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從來偉人都是孤獨的,貧困潦倒和不被世人理解可能會伴隨著他們的一生,世間可能不會給他們帶來多少歡樂,他們卻能夠給后人留下寶貴的文學財富。在中國漫長而又燦爛的文學發展長河中,“士不遇”這一思想主題,久經不衰,受到歷代士人的青睞。在漢代詩賦中,飽含“士不遇”思想的作品,比較有代表性的是賈誼《吊屈原賦》《鵩鳥賦》、董仲舒《士不遇賦》、司馬遷的《悲士不遇賦》,東方朔《答客難》等,這些詩賦,形成了我國“士不遇”這一主題的雛形,對后世“士不遇”文學作品的發展起了奠基作用。本文主要是通過分析一些有代表性的作品來闡述漢代詩賦中的“士不遇”思想。
【關鍵詞】:漢代;詩賦;士不遇
漢代詩賦興盛,除了大量描寫京都、殿臺、天子游獵的大賦之外,還有一些表達情感志向的抒情賦,他們“士不遇”賦便是在這個范疇之中。這一名詞最早出現在董仲舒的《士不遇賦》之中,主要是通過文學作品來表達內心的憂愁、憤怒、失望乃至無力感。
賈誼《吊屈原賦》把自己的身世經歷和屈原的聯系在一起,抒發了對不幸命運的失望與不滿和對小人的的憎惡之情,表達了深深的幽思,既憑吊了屈原也對自己的不幸遭遇憑吊。“訊曰:已矣!國其莫我知兮,獨壹郁其誰語?鳳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遠去。”內心的憂郁與苦悶是沒有人能夠理解的,只能帶著滿心的失望離去,這里與屈原的投江有著相似的灑脫。“鳳凰翔于千仞兮,覽德輝而下之;見細德之險徵兮,遙曾擊而去之。彼尋常之污瀆兮,豈能容夫吞舟之巨魚?橫江湖之鳣鯨兮,固將制于螻蟻。”既然不被人理解,不受統治者的重用,那么只要有遠大的志向,高尚的品德,與光輝的靈魂,哪怕被小人誣陷,只要我高潔的心靈沒有被玷污,又有什么好遺憾的呢。在《吊屈原賦》中,賈誼抒發了自己的不遇,但是并沒有一味的低沉而是選擇了自我排解,因此在漢代“不遇賦”中,并不是簡單的低沉消極,也隱藏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精神。
人生總是有太多的不如意,志向和理想往往無從兌現,時光荏苒,白發已生,壯志難酬,士人怎能不感嘆悲苦愁悶呢?既然超越不了自然規律,只能通過內心情致意趣的培養去超越世俗意義的失敗和不平,走向內心的曠達,這就是達觀。可以理解為一種自我安慰,也可以理解為一種精神上的勝利。賈誼《鵩鳥賦》中“乘流則逝兮,得坻則止;縱軀委命兮,不私與己。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淵止之靜,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寶兮,養空而浮;德人無累兮,知命不憂。細故蒂芥兮,何足以疑?” 人生如木浮水,行止隨流,人們應該把自己交付命運,人自然的變化,內心修養要安寧,最好能夠抱著空虛之性浮游于世上,表面雖然是曠達的內心,其實包含著極度的傷感和深沉的悲哀。積極入世是中國士人的傳統,盛世不遇,始終是他們最為尷尬的事情。在這個時候他們就會退回到自己的內心去內省,投之于文字抒發苦澀、壓抑的情懷。漢代詩賦便是表達這種“士不遇”思想的途徑。
所謂“士不遇”,必須承認它的實現需要一定的外在的條件;“遇”表明了這種條件的可遇不可求;而“不遇”,則是士人的普遍體驗,包含著士人既苦悶又無力的感受。
董仲舒的《士不遇賦》全文對“士”不遇表示痛心疾首至極點,此賦開篇便發出“嗚呼嗟乎!遐哉邈矣。時來曷遲,去之速矣”的強烈感慨 “嗚呼哀哉,士之不遇,混沌不開,花草蒙羞,蟲魚見棄,鄉黨見欺,妻子相離,嗚呼哀哉,士也迷罔,下積塵土,上負清霜,目陷淚橫,潦癳體羸。嗚呼哀哉,士之不遇,屈子懷沙,賈生殤愁,陳王見棄,安石東謫。”高度贊揚了“士”之獨立存在的價值意義,認為“屈意從人,悲吾族矣”之選,,然后圍繞著“生不丁三代之盛隆兮,而丁三季之末俗”的人生遭遇,設計了許多出路又一一否定,他認為生不逢時未能趕上三代之圣隆,在“末世以辨詐而期通”時作為一個“貞士”雖仰慕古之賢士,但既不能追隨夷齊之高蹈邁世,又不能從屈原伍員之逐波自沉,那么也就只好“耿介而自束”了。
如果說《史記》是司馬遷作為一個史學家以實錄的態度記錄歷史,歷經劫難嘔心瀝血的作品,那么《悲士不遇賦》中直抒胸臆,抒發則是他作為一個士人內心不平的情懷,通過這兩篇文章可以讓我們更直觀的感受一個古代文人的真實心理。在賦的開頭和董仲舒的《士不遇賦》相似,發出了強烈而深刻的呼聲“悲夫!士生之不辰,愧顧影而獨存。恒克己而復禮,懼志行而無聞。諒才韙而世戾,將逮死而長勤。雖有形而不彰,徒有能而不陳。”士人生不逢時,雖然能夠置身于世卻不能將自己美好而有價值的東西留存于世上。有愧于自己的無為,又擔心所有的作為不能后世知曉,只能抱影長嘆,孤獨終老,這種感覺既憂慮苦悶又無力、無奈。最后則試圖在“朝聞夕死,孰云其否”的儒家思想與“委之自然,終歸一矣”的道家思想中,找到超越窮達的立身之道。
士人堅持的自我理想,在與現實環境的碰撞時,便會產生猛烈的沖突。給士人心靈世界帶來的沉重壓力,東方朔的《答客難》首先把它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答客難》以客發難的形式開端,以久居下位為據,對作者的自認為博聞辯智海內無雙提出質疑,對此,東方朔指出,戰國之時諸侯紛爭,成敗往往取決于能否得士,故士多乘時而起,建立功業:“夫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壞,諸侯不朝,力政爭權,相禽以兵,并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強,失士者亡,故談說行焉。身處尊位,珍寶充內,外有廩倉,澤及后世,子孫長享。” 如今則四海為一,天下震服,故士的賢或不肖已無關緊要:“今則不然,圣帝流德,天下震懾,諸侯賓服,連四海之外以為帶,安于覆盂,動猶運之掌,賢不肖何以異哉!”那么結果便是,士的“遇”或者“不遇”不再取決于他們是否有才能,而是看是否能夠受到君主的賞識與重用,《答客難》中寫道“故綏之則安,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云之上,抑之則在深淵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鼠。”總之,“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雖然時代一直在新變,但是士人的無助、苦痛與愁悶一直沒有變過,而這種痛苦的感受并不是時代強加給士人的,而是士人自身對于自己設定的目標、任務不能完成又備受質疑所獲得的壓力感。由于東方朔的《答客難》對漢代士人的處境做了深刻揭示,故到漢末,引發強烈的共鳴。
相對于先秦的士人,漢以后的士大夫所處的環境比之前更為艱難,他們一方面要承受封建專制制度的重重的壓力與阻撓,另一方面理想與現實的矛盾又使他們總是處于自我苦痛與憂慮之中不能自拔,所以只能選擇用文字的方式來宣泄內心的情感。“士不遇”思想就是在士人階層對朝廷充滿幻想而抱負不得施展后的失落展現。單純的宣泄怨憤并不能來整體來概括士人在沉重苦難中的生命運行軌跡,他們在文學里抒寫感情,更在士人的責任里找到永恒,對“兼濟天下”有著至性的追求,令人欣慰的是這種傳統在我國古代社會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這種精神一代代的被后人傳承了下來,他們在文學中追求永恒和無限,演繹著一幕幕的崇高和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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