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三題

錢金林 (金霖)

浙江省海寧市史志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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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三題

錢金林 (金霖)

浙江省海寧市史志辦公室

霧散運河

清晨遇霧，河面很靜很靜，靜得能聽到蘆草撥節的聲響和小魚與小鳥在夢中的竊竊私語，船泊在霧中，船渴望遠航了，河水似乎還在朦朧中，河水一時緩不過神來，軟得很平整，挺不起一絲浪波，質感之硬卻呈玻璃之色，霧似在玻璃上曼舞，云霓上飄落的色彩，化作河面上的落葉，銀杏葉的金黃、烏桕葉的艷紅，一篷篷蘆花紋絲不動，霧未散開，蘆花也似睡似醉。

此刻，早起的船上老爹，一聲隨意的咳嗽，驚醒了蘆叢中的野鴨，啪啪作響的起飛聲，又驚動了兩岸一批批鳥群，岸邊蕩開了水花，整個河面似是被輕輕扯動了一下，運河醒了，蘆花醒了，船上的人都醒了，醒了就有響動，是響動引來了風？風又撩撥起霧的沙帳，太陽會意地露臉了，紅紅的，光的柔指撥動著河水，奏起了晨曲。只要陽光照在河面上，小魚就想親吻云霞，只要鳥聲響起，船家的孩子就從船艙是伸長了脖子仰望遠方。

水在船幫上啪擊節奏，鐵鏈在船頭上滑動出音樂，風在水上揚起節拍的手勢，云在水中出踏浪的腳步。在船頭上看到的，說是浪花千軍萬馬，隊伍從天邊沿伸過來，抖動是金銀榮耀的光亮，光亮構成的聯想是古代將士鎧甲上的質感和氣勢，說是河水如綠綢飄舞，色彩從天邊鋪展過來，飄動是浪漫抒情的詩意，詩意結晶的形象是瑤池仙女裙帶上的柔情和神秘。

船啟航了，漿葉轉動，攪起水花，河水也活躍起來，波濤推著浪花，河水伴著船行，新的一天開始了。

霧已散盡，還有一縷縷像是霧在彌漫的，那是村里人家飄出的炊煙，野鴨已飛起，還有一群群像是白云在河中飄浮的，那是養鴨大戶的鴨群。

暴雨過后的水域

一場暴雨拓寬了河床，制造了遼闊的壯麗。雨后天晴，大河大美，湍湍急流，永往直前。因覆蓋了岸上的土地和莊稼，水面就多了水泡，多了由水下土坎、溝渠、亂崗因恐慌、抗爭而激起的漩渦和峰濤。田禾巳浸沒，然可見獨樹傲立、孤煙遠村。

由于漲水，許多許多橋蹲在水中，船是航不過去了，泊在橋邊等待。船民們知道，河道還是那個河道，水位終會降落，浸埋的岸，依然會爬滿雜草和樹根，依然有鶴的舞蹈，鶯的歌唱。這季遇一抹混濁的黃沙，那季蕩一片金色的麥浪，急流退去，田園還會長出紅紅綠綠的喜悅。

記住航道，才不致使船只傾覆或擱淺。一葉船舨蕩漾，篙影在水面晃動，有小孩踝著身子，跳入水面，他們三五成群，四五一堆，用小網小竹籃捕魚捉蝦。那些大大小小的魚蝦被遼闊所蒙，魚是喜歡逆流而上的，豈不知，一旦意識到危險的存在，也會認命而隨流遷涉。當魚們清醒時危險已經存在，所以水退盡了，因機遇和能力的局限，因反映遲鈍或單純幼稚，總有大大小小幾尾魚游進孩子們的心河，游進孩子心河的魚是幸運的。孩子們劃開膝位深的水波，撿拾起一條條新鮮，小臉是燦爛的，與放晴后的近景、遠景一樣純明。

上午一片汪漾，傍晚一片濕地，水坑似一個又一個小池塘，生動的新鮮的池塘因魚而起水花，因草綠而鮮亮。水位漲時兇猛，退時卻悄然無聲，孩子們的嬉戲，魚們的茫然，一面碩大的水鏡把天上的白云分裝在一個個水洼，陽光很清香，凸出水面的綠葉因被洗亮開始充滿信心的呼吸。那曾被洪流履蓋成河底的田野，飄起淡淡的魚腥，寧靜在極限，還能聽到是風暴遺留的天上音樂。

橋、水流、行人

每每見到水上的拱橋，我就憶及兒時船在橋下滑過的情景，那時的橋墩風景是浪花拍打著花崗石墩，石墩上爬滿蒼苔。從橋梁上掛下的草葉與斑駁陳舊的古文石刻又讓人產生幾許厚重的、遙遠的卻又在眼前的滄桑感。

橋是沉默的，有一叢新綠幾絲草絮，似女人的鬢發在橋與水之間演繹著頑強又浪漫的生命。說草似人，那石墩見證了歷史，今草非古草，不愿沉默是橋下的流水，總是歌唱著一路向東。橋與河永遠相伴，莫小看了這橋上橋下的風景，多少腳步從古走向未來，浪的足音消散在遠處，遠去的帆影正航向夢的彼岸，河水也不是昨日的浪花，卻依然有唐詩宋詞的波光。

人在橋上行，懂得過渡的便捷，船在橋下航，懂得謙讓的安全。在橋上走多了，會看懂水與天的色彩，在橋下航多了，會悟出剛與柔碰撞的韻律，橋上有階層、橋下有抵柱。橋是一種分段，河道上起波，可說成是一行行文字。河水伸向海角，讓人想像大海的遼闊和神秘，路途伸向天涯，讓人對遠方的山峰有一次次憬和仰望。

拱橋的石板是階梯，是課桌，在橋上讀書，一旦放下書本，思緒奔向原野，腳步倍感踏實。

也許一開始的橋是河邊一棵偶然倒下的大樹，但是河上有行船，樹桿必須抬高，石塊越壘越高，橋洞越來越大，照顧著船隊穿梭。終于有人發現圓拱的弧線比直線更能承重，更利于通航。橋上有人稍息，橋上就多了欄桿、多了石凳、多了美人靠，橋上有人雨淋，橋邊有一小亭。因為橋東橋西的小伙、姑娘以橋為證，夢著彩虹、鵲橋，悲也喜也，淚水、汗水都是河水向東流。橋是守信的、堅硬的，因為水流的情感在橋的牽掛下，有柔和美麗的樂曲，船抒展的旅律將調零的樹葉又瀟灑、浪漫的推向云天。

走在橋上的人，總是放慢了呼息，回眸已走過的一段人生，望一望遠處的帆影，撫摸著被歲月浸潤磨亮的橋欄石，抖一抖肩背上的行囊，迎著夕照晚風，向著蘆草掩蓋的炊煙人家。

山川不語，路橋無言，過客抑或是故友，橋忠實地陪你迎你，再上橋頭，還是蒼苔綠草，以及橋上橋下的風景，聽風聲依舊，安撫你，還有一河水流，依然唱著柔美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