鄙視的軍事才能也成為一種新標準,很多低級士族和寒門通過戰爭脫穎而出,出現了一些權勢將領。而本文旨在探討晉末的戰亂、劉裕稱帝以及權勢將領們在歷史選擇中走向不同的結局。
一
隆安三年十一月,“妖賊孫恩陷會稽”爆發了孫恩起義。十二月,“桓玄襲江陵,荊州刺史殷仲堪、南蠻校尉楊佺期并遇害。呂光立其太子紹為天王,自號太上皇。是日,光死,呂纂弒紹而自立。是歲,荊州大水,平地三丈”王朝內部危機加劇。各處危機為什么同時爆發呢?第一,東晉王朝自身逐步衰弱,王朝的最高統治者晉安帝“帝不惠,自少及長,口不能言,雖寒暑之變,無以辯也。凡所動止,皆非己出”,沒有處理政務和控制朝堂的能力,國家對地方的控制能力變弱;第二,統治者內部之間的矛盾加劇,高門士族和皇室為了維護自身利益,背道而馳,各地有實力者為了爭奪更多的權利和資源不惜發動戰爭;第三,司馬元顯于隆安三年在江南諸君征發“免奴為客”者引發的農民暴動被孫恩合流,進行了大規模起義。在諸多內部危機之中,司馬氏致力于平定孫恩起義,派遣“衛將軍謝琰、輔國將軍劉牢之逆擊”,而劉牢之請劉裕參府軍事。四年五月,“會稽內史謝琰為孫恩所敗,死之”,鎮壓孫恩起義軍的主要軍事力量就剩下劉牢之所領導的北府兵。六月,“輔國司馬劉裕破恩于南山”,五年春,“孫恩頻攻句章,高祖屢摧破之”,孫恩攻句章的時候,劉裕屢次獲勝。劉裕在與孫恩的戰爭中,展現了卓越的智謀和行軍作戰能力,而所帶之軍又別于其它將領所帶之兵,“于時東伐諸帥,御軍無律,士卒暴掠,甚為百姓所苦。唯高祖法令明整,所至莫不親賴焉”,受到廣大百姓的擁戴。而北府將領劉牢之更是在孫恩一戰中打響了自己的名號。
元興元年,桓玄與司馬元顯的戰爭爆發,三月,劉牢之叛變降于桓玄,“辛未,王師敗績于新亭,驃騎大將軍、會稽王世子元顯,東海王彥璋,冠軍將軍毛泰,游擊將軍毛邃并遇害。壬申,桓玄自為侍中、丞相、錄尚書事,以桓謙為尚書仆射,遷太傅、會稽王道子于安城。玄俄又自稱太尉、揚州牧,總百揆,以瑯邪王德文為太宰”。自此,玄控制了朝政,總攬大權。 同年三月,“孫恩自奔敗之后,徒旅漸散,懼生見獲,乃于臨海投水死”。
自孫恩起義到臨海戰敗,東晉王朝傾其北府兵力鎮壓起義,獲得了初步勝利。在國家耗費大量的財力、人力到戰爭上,除了戰爭自身的損耗外,大部分國家的力量轉變成了將領的個人力量,國家因戰爭而變弱的過程中諸將卻在參戰過程中積累了力量,自身實力變強。在這個時期,國家和武事將領逐步形成了你強我弱、此消彼長的關系。國家平定孫恩起義、桓玄與宗室的這兩次大戰,給寒門和低級士族提供了參戰的機會,也出現了一批與東晉門閥政治格格不入的權勢武將。如劉牢之、劉裕、桓玄之流。桓玄雖出身高門大姓,但其實力增長還是歸因于其參加了晉末的多次戰役,增加了其軍事實力。
二
元興二年,孫恩投水而亡后“余眾推恩妹夫盧循為主。桓玄欲且緝寧東土,以循為永嘉太守。循雖受命,而寇暴不已。五月,玄復遣高祖東征”桓玄任用劉裕擊孫恩軍,“建威將軍劉裕破徐道覆于東陽”,十二月,玄篡晉位。三年二月,“乙卯,建武將軍劉裕帥沛國劉毅、東海何無忌等舉義兵”,劉裕以東晉正統的名義反桓玄。五月,“督護馮遷斬桓玄于貊盤洲”,京口起義獲得成功,桓玄黨逐步被劉裕誅殺殆盡。
元興三年,劉裕舉義旗成功后,最需要解決的問題便是穩固東晉朝政。自桓玄干涉朝政后,政局變得更為動蕩,“后乃陵侮朝廷,幽擯宰輔,豪奢縱欲,眾務繁興,于是朝野失望,人不安業”。一、部分地區鬧饑荒,百姓食不果腹,人人不能安其業,“時會稽饑荒,玄令賑貸之。百姓散在江湖采稆,內史王愉悉召之還。請米,米既不多,吏不時給,頓仆道路死者十八九焉”。二、南方的盧循、徐道覆軍雖被暫時安撫,仍然蠢蠢欲動,時時威脅著東晉的政權,“盧循浮海破廣州,獲刺史吳隱之。即以循為廣州刺史,以其同黨徐道覆為始興相”。三、東晉統治內部分地區仍未平亂,部分人物仍有作亂的現象,“義熙元年正月,毅等至江津,破桓謙、桓振,江陵平。天子反正”,義熙三年,“府將駱冰謀作亂”,后“豫州主簿袁興國反叛,據歷陽以應賊”。
思考到這些問題,劉裕在義熙年間所作的事情便是開始解決內憂外患,在穩固東晉局勢的同時鞏固自己的權力。一、繼續鎮壓盧循、徐道覆軍,“公之北伐也,徐道覆仍有窺窬之志,勸盧循乘虛而出”,盧循“寇南康、廬陵、豫章,諸郡守皆委任奔走。于時平齊問未至,既馳使征公”,當時劉裕受制于北伐,還未來得及南下,與盧循、徐道覆戰時中央軍大受挫敗,“鎮南將軍何無忌與徐道覆戰于豫章,敗績,無忌被害,內外震駭”,“荊州刺史道規遣軍至長沙,為循所敗”不僅何無忌戰死,劉裕異母弟劉道規戰敗,連劉毅“敗績于桑落洲,棄船步走,余眾不得去者,皆為賊所擒”,終劉裕南下平定盧循,穩住了朝堂局勢。義熙七年,“右將軍劉藩斬徐道覆于始興,傳首京師。夏四月,盧循走交州,刺史杜慧度斬之”,盧循、徐道覆被平定,孫恩、盧循起義自此結束;二、實行土斷之法;義熙九年,劉裕上表“及至大司馬桓溫,以民無定本,傷治為深,庚戌土斷,以一其業。于時財阜國豐,實由于此。自茲迄今,彌歷年載,畫一之制,漸用頹弛。雜居流寓,閭伍弗修,王化所以未純,民瘼所以猶在”,劉裕上表的內容被批準實施,“于是依界土斷,唯徐、兗、青三州居晉陵者,不在斷例。諸流寓郡縣,多被并省”。劉裕效仿桓溫實行土斷,有利于增加百姓的收入,也有利于東晉國家財政收入的增長,對恢復社會經濟也起到一定作用。 三、北伐南燕和后秦,義熙五年,南燕“大掠淮北,執陽平太守劉千載、濟南太守趙元,驅略千余家”,三月,“公抗表北討,以丹陽尹孟昶監中軍留府事。”。義熙十二年,伐后秦,“會羌主姚興死,子泓立,兄弟相殺,關中擾亂,公乃戒嚴北討”,兩次北伐取的勝利,打擊了北方少數民族的侵略氣焰,滅掉了南燕和后秦兩個政權,保衛了東晉邊境安全,有利于邊境貿易的發展。
劉裕用一系列政策措施基本穩定了東晉的局勢,對東晉社會進行了有效的控制,而在這個過程中,自身實力也加強。但與劉裕一同在京口起義的劉毅,因“毅與公俱舉大義,興復晉室,自謂京城、廣陵,功業足以相抗。雖權事推公,而心不服也”,又因劉毅文化水平較高,“朝士素望者多歸之。與尚書仆射謝混、丹陽尹郗僧施并深相結”受到高門士族的青睞。劉裕“既知毅不能居下,終為異端,密圖之。毅至西,稱疾篤,表求從弟兗州刺史藩以為副貳,偽許焉。九月,藩入朝,公命收藩及謝混,并于獄賜死。自表討毅,又假黃鉞,率諸軍西征”,最終殺了劉毅及其黨羽。
元熙二年,“傅亮承裕密旨,諷帝禪位,草詔,請帝書之。帝欣然謂左右曰:\"晉氏久已失之,今復何恨。\"乃書赤紙為詔。甲子,遂遜于瑯邪第”;永初元年,劉裕于南郊祭天地,正是榮登大統,東晉亡。作為一代權勢將領的代表劉裕,用自己的言行和軍事能力一步步向權力中心靠攏,面對政軍大事,他總能分析局勢,權衡利益,然后待時機而發,循序漸進,故而獲得大勝。
三
劉牢之,彭城人,“太元初,謝玄北鎮廣陵,時苻堅方盛,玄多募勁勇,牢之與東海何謙、瑯邪諸葛侃、樂安高衡、東平劉軌、西河田洛及晉陵孫無終等以驍猛應選。玄以牢之為參軍,領精銳為前鋒,百戰百勝,號為\"北府兵\",敵人畏之”,劉牢之在淝水之戰中初露鋒芒,打響了北府兵的名號,幫助東晉抵御了北方少數民族的侵略,提高了東晉王朝的威望。與孫恩一戰“及恩死,牢之威名轉振”。劉牢之的最大失誤,是元顯討伐桓玄一戰。“牢之以玄少有雄名,杖全楚之眾,懼不能制,又慮平玄之后功蓋天下,必不為元顯所容,深懷疑貳”,面臨兩難的局面,牢之選擇降服裕桓玄,“玄至,高祖請擊之,不許,將遣子敬宣詣玄請和”,桓玄勝后不容牢之,奪其兵權,“牢之叛走,自縊死”。劉牢之下屬曾對牢之提到“事不可者莫大于反,而將軍往年反王兗州,近日反司馬郎君,今復欲反桓公。一人而三反,豈得立也”,連桓玄下屬長史卞范之也提到“劉牢之大失物情,若兵臨近畿,示以威賞,則土崩之勢可翹足而待”。正因劉牢之的這一躊躇,不僅落得丟掉性命的下場,還在下屬將領面前失去威信,給天下留下了一個不忠不義的劉牢之的形象。
“桓玄篡位,毅與劉裕、何無忌、魏詠之等起義兵”,劉毅,彭城人也,在京口起義以及后平定桓玄余黨立大功,但在與盧循的戰爭中,“撫軍將軍劉毅抗表南征”,“敗績于桑落洲,棄船步走,余眾不得去者,皆為賊所擒”。“毅與公俱舉大義,興復晉室,自謂京城、廣陵,功業足以相抗。雖權事推公,而心不服也。毅既有雄才大志,厚自矜許,朝士素望者多歸之。與尚書仆射謝混、丹陽尹郗僧施并深相結”,劉裕“既知毅不能居下,終為異端,密圖之”,劉毅終為劉裕誅。劉毅的失誤則在于太急于求成,為立功抗表南下平定盧循,又自是清高,他曾公然斥責從弟劉蕃“我以一時之功相推耳,汝便謂我不及劉裕也”,多次當面駁斥劉裕,不同意其觀點,終引起劉裕的猜忌,將他殺害。
桓玄,桓溫之子,來自于譙國桓氏。東晉末,高門大姓大多被擠出歷史舞臺,即使從政,也不關心甚至鄙視武事,然桓玄則利用高門大姓的社會威望吸納人才,通過軍事和戰爭走上東晉歷史舞臺。桓玄與司馬元顯一戰,得到劉牢之的叛變而輕松的獲勝。獲勝后,他一方面入京師“矯詔曰:\"義旗云集,罪在元顯。太傅已別有教,其解嚴息甲,以副義心。\"又矯詔加己總百揆,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錄尚書事、揚州牧,領徐州刺史,又加假黃鉞、羽葆鼓吹、班劍二十人,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甲杖二百人上殿”,鞏固自己的權利,控制東晉朝廷;另一方面鏟除異己,“害太傅中郎毛泰、泰弟游擊將軍邃,太傅參軍荀遜、前豫州刺史庾楷父子、吏部郎袁遵、譙王尚之等,流尚之弟丹陽尹恢之、廣晉伯允之、驃騎長史王誕、太傅主簿毛遁等于交廣諸郡,尋追害恢之、允之于道”,連司馬道子、元顯父子也為他所殺,又誅殺北府舊將,,“玄又害吳興太守高素、輔國將軍竺謙之、謙之從兄高平相朗之、輔國將軍劉襲、襲弟彭城內史季武、冠軍將軍孫無終等,皆牢之之黨,北府舊將也”。剛控制東晉局勢不久,內政還為穩定,盧循、徐道覆仍是威脅之時,桓玄又急于篡位,“自篡盜之后,驕奢荒侈,游獵無度,以夜繼晝”,引起“百姓疲苦,朝野勞瘁,怨怒思亂者十室八九焉”的局面。元興三年,劉裕、劉毅等舉義旗反桓玄,桓玄亡。桓玄之敗,主要是其控制朝政后終日享受奢豪的生活,無心政事,置百姓于水火之中,沒有一分帝王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對沒有治理國家的能力。
而劉裕,出身微寒,“恒以賣履為業”一身經歷了多次大戰,也面臨了復雜艱險的政治局勢。但面對這些艱難的時局,劉裕總能預算事件的發展和走向,而又屢屢化險為夷,最終代晉自立為帝。劉牢之與桓玄的對弈中;牢之請劉裕北去廣陵舉事,“將軍以勁卒數萬,望風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三軍人情,都已去矣,廣陵豈可得至邪!諱當反復還京口耳”,劉裕不僅保住了性命,還勸何無忌與其一起回京口等待桓玄的任用,“\"鎮北去必不免,卿可隨我還京口。桓玄必能守節北面,我當與卿事之。不然,與卿圖之。今方是玄矯情任算之日,必將用我輩也。”二是京口起義的成功;桓玄篡后,因指望劉裕平定內亂,對劉裕“每游集,輒引接殷勤,贈賜甚厚”,但劉裕“愈惡之”。即使如此,劉裕仍不動聲色,待到元興三年,才反玄。三是兩次北伐的成功;劉裕通過北伐滅掉了南燕和后秦兩個政權,給北方少數民族政權以震懾,為東晉和南宋的短暫發展提供了相對和平的環境,也促進了邊境貿易和民族融合;從劉裕個人來講,“裕志傾僭晉,若不外立功名,恐人望不許,乃西伐姚泓”,也增加了他想得到的威望。劉裕自從軍以來,可謂步步計劃與謀算,才能從一個司馬做到一國之君,對東晉的滅亡及劉宋的建立和穩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總的來說,東晉末年的幾次戰爭,平定孫恩、盧循起義、盧循與司馬元顯的權利之爭、京口起義、北伐南燕和北伐后秦,等。在這些大小不同的戰役中,東晉王朝不但給地方軍軍隊、軍費等支持,在軍隊人員不足時還允許他們征兵作戰。在經年累月的戰爭中,各軍隊將領都培養了自己的軍隊,加之中央政府對軍隊的約束力本來就很弱,增加將領的權勢。如此一來,國家因戰爭變得越來越貧窮,地方將領或軍隊將領的個人威望越高,權力越大。劉牢之、劉裕、劉毅、桓玄等,就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出現的。而劉裕,在這群權勢將領中脫穎而出,打破軍事將領一角色限制轉化為帝王的角色。從將領到帝王這個過程中,劉裕兢兢業業,很好的扮演了軍事家和政治家的角色,最終獲得勝利,榮登九五。而包括劉裕在內的這一群為戰爭所壯大的權勢將領,在面臨軍國大事時會根據自身條件、內外環境進行評估后做出不同選擇,正是這些不同的選擇使他們獲得了不同的身份和地位,也使他們走向了不同的結局。他們所做的選擇,不僅對個人的人生產生了影響,還對東晉的發展起到了推動或者阻礙的作用。作為個體的他們,在歷史的進程中,對歷史事件作出的選擇,也產生了不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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