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小說創作的巔峰之作,稱其為封建社會百科全書并不為過。社會形態,等級制度,家庭內部矛盾,復雜的人際關系,興衰變化規律,甚至服飾搭配,古玩書畫鑒賞,飲食保健研究皆有所涉及,且絕非泛泛之談。此文僅以幾個人物為例,結合前人的研究成果,淺析當中所運用的人物塑造手法。
【關鍵詞】 :《紅樓夢》;人物塑造法;圓形人物
《紅樓夢》中人物塑造手法是自成書以來至今都備受關注的熱點問題。其成書標志著中國古典小說的高度成熟,完成了人物塑造上由《三國演義》的初步個性化到《水滸傳》的(見《古代文學史》筆記)。書中不少人物已經成為某種性格的代名詞,其典型的形象已深入尋常百姓的頭腦之中。
既要研究其人物塑造的手法,就不得不關注紅學發展的各個階段。在陳維昭著的《紅學通史》中把《紅樓夢》的批評與研究分為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1754年至1901年,這一時期的紅學主要是歷史本事提示或考證、《紅樓夢》文本的鑒賞。索引紅學在這一時期出現,采用了實證的方法解析過書中的人物形象。第二階段是1902年至1949年,這是現代紅學的開端,人們一般把胡適的《紅樓夢考證》視為“新紅學”,視為現代紅學的開端。第三階段自1949年至1978年。這是馬克思主義價值體系在中國大陸確立了統治地位的時期,現實主義文藝觀念成為這一時期中國大陸的《紅樓夢》批評與研究的最高標準。固然現實主義手法是該書人物塑造不可忽視的手法,但大陸的批評在這一時期為政治意識形態所籠罩,反而是海外紅學得到空前發展。第四階段自1978年至現在,第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開啟了一個思想解放運動,也重新開啟了《紅樓夢》研究的多元化時代。
在《紅樓夢》人物塑造分析上曾有過俞平伯的“黛釵和一”論,周汝昌的“實證與實錄合一”的研究方法,有從脂硯齋、畸笏叟的批語中分析人物在歷史中的生活原型的方法以及根據不同版本對八十回后的人物命運進行探佚以完善對人物塑造手法的了解。
總體說來,《紅樓夢》中人物大致使用了現實主義手法下的“圓形”形象塑造法;似貶實褒;對照法等。
一.“圓形”人物塑造法
據朱一玄先生《紅樓夢人物譜》統計,“庚辰本列男306人,女296人,共計602人;程乙本列男368人,女302人,共計670人”。自然,這些人在書中不可能一一精細描寫,而研究者關注的對象也著重于金陵十二釵正副冊中的人物和榮寧二府居于統治階層的人物。
《紅樓夢》中許多人物,甚至一些四五等小腳色,都相當復雜。不要說三言五語,就是一兩篇文章也未必就能分析透。這首先是因為,這些人物“和從前的小說敘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大不相同”。例如晴雯,她是賈寶玉跟前的大丫鬟,地位與襲人相平。她生性活潑熱情,坦率真誠而又言辭犀利,狠辣尖刻,不收鋒芒。王夫人稱其外貌“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似你林妹妹的”;論性格“那蹄子是塊爆炭”。在“勇晴雯病補雀金裘”一回中可以看出她對寶玉的盡心盡力,更在臨死前對寶玉說的話真誠流露出她內心的善良。雖然她表面言語“輕薄”,“狂樣子”,知道小丫頭偷了平兒的蝦須鐲狠毒地用簪子戳,但這些都遮蔽不了作者對她的喜愛,也正是這些所謂的“瑕疵”,大大豐滿了這個人物。更為深處,晴雯是黛玉的影子,不光是外貌相似,連她“心比天高”都對應了黛玉的“孤高自許,目無下塵”。許葉芬在《紅樓夢辨》中云:“晴雯、芳官性情才調近于黛玉者也,黛玉處于上尚不免于招尤,況在添香捧硯之列者乎?聰明人往往不知檢束,又胸無宿物,不知自立堂援,其取禍速敗也固宜。”她與黛玉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直率而天真爛漫,她似黛玉不會取悅于人,正如襲人似寶釵懂得圓滑處世。將人物從多個角度表現不同的性格特質,從而使人物變得立體、真實,這正是刻畫圓形人物所需要的。正因如此,“晴雯性格的特質,是那種獨來獨往、嫉惡如仇、敢愛敢恨、敢笑敢罵的青春活力,和那種反抗權威輕視等級的平等自由精神。”與之相反,趙姨娘這個人物就屬扁平人物,在她身上,只能看到庸俗,陰毒,膽小懦弱,趨炎附勢的卑瑣,作者在她身上沒有透露半分人性的光輝。
二.在典型環境中塑造典型人物
恩格斯在《致瑪哈克奈斯》中指出:“據我看來,現實主義的意思是,除細節的真實外,還要真實地再現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都t樓夢》無疑衍生于作者曹雪芹生活的時代背景,政治背景,家族背景,其中許多人物有原型可考。盡管清朝的創作環境十分保守,但作者還是精妙地將環境通過作品表現了出來,并成功地以大環境為創作背景突出一個個典型的人物。
說到多愁善感總能想到黛玉,說到潑辣精明總能想到王熙鳳,可以說典型人物在該書中不能只用成功來概括了。像巴爾扎克《人間喜劇》中許多作品的人物一樣,來源于現實,符合客觀實際,通過典型的方法,對現實的生活素材進行選擇、提煉、概括,從而深刻地揭示生活的某些本質特征??梢哉f典型化是現實主義的核心,是區別于自然主義的標志。生活現象是紛紜復雜的,如實記錄生活,不過是照相師的手藝;而現實主義則要求作者從豐富多彩的現實生活中選取有意義的人物與事件,經過個性化和概括化的藝術加工,創造出典型的人物和典型的環境,真實地再現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
又如探春的庶出身份始終是她想抹掉又抹不掉的“污點”,她形式舉止樣樣都要嚴格依照小姐規格,生怕旁人有一絲怠慢,有絲毫輕視她的意思??梢哉f她拼命想擺脫的出身是她擺脫不了的環境因素。
三.虛實結合,使用幻筆
林黛玉和薛寶釵在書中的關系似乎是情敵,競爭對手。作者絕不吝惜筆墨刻畫這兩個人物。她們分明是兩個人,有著鮮明的性格差異,但恰是她們的存在使小說形成一種內部環境的平衡。這兩個女性,正代表了作者審美價值的對立與多元化。林黛玉的弱柳扶風之病態美與薛寶釵的豐盈圓潤的健康美;黛玉性格棱角畢露,天真爛漫與寶釵處世圓滑,暗藏心機;黛玉隨性不羈,向往自由的超逸與寶釵自我克制,嚴遵禮教的保守都形成對比。寶玉對黛玉無疑是心意相通,真摯相愛,然而,在寶玉的潛意識之中,卻不能說對薛寶釵完全抗拒。在游太虛幻境時,寶玉的意淫對象竟是“鮮艷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裊娜,則有如黛玉”的女子。該段夢境描寫顯然是虛寫,可見將二人完美合一正是寶玉的希望,他既喜歡與黛玉品詩論詞,賞花觀月完全不問仕途經濟的閑逸時光,又愛寶釵的溫婉體貼,嫵媚動人。
前半部小說黛玉對寶釵一直心存芥蒂,嫉妒與猜忌,直至“蘅蕪君蘭言解疑癖”與“金蘭契互剖金蘭語”后,薛寶釵終于以大度與真誠讓黛玉不再心存疑慮。往后二人和睦相處,再無嫌隙,也算是黛釵合一的一種表現。“釵黛合一”作為一種學術觀點,最初是由俞平伯先生提出來的。 庚辰本第42回總評: “釵玉名雖二個,人卻一身,此幻筆也。今書至三十八回,已過三分之一有余,故寫是回,使二人合一。請看黛玉逝后寶釵文字,便知余言不謬”。黛釵二人的聰慧才學自是一等一的,洞察事物的能力也是勢均力敵,雖然黛玉清高,不管俗事,寶釵藏愚,知而不語,但二人皆不落俗套,可謂知己。因此,黛釵的矛盾并不是不可調和,她們也正想一個人的兩個方面,而黛釵的合一就是矛盾的對立統一。
人物塑造的成功是《紅樓夢》這部巨著傳神的藝術手法體現一個重要方面,對其了解領悟并運用到文學創作中必能大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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