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雖然在文化和歷史背景方面存在差異,但是《漫長旅程》與《雷雨》兩部話劇中都體現了悲劇色彩。例如,分裂的自我、孤獨的個人、神秘的命運、徒勞的人聲感嘆等。然而兩種悲劇均表現出了自己的時代特征和民族色彩,卻又擁有共同的悲劇情調。
【關鍵詞】:命運;悲劇;奧尼爾;曹禺
對于文藝作品而言,它既是特定歷史文化產物,又是優秀的文化傳統的產物,《雷雨》和《漫長旅程》兩部劇作也是如此。文章主要是進行探究兩位劇作家在他們各自的劇中,對于表達人生悲劇的看法和產生悲劇人生觀的根源。
1對悲劇觀看法
1.1 悲劇觀綜述
兩位藝術家都通過自己的作品,充分表達了“人生就是一場悲劇”的見解,即每個人的家庭生活和個人生活都很悲劇。作為單獨的個體,每個人心中都迫切的希望獲得他人的溝通與理解,然而卻注定了要在孤獨中成長。每個人都曾擁有自己的夢想,但是結局是必須時常忍受分裂自我的磨難,進而發掘自己缺失了善良溫暖的真實自我,被符合社會形態的一個異類的自我所替代,如《雷雨》中的周樸園和《漫長旅程》中的詹姆斯·蒂龍是非常典型的代表人物。
1.2 著作主人公探究
1.2.1 《漫長旅程》探究
詹姆斯·蒂龍在27歲時就很被重視,認為他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演員,隨后幾年他在主演《基督山伯爵》后聞名世界,并得到了很大的身價。自此變成了這部劇的“奴隸”,日復一日,他一直在周而復始地扮演這個角色,且喪失了自己的藝術創造能力,進而使他優秀的表演才華和無量的前途被毀。由于童年艱苦的生活,造就了他過分的注重和依靠金錢。在最后一幕中,年邁的詹姆斯·蒂龍給他的小兒子埃德蒙闡述自己少年時狂熱的藝術追求:“那時的我有非常大的野心,幾乎讀遍了所有的劇本,當我讀莎士比亞時就如同讀圣經那樣虔誠……我異常喜愛莎士比亞,當表演他的劇本時,可以分文不取,因為在講演他的美妙詩篇時,會感覺到自己非常的快樂,我表演他的劇本的效果極好,能夠時刻感受到他所給予我的靈感,如果我當時能夠不斷努力下去,那么我絕對可以成為一個非常偉大的莎士比亞演員。”但是他卻最終變成了錢財的奴隸,最終一事無成且吝嗇無比,雖然他的童年艱苦生活是造就人生悲劇的客觀原因,但是在他的內心當中所具有的后悔與孤獨卻始終沒有辦法填補和清除。詹姆斯·蒂龍的人生悲劇體現了當時美國社會的整體悲劇—過分追求物質生活和金錢,成為了人類生活的主導。這部劇的背景時間是1912年,而詹姆斯·蒂龍當時是65歲,這樣可以推算出他應該生于1847年左右,對于當時的美國社會而言正處在面向城市化和工業化社會極速轉變的時代,到了20世紀初,美國已經確定了自己世界領先者的地位,且制造業的產量值超越了德、英、法的制造業產量總和,同時伴隨著城市化的進程加快,經濟方面也得以高速成長。在過去幾千年人類的文明史上而言,只有出現寥寥幾個人口超越五十萬的大城市,然而在1990年美國當局卻出現了如此6個大型城市,例如在費城、芝加哥和紐約的人口都超越了一百萬。與此同時伴隨著城市化和工業化的不斷深入,美國逐漸成為了世界上最發達的工業化國家,一方面來說快速的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說明了社會的進步,這有利于實現美好的美國夢,例如,生活水平能夠得到大幅提升。另一方面它也反應出極速的社會變革會帶來不穩定的社會現象,產生了巨大貧富差距,使勞動力的權利受到剝奪,說明了錢財就是權利是一切的主宰,正是這個時代美國獨特的價值觀,使整個社會都逐步追求物質生活的滿足,詹姆斯·蒂龍只不過是如此大的社會環境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犧牲品而已,他的個人悲劇突顯了當時美國社會的悲劇。
1.2.1《雷雨》探究
《雷雨》中的周樸園也一樣面臨著分裂自我和孤獨的磨難,在劇中他是“一個臉色蒼白的老年人”,“發髻斑白,臉色沉重而郁悶……蒼白的胡須,臉上布滿皺紋……手微微顫抖。”在《雷雨》第四幕初始階段,周樸園孤獨的坐在沙發上,心中感到無比寂寞。“這屋子咋一個人都沒有?”“看來家里只有我一個人醒著。”他迫切的想要找個沒睡的人說會話,但是隨后他與周沖的談話不但沒有使他的心情放松,反而使他更加孤獨。從該劇的創始背景來看,大致生活在1920至1930年間(《雷雨》于1933年完稿,當中提到了工人與礦主之間的爭論,由此能夠判斷出大致的時間),在那個時代中國政局動蕩不安,皇權色彩、儒家文化階級層次、大家庭觀念等,包括其它已經存在的優秀傳統也不斷的被質疑,受到極大挑戰,到最后被迫離開歷史的舞臺。曹禺的《雷雨》就和其它當時的文學著作一樣,深刻體現著當時的歷史背景和時代變遷,他本人曾這樣說:“中國歌劇的目的應該是……體現那個動蕩時代,對有關文化進行再評價的時代里,中國人的思想模式和生活模式發生改變。”
《雷雨》體現的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其中周樸園只是“上層社會”的代表人物而已。在他身上既有新興的工業基本家的色彩,又有古老儒學經典信仰之情。他從小接受的是儒學思想的教育,之后又在外國留學,他心中急切希望能夠走興辦實業的方式謀求富裕(周樸園是煤礦主),不擇手段的謀求財富,為富不仁。根據魯大海對他的控告可以看出他故意造成了很多曠工無辜死亡,目的僅僅是把更多的昧心錢填補在自己的口袋。在他年輕時曾經誘導了一個天真的女孩,之后又無情的拋棄了她,但是由于從小儒家思想傳統教育,又導致他迫切的希望能夠減輕心中的罪惡感。為了紀念侍萍,他將房間里的所有家具全部保持當面的模樣,而當侍萍真得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卻感到恐慌不已,害怕被敲詐勒索。在當時他們沒能以婚姻的方式維持關系,主要原因是傳統教育的影響(門不當戶不對)。他為了巴結一門更加般配的婚姻,他拋棄心中真正喜歡的侍萍。在15年前的一天,當他喝醉酒之后給他人表露他與侍萍之間的往事,侍萍是一生真正愛他并真正懂得他的人,長期以來一直將她的照片陳列在舊柜子上。當他拋棄侍萍時,也就表示他拋棄了真正的、有人性的、自然的自我。他逐步將具有人性的自然的自我改變成為一個完全遵照社會標準的“自我”。另外一個具有分類自我的體現是他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家庭幸福。綜上所述儒家思想在中國數千年的歷史上一直處于統治地位,每一個接受了優良教育的中國人,都必須接受這一經典思想的影響,當然周樸園也不可能例外。儒家思想具有三個層面,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是指以個人的修身養性為前提,進而培養傳統美德和自身素質,逐步實現自制,以達到自我完善的目的;“齊家”是指使個人的完善的品質充分的映射到整個家庭里面,使整個家庭能夠時時刻刻充滿著美德和秩序;“治國平天下”是指將整個國家治理的如同一個溫馨和諧的大家庭一樣。在這個家庭里,父親應該是一家之長,孩子與妻子必須服從他的要求。每個家庭成員之間都必須相互愛護、秩序井然并且和平的生活在一起。周樸園從小就學會了信仰這個古老的思想。他將這個古老的思想中的父權完全發揮到了專制的層面,包括自己的兒子在內都很害怕他,他的妻子因為恨他所以反叛。在劇情的結局,不管是兒子還是妻子都沒有對他的反應做出一點回應。導致了他精神分裂,終身生活在孤獨之中。
1.3悲劇觀見解
不管是詹姆斯·蒂龍還是周樸園,他們都深深被分裂的自我折磨,這正是在20世紀最為典型的一場悲劇。在現實的生活里,往往會有很多人發覺自己進退維谷,深處困境當中。他們一味的尋求成功和社會對他們的認可,但是他們本身所具有的合乎人性自然的自我,很容易與社會標準或者傳統文化引起沖突。當他們拋棄自然的自我,卻取得社會認可時就會發現為了這樣的成功付出如此的代價很不值得。在他們的內心當中他們仍然期盼人性的溫暖與善良,這就是現代人所擁有的悲劇所在。如同奧尼爾指出的:“社會學和心理學現今讓我們比從前更加深刻的體會到,在這個‘它物主導的’社會形態里面,很多人都絕望的經歷一生。很多目標都是以外在的形式強行的賦予個體。現在人的悲劇處境主要在于真正獨立的自我,沒有能夠從權威或者做出決定的位置上退出來,卻被與社會標準所期待的自我形象相一致的要求所替代。”雖然詹姆斯·蒂龍和周樸園在不同的歷史和文化背景下成長,但是在具有悲劇色彩這一點上極為相似。兩位劇作家通過不同的藝術形象,卻表達了相同的藝術色彩:人生是一場悲劇,終身生活在孤獨當中,同時還必須承受分裂自我的折磨。
2悲劇人生觀的根源所在
曹禺和奧尼爾兩個人自小生活在不同的國家,具有不同的歷史文化背景和思想觀念,但是他們卻塑造了相似的悲劇人生觀,究其原因是受到了各自的個人生活經歷以及其獨特的個人氣質影響,這一部分可以在他們各自所處的時代背景資料當中找出一些答案。
曹禺于1910年出生,自幼母親去世,父親終日苦悶,這直接形成了家庭當中壓抑的氛圍,進而導致本就內心十分敏感的曹禺,心靈上更加孤獨,逐步造就了曹禺敏感孤獨的性格。這為他后來在個人審美傾向上的悲劇色彩方面的創作提供了基礎。另外,他個人的成長經歷與創作《雷雨》時期一樣,中國都處在時局動蕩不安的時期,他一直耳聞目睹一部人間慘劇,使得本就十分敏感的曹禺進行了更加深入的思考。與此同時,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里,在文化和思想方面逐步多元化,許多先進的西方思想與理念被源源不斷的引入,對中國的傳統文化理念帶來了很大的質疑和挑戰。五四新文化運動便是一項順應時代潮流的思想啟蒙運動,很多的中國知識分子在從事翻譯與寫作工作時,將西方著作帶入到中國,同時他們自身的文學寫作也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這就是曹禺創作《雷雨》時的時代背景和文化背景。在《雷雨》發表的那一段時間內,正是塑造男女平等思想的時期。例如,《雷雨》中蘩漪便是典型的代表人物,她為了愛不惜一切,毀滅自己和所愛的人。這和中國傳統文化著作的女性形象有很大不同,雖然中國傳統的婦女形象中也有“烈女”一說,但是她們一般情況下都是給封建傳統文化做殉葬,就算是具有了反抗的意識的竇娥,也只能含冤而死,最終以6月飛雪奇異景象,驗證她的喊冤之聲,使得很多人深深同情,但是對于那些一心想害死她的人卻無能為力。蘩漪的舉動在在中國戲劇的舞臺上讓人耳目一新,這可以說明曹禺已經超越了中國傳統文化當中的悲劇觀。
奧尼爾生活在二十世紀初的美國,對于那時的美國社會來說,極度追求物質生活和金錢至上的理念,這樣的思想幾乎主導了生活的每個方面,使得各種社會矛盾逐步激化。此時的美國人精神空洞,逐步淪落為“無家可歸”者,很多的美國學者逐步批評物質為上的理念。整體而言,二十世紀初的美國文學著作反反映了一代美國人悲觀困惑的精神色彩。奧尼爾出生在一個演員世家,他的父親因為主演基督山伯爵而聞名世界,并且由于經濟原因周而復始地扮演同一個角色,卻浪費了自身的天賦與才華。他的父母均來自于信奉天主教的家族,雖然他們之間彼此相愛,但是他們的性格與人生觀卻截然不同,彼此作為伴侶并不合適。他的母親婚前天真無邪,接受過良好的教宗、音樂以及文化教育。父親從來沒有接受過正式的教育,出生極為貧寒,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堅持不懈而實現夢想。他的母親在婚后意識到自己因為少女的癡情嫁錯了人,感到無比失望,導致醺酒、使用嗎啡等逃避痛苦,這使得她內心極度恐懼和焦慮。這樣的母親給幼小的奧尼爾帶來了極為嚴重的心理障礙,他沒有別的孩子所擁有的母親的溫情與保護,內心一直覺得很孤獨、無所依存。郁郁寡歡,不愿與人溝通,只想著逃避等使他變得由于過度憂郁而十分敏感,逐步形成了奧尼爾的悲劇人生觀,甚至于他的文學創作方面也深受其影響。
在筆者看來兩劇還存在一點不同之處,這與當時創作的年齡有些關系。曹禺寫《雷雨》時非常年輕,文學創作才剛剛開始。據曹禺的夫人李玉茹所說,《雷雨》當中那些復雜的任務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特別是亂倫關系,并不是曹禺根據他家里所發生的實事所寫。由此可知《雷雨》完全是年輕的曹禺根據想象所創造的情節,但是這并不排除以現實生活中的個別事例為靈感,劇中劇情的跌宕起伏和跟多出乎意料的曲折,在心理上給觀眾帶來強烈的刺激感,使他們產生了同情與恐懼的心理。奧尼爾在晚年時期創作的《漫長旅程》,他經歷了很多喜劇流派的探索與實踐,有豐富的生活經歷、寫作風格更加成熟,主要以寫實為主。寫作十分內斂,使人感覺到沖淡、平和的感覺。劇情給人帶來了強烈的悲劇色彩,使人對蒂龍一家人深感同情,這使奧尼爾爐火純青的寫作境界----在平淡中現深刻。
3結語
《雷雨》和《漫長旅程》作為具有悲劇色彩的戲劇,即使作者具有不同的文化和歷史背景,但是都反映了作者的悲劇人生觀。兩部作品在戲劇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位置,通過對著作分析可以看出兩位作家在悲劇創作和悲劇思想方面具有共同之處,同時又帶有各自的民族色彩和時代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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