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新文化建構

【摘要】：文化作為人類生存方式的歷史凝結，具有保守固化和超越革新的雙層屬性。傳統文化現代化是當代中國新文化建構的核心，以小農經濟為基礎的自然主義、宗法關系為特征的經驗主義及異常發達的日常生活世界構成的傳統文化結構圖式嚴重阻滯這一現代化進程，這就決定了當代中國文化轉型要以理性主義、人本主義為價值導向，以日常生活的批判與重建為核心，建構符合時代潮流的以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為特征的新文化精神。

【關鍵詞】：文化;傳統文化;新文化精神

“文化”既非文學、藝術等具體形式的文化也非思想、觀念等精神層面的文化，而是內化到人類一切社會活動領域、歷史地凝結成的生存方式，是內在于人的思維方法和行為習慣中的機理性的東西，它伴隨人類產生發展過程始終且從深層影響、制約個體的活動圖式和社會的運行機制，是不同于自然秩序和人類生存本能的社會行為規范。新文化建構主要通過自覺文化對自在文化之間的張力與沖突進而對其進行批判性超越來完成。

一、新文化建構的時代方位

中國的現代化與西方發達國家已經完成的現代化之間有一個巨大的時代落差，我們不是在西方工業文明方興未艾之際開始由傳統農業文明向現代工業文明的現代化轉型，而是在西方工業文明已經高度發達，并且出現諸種弊端和危機進而向后工業文明過渡之際開始向工業文明轉型。文化全球化的今天，傳統農業文明、現代工業文明和后現代文明并存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中國，使得我國文化轉型的歷史方位更加復雜。

（一）現代性文化精神的自我裂變

由于特殊的歷史方位，我國與西方國家在現代化進程方面存在不小的時間錯位。當前中國社會針對西方主導下的現代化模式的態度參差不一，既存在由科技進步所帶來的社會財富的劇增、人本力量的確證和人之主體性張揚予以肯定，也存在因科學技術的過分發展和技術理性的過度張揚所帶來的對人之異化的負面影響持一種徹底批判態度;既存在對技術理性和人本精神對市場經濟發展和現代化進程所起的積極作用積極認可，也存在因人之主體性的過分張揚及市場經濟競爭規律所引起市場混亂、道德滑坡等現象憂心忡忡。人本精神與技術理性之間張力的過早出現，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會減輕因工具理性的異常發達所帶來的諸種社會異化的陣痛，同時也因瞻前顧后的思慮延緩了中國的現代化進程，中國文化轉型因缺少統一的文化主導精神而乏力。

（二）前現代性文化精神的歷史阻滯

縱觀中國近現代以來的現代化進程，從18世紀50年代“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洋務運動到20世紀上半葉“中國本位文化論”，以傳統文化抵觸西方理性主義的嘗試與努力始終沒有中斷，文化保守主義占主導地位。上世紀90年代，中國文化“復興論”為代表的新儒學在大陸復興，以致部分學者擯棄了以民主、科學為宗旨的文化啟蒙立場，退回到“天人合一”的倫理中心主義傳統立場。當前“國學熱”中的文化保守主義所關注的焦點不是如何使中國傳統文化走向現代化，而是如何利用中國傳統文化的良藥來醫治因工業文明發展所帶來的環境污染、生態破壞、心理失衡等弊病，提出二十一世紀的復興將是中國傳統文化國際化的出場等結論。

（三）后現代性文化精神的主體消解

上世紀90年代，以德里達、福柯、利奧塔德等人為代表的后現代主義文化思潮傳入中國，與前現代文化一起對現代性及現代精神進行批判與超越。后現代主義認為，啟蒙理性的過分發展是造成現代工業社會諸種弊病的根源，德里達對邏輯中心主義的建構、福柯對現代人的消解、利奧塔德對元敘事理論的否定，都旨在對人之主體性消解和現代性超越。國內部分學者正是對西方發達工業文明諸種弊端的敏銳覺察及中國現代化進程所呈現的文化沖突的憂慮而接納后現代主義文化主張，奢望當代中國能夠超越現代工業社會直接步入后工業文明階段。不論人們從新儒學視角以儒家倫理來重構中國社會，還是從后現代立場出發把“消解主體”“解構主體”的后工業文明與傳統農業文明直接嫁接，其結果必然會嚴重消解現代文明精神，斷送中國現代化前程。

二、新文化建構的阻滯因素

當代中國新文化建構的核心問題就是中國文化轉型，文化轉型就其本質而言就是傳統文化現代化，中國傳統文化屬于典型的自在自發經驗型和人情化的文化，這種經驗性人情化的傳統文化對于當代人們生產生活方式的影響根深蒂固，傳統文化對當代中國文化轉型的阻滯性主要體現以下方面：

（一）小農經濟為基礎的自然主義文化模式

中國傳統農業文明主要是以小農經濟為基礎的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在這種自然經濟基礎之上的小農生活往往伴隨著黑夜白晝、秋去冬來的自然規律與自然循環相一致，春種、夏鋤、秋收、冬閑成為傳統中國農民恒常的生活節奏;另一方面伴隨人自身的生理變化，與生老病死的生命流程相一致，孕育生命、娶妻生子、衰老死亡成為千百萬農民永恒不變的生存圖式。衣食住行、飲食男女、婚喪嫁娶、生老病死構成了傳統人們生活的全部，對土地的眷戀與依賴把大多數人牢固拴在以家庭、土地等天然共同體構成的環境中。如今被現代生活邊緣化的人們，依舊過著與世隔絕的封閉生活，甚至生活在城市中的部分市民，其日常生活領域依舊相對固定與狹窄。這種以小農經濟為基礎的自然主義文化模式是當代中國向市場化、競爭化、契約化為特征的市場經濟文化轉型的首要障礙。

（二）宗法關系為特征的經驗主義活動圖式

中國傳統農業文明的成熟性、穩定性和持久性使得日常生活的結構圖式極其發達，表現為以經驗主義和自然主義為特征的文化模式。傳統社會以宗法血緣關系為基礎的家庭本位生活樣式擴展為整個社會的組織結構，宗法觀念、人情意識等成為中國社會制度運行的價值參照與內在機理，以血緣關系和家庭倫理為本位形成的親疏觀念、人情慣例及風俗習慣、經驗傳統等自發文化因素存在的經驗主義文化，升華為以儒、墨、道、法等所主導的自覺文化精神，最終使得以群體意識為核心的自然主義和結構主義文化圖景得以形成。這種以宗法關系為特征的經驗主義活動圖式是當代中國向民主化、法治化、秩序化為特征的民主政治文化轉型的主要障礙。

（三）異常發達的日常生活世界統治根基

在傳統農業文明條件下，無論日常生活世界還是非日常生活世界都受制于以自然經濟為基礎、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家國同構的社會結構，這種結構的活動圖景不僅涵蓋了全部衣食住行、婚喪嫁娶、禮尚往來等日常生活世界，同時還滲透到社會生活領域，通過家庭式、宗族化的制度體制貫穿于全部非日常社會生活領域，導致非日常社會領域的日常化。以理性思維為特征的自覺文化不僅沒有形成對自在文化的批判與超越，反而以“天人合一”、“存天理，滅人欲”等綱常觀念強化并認可了這種宗法血緣關系的統治根基，進一步強化了日常生活世界的自然主義色彩和自在性、封閉性特征。人們不是用自在自發的態度從事日常管理，而是用這種自然主義和經驗主義的活動圖式進行規章制定、制度運行、方案決策等有組織的社會活動，時至今日仍有人們仍以自在自發的日常生活方式處理現代性的非日常社會事務。這種日常生活世界的活動模式成為當代中國向主體性、科學性為特征的和諧社會文化主體轉型的深層障礙。

三、當代中國新文化精神的邏輯建構

當代中國新文化建構應重點從以下幾個方面實現突破：

（一）以傳統文化為載體，構建體現理性主義與人本精神的主導價值

中外現代化的歷史經驗表明，以工業革命、市場經濟、科技革命表現出來的現代化并非簡單的經濟增長與科技發展問題，同時意味著人類社會由傳統農業文明向現代工業文明生存方式的文化轉型，這也是當代中國應當加速推進的現代化。當代中國文化啟蒙就是要破除傳統自然主義和經驗主義文化模式對人之自由和社會創造性的束縛，確立以理性、契約、自由、主體性、創造性為本質內涵的現代理性主義和人本主義文化精神，使人從自在自發的傳統生存狀況轉型為自由自覺的創造性生存狀態，這是新時期文化現代化的宗旨。這種文化現代化在社會層面體現為傳統自然經濟及以傳統、血緣、習慣、情感來維系的社會關系讓位于大工業生產和現代科技為基礎的市場經濟以及合乎理性自由、民主法治、契約規則來維系的社會關系結構;在個人層面則體現為由習慣、傳統、風俗、情感為特點的自在自發的傳統主體向具有主體性、創造性、人本精神和技術理性的自由自覺的現代主體轉變。

（二）以日常生活世界的批判與重建為核心

日常生活批判與重建并非從根本上徹底拋棄日常生活，日常生活變革的主要目的是要打破傳統社會日常生活結構和圖式的核心統治地位，使自然主義和經驗主義的社會關系結構被合乎理性、合乎人的發展需求的自由自覺關系所取代，并通過對傳統日常生活的重建，使一個純粹自在封閉的王國走向自覺自為開放的王國。日常生活的變革還意味著使傳統的生活主體走出封閉的日常生活世界，在具有開放性、創造性的非日常生活中成為自由自覺的非日常生活主體，使個體由自在自發狀態進入自為自覺狀態，不斷增強主體的自我意識、批判意識、思考能力和政治參與意識。為此，要加強以技術理性和人本精神為代表的新文化精神對民眾的啟蒙引導，以民主化和理性化的社會機制規范民眾的日常生活，建立具有現代化水平的市民生活方式，唯有從生存方式上經歷這次脫胎換骨式的痛苦嬗變，才能真正實現中國文化的現代化轉型。

（三）積極構建當代中國新文化精神

全球化時代并沒有提供與理性主義文化精神全然不同的新文化精神，理性文化精神依然是新時期中國文化轉型與社會發展不可或缺的文化支撐。當代中國必須置身于這個開放的、一體化的全球發展格局中，充分利用人類發展成果修正發達國家的現代化之旅，在縮短這一進程前提下盡可能減少發展帶來的陣痛。在充分肯定這一主導文化精神的基礎上充分吸收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確立中國社會轉型期所需要的新文化精神。當今社會意識形態的聚焦點不再是政治斗爭和思想斗爭，而是經濟技術發展與社會全面進步，對此轉型期中國社會主導性文化精神應當以現代性為基本要素，以科學理性和人本精神為主要內涵，構建充滿理性、科學、創造性、法制型、契約型的主導文化模式。在經濟上應由小農經濟為基礎的自然主義文化模式向市場化、競爭化、契約化為特征的市場經濟文化模式轉型，政治上由宗法關系為特征的經驗主義活動圖式向民主化、法治化、秩序化為特征的民主政治文化模式轉型，社會生活上由異常發達的日常生活世界統治根基向日常生活與非日常生活協同互進轉型，建構符合時代潮流的以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為基本特征的新文化精神。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67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