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和爺爺》：只有愛，只有美好

4月15日，86版電視劇《西游記》總導演楊潔去世，享年88歲。據楊潔家人的介紹，楊潔此前一直患有心肌病。

中國電視劇第一代女導演楊潔的逝世，某種程度上，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終結。與楊潔作別，也是一場對青春與回憶的告別。人們的悼念很快在網絡鋪開。網友深情追念：“一路走好，我的青春！”“感恩、感謝，您讓經典得以經典！”“一部《西游記》，陪伴了我的青春和成長。謝謝您，曾給我們這么好的童年陪伴。”

是啊，86版電視劇《西游記》自首播30余年來，累計重播次數超過3千次，這可是全世界重播率和收視率最高的電視劇。楊潔用《西游記》的想象力締造了一代代中國觀眾的青春記憶，用匠心堅守成就了一個時代的經典。可以說，沒有央視電視劇《西游記》，就沒有今天的六小齡童，也沒有《西游記》中唐僧的扮演者遲重瑞。

為什么86版《西游記》能承載幾代中國人的共同記憶，成為重播次數超過3千次的“神劇”？ 為什么《西游記》能火三十年經久不衰？“因為我們是在搞藝術，我們沒有為錢，沒有為名，沒有為利。”——楊潔的這句樸素的箴言，或許可以詮釋一切。六年磨一劍，用“唐僧取經的精神”打造一部電視劇。古語有云：“凡作傳世之文者，必先有可以傳世之心”。原著固然精彩，但每一個細節，同樣需要老一輩藝術家的精心打磨，需要導演和編劇嚴肅認真的創作態度。

藝術有兩妙，一妙在有“閑”心，二妙在匠心堅守。二者缺一不可。

現代人追求生活規律，這當然好，但是，性情來了，你也要看表嗎？你看蘇軾，某個夜晚，在承天寺，月光如水，蘇軾“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月夜不眠，不想辜負床前明月光。如果在現在，叫上好朋友去喝酒了。蘇軾當時叫醒老友張天民，說今晚月色如水，約么？于是就有了《記承天寺夜游》這篇文章。文中說，“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妙在有“閑”心。可這種閑心，現在的藝術家身上還有么？還有多少？

揆諸現實，在資本逐利的沖動下，很多人談的不是藝術，而是生意，追名逐利向“錢”看。我最近看了徐克導演、星爺編劇的電影《西游2》，“小鮮肉”吳亦凡主演唐僧，影片中孫悟空對師父起了殺心，唐僧也和小善談起了戀愛，充滿了惡搞，堪稱“神劇”，完全顛覆了人們對名著《西游記》的美好印象。趙傳唱《我是一只小小鳥》，他說：我是一只小小鳥，沒想到飛上枝頭之后，卻成為獵人的目標。這樣的調侃，沒什么不好。但一味調侃，一點正經也沒有，甚至對經典對名著缺乏任何敬畏之心，那就輕浮了。“世間最好的默契，并非有人懂你的言外之意，而是有人懂你的欲言又止”——這種感覺才是藝術比較高的境界吧。

也許現在的年輕人真喜歡看吳亦凡泡妞，至少，我們這代人對這樣肆意糟蹋原著是相當反感的。何況，這本身最多是一種迎合，既談不上藝術修煉，更談不上匠心獨運。哎，現在這樣的注水劇多了，演戲全用替身、臺詞都靠配音、特效憑摳圖，盲目跟風、粗制濫造，這在業內早已算不上秘密了。

圣人孔子有三句話，對后人影響非常大：一：時也，命也（時機決定命運）；二：慎始，善終（選對了就要堅持下去）；三：盡人事，聽天命（你只管努力去做事，其他的交給老天爺）。人這一輩子一定要做好一件事，不做不會怎么樣，但做了會很不一樣！楊潔不僅做了，而且做成了經典，讓后人感佩。

楊潔西去，藝術永駐。一路走好！

在一片深情追念中，有人開始追憶自己看過的那些經典影片，并向那些堅守匠心的藝術家致敬。

作為一個資深影迷，我也想向德國新銳導演亞倫史邦拿表達我的敬意。亞倫史邦拿（（Alain Gsponer））導演的《海蒂和爺爺》至今讓我迷戀不已。下面我就從《海蒂和爺爺》開始說起。

1.海蒂就像個太陽，溫暖著自己和周圍的人。

《海蒂和爺爺》這部電影簡直太美了，它把阿爾卑斯山從山上到山下的一年四季的美景都展現在你面前，每一幀畫面截下來可以直接當壁紙。扮演海蒂爺爺的演員布魯諾·甘茨最深入人心的形象，就是在《帝國的毀滅》中所扮演的納粹元首希特勒，老爺子在本片中花白的頭發胡子連在一起，形象酷似晚年時期的海明威，讓人一眼還認不出來，但他一發火，那濃濃的元首味道就流露出來，讓人有一種串戲的感覺。隨著劇情的推進，性情冰冷的爺爺在海蒂的感召下變成了一個慈祥的老爺爺，最后如同一個圣誕老人一般，讓人不禁唏噓，元首老了，頭發白了。

《海蒂和爺爺》（Heidi） 是根據著名瑞士兒童文學作家翰娜·斯比麗（Johanna Spyri）的經典小說《海蒂》改編，德國新銳導演亞倫史邦拿執導。該片于2015年12月10日在德國上映。

這部電影是由德國、瑞士合拍的。豆瓣評分8.3分。

電影講述了海蒂第一次來到阿爾卑斯山，被眼前的自然之美給陶醉了，不由自主地脫下厚厚的洋裝和重重的靴子，迎著風，在草地上撒歡、奔跑。

海蒂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兒。所幸姨媽收留了她，一段時間后，姨媽也不想要她了，就把海蒂帶到了阿爾卑斯山，把海蒂丟給爺爺，就跑了。

海蒂的爺爺顯然不是什么“擁抱真理如同擁抱太陽”的人，他只是個沉默寡言的普通老人。

村民們私下議論，說爺爺是個倔強而又古怪的老頭，還干過壞事之類。

爺爺家里只有一張凳子、一張床，大約是生活太貧窮了，一個人吃飯又困難，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張嘴，爺爺剛開始并不歡迎海蒂，甚至決定把海蒂送去孤兒院。

爺爺是個沉默寡言的老人。他心里究竟想什么，誰也不知道。有一天，海蒂放羊回來，看見家里多了一張椅子，那是爺爺親手做的。她有點不相信，弱弱地問：是給我坐的？爺爺說：是。

海蒂這才確定，爺爺同意她住下了。她終于有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了，可以留在爺爺身邊了！爺爺接納她了。

小小的舉動，海蒂就喜悅無邊，一頭撲進爺爺懷里。兩人住在簡樸的小木屋內，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一老一少，相依為命。海蒂慢慢地發現，爺爺根本不像村里人所說的那樣。別看爺爺外表倔強，內心卻充滿柔情。這個就有點像我們這代人記憶中的日本演員高倉健，你看電影《鐵道員》，高倉健演的那個鐵道員，也是剛性的外表下，藏著的卻是一顆柔軟的心。

海蒂雖然是個孤兒，然而童年生活十分快樂，至少和爺爺在一起的日子是這樣，生活就像阿爾卑斯山的風景一般美好。每天，她與好朋友皮特一起放羊。海蒂的世界，除了爺爺，就是皮特了。海蒂和皮特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回到家，爺爺做好飯等她。海蒂去皮特家，在回來的路上，她在爺爺的背上說“爺爺，皮特的奶奶看不見也不能吃硬的東西，我覺得我們很幸運，不是嗎？”

皮特悄悄告訴海蒂，說她爺爺是個惡人，殺過人。爺爺似乎是個能夠通神的人，他問海蒂，皮特是否對你說了我的事情？爺爺說：“人們總愛說閑話。你必須決定，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還是相信其他人說的話。”

海蒂的童年生活漸入佳境。在《登徒子好色賦》中，宋玉這樣描述東鄰女孩的美：“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這個就是剛剛好。物極必反，盛極而衰。適可而止，過猶不及。不是盡善盡美，而是漸入佳境。邵康節有詩云：“美酒飲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開時。這般意思難名狀，只恐人間都未知”。如是我聞，得趣輒止，見好就收，是人生的最佳境界。在一檔電視節目中，主持人問馬云：“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你有什么遺憾需要彌補”？馬云說：“我的人生，一切都剛剛好。”

這個時候，海蒂的生活，一切都剛剛好。

然而，好景不常。海蒂的姨媽突然出現，要將海蒂帶走，說是給她在法蘭克福找到一個貴族人家，貴族人家有個坐輪椅的女兒，名叫克拉拉，需要一個伴讀女童。海蒂幸運地被接納，從此可以寄養在貴族人家，陪伴克拉拉。

爺爺當然不同意，海蒂的姨媽就偷偷地將海蒂帶上了火車。

爺爺瘋狂地追下山，海蒂乘坐的火車，卻已經走遠。那些對他沒有好感的村民嘲笑他失去了孫女。

想當初，爺爺沒打算接納海蒂，海蒂的姨媽突然闖進爺爺的生活，扔下海蒂就跑，不管爺爺同意還是不同意。如今，當爺爺和海蒂建立深厚感情了，海蒂的姨媽又突然出現，偷走海蒂，不管爺爺同意還是不同意。還是尼采說得好：“對于下賤的人來說，自由是一種負擔，因為他們習慣別人教給他們做什么，他們不會使用自由。”

當然，站在海蒂姨媽的角度看問題的話，她也是為了海蒂的教育著想。畢竟，海蒂一天天長大，總不能跟著一個不識字的爺爺在阿爾卑斯山放一輩子羊吧。

海蒂住進了法蘭克福一個貴族人家，為克拉拉當伴讀女童，開啟另一種所謂“文明”的生活方式。

克拉拉的雙腿生來不能行走，個性亦因此而內向怪癖。海蒂的到來替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找回了久違的快樂。海蒂和富家小姐克拉拉成為好友，海蒂也在克拉拉祖母的循循善誘之下，引發了對讀書的興趣。可是，她無法忘記爺爺，依然憧憬美麗的阿爾卑斯山……

若干年后，當海蒂從遙遠的法蘭克福再次回到熟悉的阿爾卑斯山，回到那間簡陋的小木屋，她就像第一次來爺爺家那樣，迅速地脫下一本正經的洋裝，撲向爺爺。

爺爺聽見海蒂的呼喊，手里的東西都激動得掉了。祖孫二人奔向對方，相擁而泣。

電影講的正是美好的情感和釋放的天性。人物情節比較簡單，也沒有什么曲折的故事，但這就是生活，不是么？我們小時候，都會背普希金的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用今天的時髦話來說，這就是心靈“雞湯”詩，明天更美好，是吧，可是，假如生活一直欺騙著你呢？那該怎么辦？那就幽默待之吧。自然，美好的自然，不會欺騙你，對吧。這就夠了。

在《海蒂和爺爺》這部電影中，阿爾卑斯山的風景超美，純粹的真善美，電影中沒有一個所謂的壞人，所有人都帶有一顆善意的心，只有愛，只有美好。它鼓勵孩子貼近大自然。

課堂上，老師問：“你們長大后的愿望是什么？”牧羊人的兒子答：“牧羊人。”鐵匠的兒子答：“鐵匠。”唯獨小海蒂，怯生生地回答：“我想寫故事。”于是，她遭到了大家的嘲笑。克拉拉的祖母送了一支筆、一個本子給海蒂。告訴她：你可以寫自己的故事。

海蒂說：“大家都譏笑我，因為我想寫故事。”這時，克拉拉睿智的祖母鼓勵海蒂：“他們笑話你，是因為他們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他們只見過這里的村莊，而你見過更好的，不是嗎？如果生活中有什么使你感到快樂，那就去做吧，不要管別人說什么。”

在《海蒂和爺爺》這部電影中，為什么克拉拉的父親出差歸來時，她會刻意地精心打扮自己？因為內心的自卑。海蒂想離開時，克拉拉抓住海蒂的肩膀，向她吼道：“你怎么不知足，我小時候可是非常渴望生活在這樣的大房子里的。”因為自卑，她極力想通過得體的舉止、漂亮的衣著來證明自己屬于上層社會。因為她對上層社會的渴望，所以理所當然認為海蒂也會喜歡這個宮殿似的大房子。

克拉拉錯了，太想當然了。真正的淑女不是通過衣著、舉止看出來的，而是內心的涵養。正如克拉拉祖母那樣，從不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從不聽信謠言，而是堅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斷。

聰明的克拉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終于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來到海蒂爺爺的家，住下。她和海蒂一起舔碗盆，兩人一起在床上嬉鬧，一起對著流星許愿。遠處是阿爾卑斯山脈和咩咩叫的小羊，蝴蝶親吻著克拉拉的腳背，周圍的一切是那樣的美好，克拉拉忍不住伸手想觸摸這一切。圣母顯靈，奇跡發生了，克拉拉站起來了！

善良，是醫治所有心理疾病的最好良藥。我們生活在一個復雜又不幸的環境中，還是要保持真誠的態度和善良的心去待人，即便無法改變周遭的人，也能保留內心善良和快樂的凈土。

有個物理名詞，叫“熵”。物理上的標志是熱量轉化為功的程度。我們把這個字拆分，左邊是火，右邊是商。古人造這個字的意思就是說，人與火是可以協商的，可以傾聽的。人與火之間有一個共同的意志與微妙的強弱轉換，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浪漫，人與火的這種關系，神奇地符合了人與自然的關系。這就是美好，自然的美好。

2. 如果說，《海蒂和爺爺》展現了人性美好的一面的話，那么，西班牙驚悚電影《鏡中人》則揭露了人性黑暗的一面。

只有愛，只有美好。一點說教都沒有。如果說，《海蒂和爺爺》展現了人性美好的一面的話，那么，西班牙驚悚電影《鏡中人》則揭露了人性黑暗的一面。

2011年，由安德雷斯·拜茲自編自導，瑪蒂娜·加西亞、克拉拉·拉戈、奎姆·古鐵雷茲主演的西班牙驚悚電影《鏡中人》（又被譯作《黑暗面》）講述的正是人內心的魔鬼，也就是關于人性的黑暗面的故事。

西班牙年輕漂亮的女設計師貝倫愛上了英俊瀟灑的指揮家亞德里安，跟隨男友來到南美洲的一個國家，租房同居。貝倫太愛亞德里安了，當她發現亞德里安和樂團的一個女人關系曖昧之后，醋意大發，和亞德里安爭吵。亞德里安承認和那個女人有調情的意思，但也只限于調情，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以后也不會發生，他只愛貝倫。

貝倫還是懷疑，和女房東說了這事之后，房東老太太艾瑪堅定不移地站在她這一邊，讓她考驗一下亞德里安。貝倫這回真成了作女，不作就不會死啊。房東老太太艾瑪就把自己老公的暗室秘密告訴了她，悲劇之幕被揭開。

貝倫聽了關于暗室秘密之后，好奇又興奮，決定考驗一下亞德里安，于是錄了一段視頻訊息，大意是說自己受不了了，要離開亞德里安，讓他不要找自己了等等；然后躲進了暗室，匆忙中將暗室唯一的一把鑰匙忘在了外面。

貝倫就這樣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警察懷疑亞德里安殺了貝倫，多次來調查。亞德里安郁悶地到酒吧借酒澆愁，大醉之后和人打架。女招待法比安娜出手相救，將亞德里安接到自己的房內住了一夜。兩人迅速陷入新的戀情。法比安娜住進了亞德里安租來的大房子內。

女人的直覺不是一般地敏感。法比安娜感到這棟神秘的屋中，不知道哪兒總有點不對勁，比如說，狗總是對著那面鏡子，比如說，洗手池下面、浴室里面都有奇怪的聲音，比如說，浴池的水面竟然有波紋，洗澡水突然燙壞她的皮膚……終于，某一天，法比安娜在臥室更衣室發現了一把古怪的鑰匙，秘密被揭開……

一面鏡子，“鏡中人”貝倫可以從暗室觀察到外面的一切，而“鏡前人”卻完全不知道“鏡中人”的存在。

鏡子，是個頗具哲學寓意和宗教色彩的詞匯。

我國古代，鏡子可以用來辨忠奸，朝堂之上高掛“明鏡高懸”匾額，以威懾人們不“明鏡”的內心之魔。在一些西方國家，鏡子通常被人們視為自己靈魂的象征，也作為自己靈魂的映射。無論是誰，如果不小心將鏡子打碎，一些西方人通常會將其碎片撿起來扔到河里。因為，他們深信鏡子的破碎，是個不好的兆頭，可能帶來濁運，而清清的河水正好可以洗刷自己的濁運、蕩滌自己的靈魂。不由想起博爾赫斯的一首題為《局限》的詩：

有一行魏爾蘭的詩，我再也不能記起，有一條毗鄰的街道，我再也不能邁進。

有一面鏡子，我照了最后一次，有一扇門，我將它關閉，直至世界末日降臨。

在我圖書室的書中，有一本我再也不會打開——現在正望著它們。

今年夏天，我將滿五十歲，不停地將我磨損啊，死神。

亞德里安表情悲痛，神情悲愴，驚慌失措，難以接受這個沉重的事實。他用冷水洗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喝威士忌。要知道，威士忌是烈度酒，飲用時通常會加蘇打水或冰塊來稀釋酒的烈性，但這時亞德里安喝的是不加冰的、高純度威士忌，他大約想借麻痹自己來逃避女友貝倫消失的現實。

酒吧女招待法比安娜，是個城府極深的“心機女”。在酒吧那樣的場合工作，法比安娜眼中的社會是復雜的，就像她碰到的男人一樣。所以，在酒吧看到亞德里安流淚，法比安娜的本能判斷是：“我不喜歡看男人哭”、男人哭“不見得”因為他內疚。

亞德里安雖然醉了，但買單時，出手闊綽，掏出大錢，淡淡地說“不用找了”。

法比安娜和亞德里安在床上以肉相搏的時候，鏡子的后面是貝倫的眼睛。兩個女人之間戰爭一個在暗處，一個在明處。戰場就是那面鏡子，勝者就可以擁有一張床。

而貝倫，此時此刻，如萬箭穿心，隔著鏡子，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勝者法比安娜帶走“戰利品”亞德里安。

法比安娜說：“我喜歡這面鏡子”。亞德里安說：“每個人都會調情”。“不僅僅是美好的一面，我也喜歡背后的一面，隱藏的一面”。

法比安娜開始與貝倫隔鏡對話。法比安娜問貝倫：“是亞德里安把你鎖住的嗎？”

內心焦灼的法比安娜隔著鏡子，感覺貝倫似乎已經死亡，這時她的內心也是驚懼的，只是，故作淡定而已。

亞德里安回到家，發現法比安娜重新布置了房間。亞德里安有些不習慣，也許是不情愿吧，畢竟過去的布置，他還能夠偶然回憶和貝倫在一起的細節，現在全被法比安娜打破了。

法比安娜能否獲救？不知道。房東老太太去世。貝倫施計假裝昏死，趁機狠心地將救她的情敵法比安娜打暈，死里逃生，走出暗室，鎖上暗室的門。

這個出人意料的結局，就像美國當代著名作家芭芭拉·金索沃（Barbara Kingsolver）的代表作《毒木圣經》中所講的那樣，普萊斯牧師帶著妻子和四個女兒從美國來到比屬剛果，把種子、蛋糕粉和《圣經》帶進了遍布毒木的叢林。在牧師眼里，這里是一片蠻荒之地，滿是需要救贖的靈魂。然而，他不但沒能拯救那些“無知”的土著，反而將一家人拖入了危機四伏的動蕩人生。一場慘劇悄然而至。他們要在生命的叢林里兜轉掙扎多久，才能繼續向前，步入光亮之中？

法比安娜要在暗室內掙扎多久，才能重建天日？她還能活著出來嗎？

貝倫把自己和亞德里安的甜蜜合影照貼在鏡子上，然后，離開。只留下一把鑰匙——那意思非常明顯：是否要救法比安娜出暗室，由亞德里安決定吧。貝倫對于亞德里安的愛，已經徹底絕望。亞德里安回到家，見到在床上坐著的是忠誠的狗——漢斯。

最后的最后，貝倫一個人，孤獨地坐在沙灘上，手握細沙。愛情如手中沙，越緊握，越失去。放開手，你將得到整個世界。

同樣描寫被囚禁的女孩，美國著名作家香農·柯克力在《被囚禁的女孩》中，則這樣講述：一個年僅十六歲的懷孕女孩麗莎，在某天上學途中，無端遭到綁架。奇怪的是，對方不要贖金，也不以折磨她為樂，反倒準時供應三餐。麗莎不明白綁匪的意圖，也沒有驚慌失措，因為她早在被綁架當天就設定好了“三十三天重獲自由”的計劃——不僅僅是離開囚禁她的地方，她還準備好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復仇行動！在被綁架的日子里，麗莎鎮定地觀察并記錄綁匪的作息時間，秘密搜集有助于逃脫的物品。隨著逃脫日期越來越近，她需要的材料逐漸搜集齊備——床墊、破布、水桶、收音機、漂白劑、卷筆刀、紅色線毯……她準備在囚禁自己的密閉小房間里營造一個死亡陷阱……

西班牙驚悚電影《鏡中人》，則更像是被自我囚禁。《鏡中人》告訴我們：道貌岸然的背后可能暗藏著貪婪、骯臟、丑惡的人性，這就是人性的陰暗面。人性陰暗？什么叫陰暗？記得有個敏感的網友這樣寫道：“我媽告訴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熟人，哪怕至親也不要全然相信。我媽反復告訴我，在單位離開工位，再回來如果要喝水，把之前的杯里的水倒掉，清洗后接新水再喝。我始終做不到這么謹慎，但我媽一直這樣。因為我爸是個刑警。我才六歲就開始思考人為什么要活在世上這種終極哲學問題，以至于到現在，我認為我有很多文藝女青年的憂郁和惆悵，這些都是來自于過早地開始思考人生”。你看看電影《天注定》里面，背后的故事就是人性的陰暗面。大家看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中，一心為民的好官很多，但勾心斗角唯利是圖的貪官也不少。個別心術不正的人，在官場沉浮，就像做戲的演員，演著演著入了戲，把舞臺當成了生活，都忘了自己在演戲。

《致賤人：我憑什么要幫你》《致low逼：不是我太高調，而是你玻璃心》，這兩篇文章，讓咪蒙名聲大噪，篇篇閱讀10萬+，有些甚至超百萬。這兩篇文章，從某種程度上說，披露的正是人性的陰暗面。

人走茶涼，其實很正常，不涼才奇怪呢。永遠不要蠢到去試探一個已經被你懷疑的人，永遠不要蠢到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里。每個人內心都有黑暗面，父子反目，夫妻成仇，兄弟姐妹潑糞，最親密最熟悉的人忽然惡毒與齷齪起來，其實就是赤裸裸的利益爭奪。甚至，有的家人為爭奪遺產，在殯儀館就打了起來。很多奇葩事，僅僅因為一筆拆遷補償款，僅僅因為一套房。親情、友情、愛情在金錢面前，多么不堪一擊。當然，每個人內心也都有美好、良善的一面。人性都是復雜的，有無數種可能，有險惡，也有復雜性。如果輕易讓自己的惡念被釋放，最終亦會激發別人的惡。

人性的陰暗面，其實就是人們心中的魔鬼。古代阿拉伯的民間故事集《天方夜譚》（又名《一千零一夜》）中有一個“漁夫的故事”，這個故事曾經被選入初級中學課本《語文》第一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年11月第2版），因此廣為人知。故事的大意是告訴人們：魔鬼始終是魔鬼，邪惡就是它的本色，漁夫救了它的命，它卻恩將仇報，要殺了漁夫。魔鬼的理由竟然是：“正因為你救了我，我才要殺你啊！”魔鬼編造謊言，對漁夫說：“我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兇神，曾經跟所羅門作對，他派人把我捉去，裝在這個銅瓶里，用錫封嚴了，又蓋上印，投到海里。在第一個世紀里，我常常想：‘誰要是在這個世紀里解救我，我一定報答他，使他終生享受榮華富貴。’一百年過去了，可是沒有人來解救我。第二個世紀開始的時候，我說：‘誰要是在這個世紀里解救我，我一定報答他，把全世界的寶庫都指點給他。’可是沒有人來解救我。第三個世紀開始的時候，我說：‘誰要是在這個世紀解救我，我一定報答他，滿足他的三種愿望。’可是整整過去四百年，始終沒有人來解救我。于是我非常生氣，我說：‘從今以后，誰要是來解救我，我一定殺死他，不過準許他選擇怎樣死。’漁夫，現在你解救了我，所以我叫你選擇你的死法。”

這時候漁夫想到：“他是個魔鬼，我是個堂堂的人。我的智慧一定能壓制他的妖氣。”于是，漁夫用激將法將魔鬼騙入瓶子，扔進大海。

魔鬼始終是魔鬼。

面對心魔，逃避非上策，不如直面，然后，走出塵埃，走出黑暗，去擁抱光明。順便說一下，曾制作過電影《大明劫》《我是植物人》的導演謝曉東，最近拍了一部電影《走出塵埃》：由黑豹前主唱秦勇主演，謝曉東自編自導。小制作，故事也不復雜。

謝曉東善于用商業片的手法去包裝“知識分子電影”。《走出塵埃》就是講一個迷茫的男人，如何重新找回自己。這個迷茫男人身份有點特別，曾經是個搖滾歌手，在事業最巔峰時期選擇回歸家庭，成了一位普通的代駕司機；命運起起伏伏，當年的激情已經在見招拆招的日常生活中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秦勇首次觸電，演這么一個角色。

秦勇出演這個角色也算本色，因為他自己的真實經歷就和男主角差不多。他也曾經因為兒子大珍珠患重度感覺統合失調癥而選擇離開音樂，回歸家庭，照顧兒子大珍。十年后，又因為兒子的愿望“走出塵埃”，回歸音樂。

看到這里，可能大家會覺得陰氣太重，畢竟，人性的陰暗面太陰太冷太寒，我們把“鏡頭”切換到《海蒂和爺爺》這部電影中。阿爾卑斯山的風景，會讓你看見就有跪下來的念頭。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運。海蒂注定是屬于阿爾卑斯山的。對于她來講，再富麗堂皇的房子都不如大山那樣遼闊、自由，她希望自己像雄鷹那樣，自由翱翔。

看到流星的那一刻，兩個姑娘許下了心愿，我覺得他們的心愿是一樣的：希望克拉拉的腿能好起來。最后，真的好了。

克拉拉從小養尊處優，被當成公主養大，卻沒有一點公主病。她對海蒂一直是友好的，幫她解圍，鼓勵她學認字，沒有一絲一毫的瞧不起。去了海蒂家，跟海蒂一起睡閣樓，在一堆干草中嬉戲打鬧。從小受的是名門淑女的教育，也能入鄉隨俗，跟海蒂一樣端起大碗大口喝羊奶。

克拉拉的父親，他那么愛自己的女兒，明知道自己的女兒失去海蒂之后會不開心，還是聽從醫生的建議，把海蒂送回家——雖然按合約他可以不這么做，但他選擇了尊重一個小女孩的內心：自己女兒的開心，不能以傷害另一個小女孩不開心為前提。

人性真的有無限的可能。如果大家都像《海蒂和爺爺》中的人物那樣，社會該有多美好。

3. 克拉拉的祖母，不僅慈愛，還循循善誘，故意把故事講到最精彩的部分戛然而止，引導海蒂學會認字，這樣才能自己讀故事，不用依賴別人。

在《海蒂和爺爺》這部電影中，克拉拉的祖母沒有聽信管家的一面之詞，和這個小女孩相處，觀察她的性格，她是否開心。她作為一個貴婦，完全無視等級，把一個窮人家的孤女當成自己的親孫女，為海蒂講故事，這份溫暖的慈愛不就是咱們中國人一直提倡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嗎？她不僅慈愛，還循循善誘，故意把故事講到最精彩的部分戛然而止，引導海蒂學會認字，這樣才能自己讀故事，不用依賴別人。

在送克拉拉去鄉下海蒂家住的時候，克拉拉的祖母很誠懇地拜托海蒂的爺爺，說想讓孫女住他家，會承擔費用。有一個細節很值得回味，海蒂爺爺拿了個破水壺和兩個黑乎乎的杯子接待她，倒了一杯水給她，她毫不猶豫地喝了，又倒了一杯，她接過來，又自然而然地喝了。對比一下，片頭那個嚴肅的管家對海蒂用餐禮儀的教導，可以想象這個頭發整整齊齊服裝精致考究的貴婦，該是有點潔癖的吧，但克拉拉的祖母能夠把對人的尊重做到如此不露痕跡、如此得體，佩服。

克拉拉的祖母，讓我想起湯一介先生的父親湯用彤，有大學問，又慈祥，隨和，用中國古人的話來說，那是名儒，而非區區名士可比。名儒與名士有什么區別？名儒有深厚的儒家學問作底子，能夠獨立守神，不求聞達，而名士則不然，名士這一頭銜，據說源自魏晉，比如“竹林七賢”之流。

名士耐不住寂寞，總要炒作。晚清重臣左宗棠曾在寫給兒子的家書中說：“吾嘗謂子弟不可有紈绔氣，尤不可有名士氣。名士之壞，即在自以為才，目空一切，大言不慚，只見其虛矯狂誕，而將所謂純謹篤厚之風悍然喪盡。故名士者，實不祥之物。從來人說‘佳人命薄，才人福薄’，非天賦之薄也，其自戕自賊、自暴自棄，早將先人余蔭、自己根基斫削盡矣。又何怪坎坷不遇，憔悴傷生乎？戒之！戒之！”

如今這個喧囂的世界，放眼望去，哪里還有真名士呀，明星倒是不少。

作家鄭逸梅（1895年—1992年）也曾經這樣說：“南社多報壇耆宿，湘鄉張冥飛其一也。性落拓不羈，人以名士派譽之則怒，曰名士者，世界至不祥之物也，其為祟，小之足以害家，大之足以禍國，考歷史所載，古今貪鄙無恥之徒，多屬于一時知名之士。若揚雄，名士也，劉歆，名士也，譙周，名士也，魏收，名士也，褚淵，名士也，石崇，名士也，馮道，名士也，陶榖者，名士也，乃或為纂賊之走狗，或為江湖之大盜，或為貳臣，或為穢吏，均不齒于人口也，抑何卑視我如此耶！”

龔自珍算名士嗎？既好色又好賭。當官吧，他不行，敝屣權貴，糞土王侯，浪跡江湖，這種性格怎么能當好官？那就做學問吧，有了儒學打底，以他的智慧做個名儒，沒有問題。再說，他的外公是大名鼎鼎的清代樸學家（樸學又稱考據學，針對理學的空疏而言，主張學問重史實依據，解經由文字入手，以音韻通訓詁，以訓詁通義理。）段玉裁。這家世，做學問，不成名都難。他果然名滿天下，卻越來越耐不了寂寞，坐不住冷板凳。于是，他索性玩個盡興，結果，50歲就暴斃。

段玉裁從小看著龔自珍長大，說這個孩子智商甚高，只是擔心他走極端，于是勉勵他：“努力為名儒，為名臣，勿愿為名士”。老一輩對后代的教育越擔心成什么，最終就越成什么。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湯一介先生的父親湯用彤，希望湯一介長大后成為一個有學問有道德的人，他果然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

湯一介先生在回憶父親湯用彤的文章中這樣寫道：1941年夏，我進入聯大附中，1943年我讀初二，我和幾個同學對當時的童子軍教官專制作風很不滿意，加之我們偷偷讀了斯諾的《西行漫記》，對陜北頗為向往。于是我們五個人：我、余繩蓀（余冠英的兒子）、游寶謨（游國恩的兒子）、曾憲洛（曾昭掄的侄子）、胡旭東，決定去延安看看。我們沒有路費，就分別偷了家里的金子，賣了作為路費。我們由昆明先到貴陽，準備由貴陽去重慶，再去西安，由西安去延安。

到貴陽，我們住在一個小旅館里，吃過晚飯，剛準備睡覺，忽然來了幾條大漢，說要我們到貴陽警備司令部去一趟，到那后，就把我們幾個人關在警備司令部的偵緝隊內的小房間里。這就是說，我們被捕了。特別讓我們擔心的是，我們還帶了一本《西行漫記》，因而感到會有很大麻煩。不記得是誰忽然發現，屋子的地板有縫，我們感到有救了，于是把書撕了，一張一張由地板縫塞了下去。我們又共同編了一套謊話，說是我們要去重慶念書，并且各自還找到一兩位在重慶的親友作為“護身符”。第二天，警備司令部的參謀長找我們一個一個談話，警告我們不要聽信什么謠言，對帶領我們的余繩蓀還加以恐嚇說：“不要以為不會把你槍斃”。我們幾個一口咬定，都說對聯大附中不滿，要換個學校，到重慶念書。對我們的問話沒有問出什么來，就把我們關在偵緝隊旁邊那間小房子里。關了大約一周，聯大附中派教務長魏澤馨來接我們回昆明。

回到昆明，父親并沒有責罵我，反而把我們幾個出走孩子的家長給聯大附中校長黃鈺生（也是西南聯大教育學院院長）的信給我看，信中對聯大附中的教育進行了批評。這樣我們都不愿再回附中讀書了。正好我有一位堂姐湯一雯在重慶南開中學教書，于是我就決定去南開中學了。

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家，不知道生活的艱難，特別是在抗戰時期生活更加艱難。在南開，所有的學生都住校，吃集體伙食，菜很少，大概我們吃完第一碗飯，菜就沒有了。有些同學家在重慶，往往帶點私菜，或者帶點加鹽的豬油來拌飯吃，而我則沒有這種可能。因此，我就寫了封信抱怨生活太苦。

父親給我回了一封信，他說：抗戰期間大家生活都苦，不應該對此有什么抱怨。并且說，他在讀清華時，由于祖母不給他車費，每星期六回家要走幾十里路，并沒有抱怨。他還把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抄給我并且說：前方戰士流血犧牲，這樣你才能在后方讀書。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應該多想想比你更困難的人，要像杜甫那樣，在艱難的生活中，他想到的是大庇天下寒士。……當我知道了大妹病死后，寫了一封信給我父母，述說我的哀慟，“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父親給我回了一封只有二三百字的信，信中引了孔子的話：“未知生，焉知死。”并且說：“生死、富貴等不是人應去追求的，學問和道德才是人應該追求的。”他要我好好讀書，注意身體。

從父親這封短信看，他確如錢穆先生所說，是一位“純儒”。又近讀《吳宓日記》，其中也記有父親在一次演講中說“儒家思想為中國文化之精神所在”。孔子說：“五十而知天命。”父親正好五十歲，是否“知天命”了，我不敢說，但他要求我做一個有學問有道德的人，這無疑是儒家對做人的要求。而我在50歲時（1977年）才像孔子15歲那樣“志于學”，大概到我60歲（1987年）時也才如孔子40歲時那樣進入“不惑”之年。父親立身行事所依據的儒家思想多多少少在我身上有所體現。（摘自《我們三代人》，湯一介著，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出版）

時光所偷走的，永遠是你眼皮底下看不見的珍貴，再美好的也經不住我們遺忘。

《尚書·大禹謨》有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看了湯一介先生回憶父親湯用彤的文章，我想起陸游《自勉》中的話：“養氣要使完，處身要使端”。

4. 《邊城》中，翠翠是美的化身，她“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

皮特是個自私的孩子，但他不壞。他會偷吃海蒂的食物還不愿意承認，會因為嫉妒海蒂對克拉拉的關愛而將克拉拉的輪椅推下山崖。然而，海蒂就像個太陽，溫暖著自己和周圍的人。

可以對比的是，《邊城》中，翠翠和爺爺的特點。翠翠是美的化身，她“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

好的小說，一般都是寫悲劇，寫失敗，《邊城》也不例外。大老與二老都喜歡淳樸善良的翠翠。大老選擇改變自己，主動迎接“現代”“文明”，喜歡就直接去提親，他的志向是以后在河邊當砦主。結果，大老被“現代”消滅了，不但丟了本真，也丟了命，“選擇出走，最終失事”，葬身魚腹。二老呢，依然保持邊城人的本真，他喜歡翠翠，就用邊城人的老風俗，用唱歌去打動她的心。二老因為哥哥的死與老船夫產生隔膜、誤會，后終遠走他鄉。老船夫因擔憂翠翠的命運，以致身心交瘁，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氣絕身亡。

“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看似平淡，卻蕩漾著散不開的憂傷和翠翠綿綿無期的守望。也許，還是也許，反正就是模棱兩可，貌似有些希望，但也許，只是對翠翠的安慰。一切都是虛空，除了悲哀和無奈。這是沈從文的“留白”式小說結尾法。

從前，我以為“留白”的重點在于白，前段時間，看了一篇書信，才明白：原來，留白二字，重點是留，不是白。

2017年4月8日《北京晚報》刊登了一篇真實的書信，標題為《 洋人的“留白”》。文中部分內容我引用如下：前些日子我倆聊起關于安妮未來報考大學的事情。記得當時你說，安妮這孩子，自打到了國外，對于自己未來的想法未免過多。你問我怎么辦，我答：“時間還早，到時候自然會有選擇的。”你再追問：“若是到了申請大學的節骨眼上，還沒有著落，怎么辦？”我答：“那就GAP（中斷）一年唄。”聽了我的答話，你驚呼道：“這怎么可能？”從你不知所措的語氣中聽得出，你顯然是把美國人的“GAP”和中國人腦子里的“蹲班”混為一談了。現在，我這里正好有個真實的例子講給你。

今天，表哥一家來串門，我奇怪她的女兒周玲居然也同來了。一問才知，周玲剛剛中斷了在美的學業，說是準備回國休整一年。這真是讓我吃驚不小——周玲就讀的是常青藤名校，且全學年的成績基本是全優，從哪個方面講，這孩子也不該GAP呀。問周玲為什么要這樣選，她說：“大一這一年，為了全優的成績太拼了，成天泡在圖書館，每天睡覺不到五個小時。不光是在體力上，在知識的儲備和心理上似乎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如果再這樣跟著學校的進度走下去，自己就得成頭牲口了。所以決定空一年，充實一下自己，可能會去鄉下支教，同時寫點東西。”聽了孩子這番從容、成熟的表達，我深受觸動，畢竟周玲只是個剛剛二十歲出頭的孩子啊。這不禁讓我聯想到周末早晨，在手機上看到賈寶蘭主編推薦的一組中國水墨畫，淡淡的，以留白為主旋律，這和她曾主編的《讀書》是一個色調。

在我看來，留白二字，重點是留，不是白。留白的“留”字是以謀劃全局為目的的主動空白，有此處無聲勝有聲的妙處，這和白紙不是一個概念。懂得這個道理，我想，你就基本上應當懂得“GAP”和“蹲班”的區別了。對，就是主動和被動的區別。

我們說回《邊城》。

“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這樣的結局，追究起來，卻是“誰也沒有錯”。

《邊城》寫的也是個悲劇，這個悲劇包括社會悲劇與命運悲劇。

大老和二老同時愛上翠翠，兩人都對翠翠一往情深，翠翠對大老的提親沒有點頭，老船夫認為此事緩一下再說，所以弟兄兩人按當地風俗進行“馬路決斗”，就是兩人比賽唱山歌，誰的歌聲能夠喚醒姑娘的熱情，誰就勝出，這是一種公平競爭的方法。又因為哥哥先走了“車路”，派人來提親，因此天保不肯先開口唱歌，一定得讓弟弟先唱。弟弟一開口，哥哥卻因為明知不是敵手，更不能開口了，便想成全弟弟和翠翠，自己主動退出了這場競爭。他離開了茶峒，駕家中那只新油船下駛，好忘卻上面的一切。大老走后，二老有機會唱歌卻從此不再到碧溪岨唱歌。又后來得知消息天保坐下水船到茨灘出了事。大老的死，引起二老的自責。

從社會大環境來說，農耕文明面臨著被現代商業與工業文明取代。現代商業與工業文明步步緊逼，農耕文明節節敗退。曾經的邊城，那個理想化的邊城注定要消亡，這是大勢，誰也擋不住。翠翠這種理想化的女性以及她的愛情，在雙重文明的沖擊下，要么改變自己，被“現代”，脫胎換骨——但那樣一來，就不是大家認識的翠翠了，成了翠花了。要么，無可奈何地走向愛情悲劇。

那么，命運悲劇從何說起呢？《邊城》有個隱身人物，即翠翠沒有露面的母親，小說中說“翠翠的父母因為愛而雙雙殉情”。其實，沈從文已經畫好了一個逃不掉的圓圈，暗示了翠翠的悲劇宿命。翠翠無論如何努力，也掙脫不了這個怪圈。

沈從文曾經在《老伴》《水云》等文中透露：翠翠是由“絨線鋪的小女孩”、青島嶗山的“一個鄉村女子”以及“身邊新婦”（即夫人張兆和）三個原型“合成”的。含蘊既久，一朝得之。

我們再對比《美女與野獸》，一起來看看西方的經典童話，是怎么描寫愛情的。

5.《美女與野獸》：從最初的惶恐不安到最終情陷野獸。

《美女與野獸》取材于法國一個經典的童話。這個“永恒的經典”屬于一代人的童年記憶。

《美女與野獸》的原型故事來自1740年法國維倫紐夫夫人的童話，據說靈感來源于古羅馬作家阿普列尤斯《金驢記》中的故事。

1756年，另一位法國女作家博蒙夫人將其改編為適合兒童閱讀的童話。

在博蒙夫人《美女與野獸》童話原作中，是這樣描述忠貞愛情的：“‘不，我的親愛的怪獸，你不會死。’美妞對他說，‘你要活下去，要成為我的丈夫。我現在就答應你，我發誓，我只屬于你。哎！我以前總認為我對你只懷有友情，可是現在我才體會到，當我見不到你的時候，我是多么痛苦，我簡直生活不下去了。’”

童話的結尾總是：“王子與美妞舉行了婚禮。他們長久生活在一起，感到非常幸福，因為他們的幸福是建立在美德的基礎上的。”

迪士尼真人版的電影《美女與野獸》，這部砸下近兩億美元的動畫翻拍片，也算賺足了銀子。但你讓一個糙老爺們看，真沒勁，既沒有愉悅感，也沒有多少故事。所謂的故事，不過是庸常老套的“英雄救美”，幾句話就能夠講完：王子因為心中無愛而被女巫施以魔咒，變身野獸，惟有邂逅真愛方能復為人形；農村平凡女孩貝兒有著一顆不安分的心，“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以至于為村民所不容，為搭救父親自愿被囚禁野獸居住的城堡。愛情既不撕心也不裂肺，最終結局還是童話，皆大歡喜，有情人終成眷屬。

有網友調侃，現在大城市房價這么高，“野獸”擁有一個獨立的莊園，里面傭人齊全，這樣的經濟實力，也是讓“美女”愛上他的先決條件。

女性觀眾嘛，就是喜歡全明星陣容，尤其喜歡丹·史蒂文斯。讓眾多迷妹舔屏的“大表哥”丹·史蒂文斯化身野獸，長著“羊角”，具有公牛野性，粗暴的外表下有一顆溫柔的心，多么富有男性魅力，滿足了女性渴望的童話，釋放了女性觀眾在現實中內心壓抑很久的欲望。所謂的童話，其實就是人性的一種潛意識的投射。

現在的電影就是一味追求視覺沖擊力。很多女性用“盛世美顏”來形容《美女與野獸》中“野獸”的扮演者丹·史蒂文斯。

禮服再華美，也難拯救羸弱愛情。“美女”和“野獸”，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原本屬于不同世界，卻從最初的惶恐不安到最終情陷野獸，他們超越世俗，勇敢地“遭遇激情”。

這和咱們中國古典式愛情大不相同。你看昆曲《春江花月夜》，看燈的張若虛原本覺得自己才是最好的風景，一回頭卻見賞燈的辛夷，就被勾走了魂。為了能夠看到第二天晚上還來看燈的辛夷，癡情的張若虛干脆露宿橋頭……這種一見鐘情的愛情，加上“公子、小姐與后花園”，纏綿悱惻、半推半就，一段才子佳人的好故事，這才是昆曲式的古典愛情。如果再加上陰陽兩隔，“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就算凄慘到家了。

你真想看感人的愛情，真想為經典愛情落淚，還是重溫《泰坦尼克號》吧，杰克和露絲站在船頭，張開雙臂，說出那句“You jump，I jump”，天地都為之動容。

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這三位20世紀60年代以前的迪士尼公主，都是“傻白甜”，然后愛勞動求拯救。童話的基本套路就是：“傻白甜”遭逢不幸，沒錢交話費了、付不起房租了等等，巧遇王子，一見鐘情。王子拯救公主擺脫厄運，從此王子與公主過上幸福的生活。

隨著女權運動的興起，《美女與野獸》一改老套路，美女貝兒依舊“白甜”但不傻了，聰明有內涵了，貝兒愛讀莎士比亞了。影片甫一開始就打出字幕：“因為美來自內在。（For beauty is found within.）”

《美女與野獸》也不一見鐘情了，開始對野獸充滿驚懼，野獸獨戰群狼救了逃走的貝兒，原來野獸恐怖的外表下有一顆善良溫柔的心呀。走近野獸，感情逐漸升溫，不屈從世俗價值觀。

美好的愛情，最后不是在一起，在一起就不是愛情，而是婚姻了。野獸也明白了這個人類愛情套路，慢慢地，沒有控制欲了，愛就是愛，不求回報，最終放走貝兒。

貝兒呢，則非常“文藝青年”，在野獸床前一本正經地“裝13”，念莎翁名句：“一切卑劣的弱點，在愛情中都無足輕重，愛將之變為完滿和莊重。愛情不是用眼睛識別，而是用心靈判斷，因此生著翅膀的丘比特常被繪成

盲目”。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這是《追憶逝水年華》開頭一句。看上去，那么地平淡無奇。后來，人們從手稿中發現，普魯斯特在前后五年中，曾嘗試了十六種寫法才確定了這一句。

慢慢品味，普魯斯特追憶的是逝去韶光的痛苦，是流年和滄桑。你看《三國演義》開篇，就是一首詞《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接下來就說了句：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紅樓夢》中的《好了歌解注》說：“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為什么美好的東西在一點一點地消失？為什么海蒂在阿爾卑斯山和爺爺生活得好好的，她的姨媽突然要將海蒂帶到一個貴族人家？莫非存在就是為了消失？正因為作家看了“消失”的悲劇，所以，才寫出《海蒂和爺爺》這樣的經典書，導演才用鏡頭定格了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