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低處

趙德龍

短

你在產房外等我

那時我的名字只是一篇腹稿

你在學生排名榜前等我

任12年的時光一閃而過

如今該我等你了

在手術室外在老年康復中心

在升起的那朵青云之后

最后又該你等我了

清明的紙錢七月十五的香火

正月十五的小燈籠

這個人生真一一短

三尺

夜的深超過了比喻

有一種思念

像一種“漂浮”

在靈魂的上方

離頭頂

只有三尺的高度

是神靈的居所

良心接收信號

最有效的地方

也是

今生和來世的距離

在低處

一棵小草

在秦嶺淮河以北

在驚蟄過后

依舊黃衣布鞋

在低處

內心的北方沒有低頭的屋檐

一線工作二十年

工資

依舊沒有追上交稅的底線

在低處

一枚落葉仰望大樹

沒有嘆息

在低處

三代人住在45平米的單室

讓鄉鎮的樓房孤獨

清冷甚至出租

我和今生

沒有摩擦

抱怨

在低處

我的身體和生活一直都在

在故鄉

在故鄉

白發落地

一匹老馬嘶鳴

母親用炊煙鞭趕鄉下的日子

62歲的父親臥病

衰老的速度讓我心里一涼

在故鄉

回憶是一列綠皮火車

那輛28自行車

暑假賣冰棍

寒假賣大米糖

文字披衣而起

敲在鍵盤上的手指

感慨時光

人近不惑

一盞臺燈打開凌晨兩點

妻與兒子睡得安詳

愛我的與我愛的親友都在

溫暖與幸福就在身邊

在故鄉

這一年

這一年

雪花下凡

小草投胎

再撕幾張日歷

就用完了

比起父輩手上的老繭

蒼白得有點顫抖

這一年

外甥女寧寧考上了大外

姐姐姐夫把工資擰出了水的慘叫

這一年

接回來了三千里外的爺爺

他和奶奶在地下團聚

用秋風對話

這一年

文字開花星星點點

這一年

兒子心智發芽媳婦容顏生花

低矮的嘆息被淹沒

摔成落地的四兩棉花